我努嘴,抱起地上的木頭跟著冷言出來。我將木頭立在內院的地上,用匕首削成較細的條狀。隨后我將裙擺抱起,坐在了石板地上。與此同時,冷言練劍的身形似乎緩了一瞬。
我并未在意,開始用匕首仔細地切割木條。我做了很多長短不一的方木條和一根長長的圓形木條,又仔細雕出嚴絲和縫的隼卯結構。研究古代的木具是我業余的愛好,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只是由于沒有專業的工具,施展起來很不順手,到了近中午的時候,我才完成了所有的零件。
最后的裝配則十分簡單。我利落地將零件組裝起來,拼接出一個手搖烤架。我拍了拍手,愉快地叫道:“完成了!”
我從地上躥起來。誰知起得太急,眼前竟一陣發黑,晃悠悠向旁邊倒去?!把剑 陛p叫了一聲。
好在這時一只手扶住了我的肩膀,替我撐住了身體。待眼前恢復清明,我只見冷言右手將劍背在身后,左手扶著我,眼光正鎖定在我做好的烤架上,仔細打量。
我眸光一亮,從他手里掙出來,得意地跟他介紹成果?!坝眠@個就輕松多了。這個我做得大,可以烤野豬呢?!?
冷言點了點頭,簡潔地道:“甚好。”說完,居然又轉身去練劍了。
我愣愣地望著他黑色的身影,心道:你厲害,你勤奮,我做什么你都看不上唄??蓺馕乙粋€機械學界公認的新星,到這里居然被被這個...這個...只會舞劍的人嫌棄。
我喪氣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忽然發現做了一上午活,肚子已經空了。我厚著臉皮向冷言喊道:“去打獵嗎?”
冷言沒有回應。
“你餓嗎?”
還是沒有回應。
我最終嘆了一口氣,決定自力更生,帶著劍從后門出了院子。
后山的植被十分茂密,山路不太好走。所幸沒走多遠就看見兩只野兔子,正在吃草。我躡手躡腳地走近,它們的聽覺卻極其靈敏,只要我靠近,它們就跳開丈余。如此僵持了塊半個時辰,我跟著兔子挪了挺遠,肚子已經開始鬧騰了。
我不耐煩了起來。文的不行,來武的吧。我定了神,猛然揮劍躍向那兩只兔子。猛攻之下,兔子們左蹦右蹦地躲避,竟然還有些愜意,像在嘲弄我一般。這么一折騰,他們反而鉆進了灌木從里,跑得不見蹤影。
我將劍插在土中,有些崩潰,嘀咕道:“那位仁兄為什么不行行好,幫我一把?以他的身手,早就該抓到了吧?”
正郁悶著,忽聽身后的草叢里有響動。我猛地回身,只見一只通體黑毛的野豬從灌木里鉆出來。我直勾勾地看著它,它也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帶著兩只尖利的獠牙,鼻孔里呼著粗氣。
朱琦走的時候叮囑過我去后山要小心飛禽走獸,我沒太在意。這時我才意識到,他真的不是說著玩兒的。
我謹慎地向后退了兩步,心下盤算著如何逃跑,卻聽身后又有異響。我轉過頭,忽的一只野貓從灌木里躥出來,差點撲到我的臉上。我堪堪避開它的利爪,正僥幸間,余光卻見那野豬被這邊的動靜刺激,也沖了過來。
“呀!”情急之下,我足下用力一蹬,居然躍上了旁邊的樹。我緊抓著樹干,回過神來之后又驚又喜。看這一躍的奇效,我好像還...會點輕功!
樹下的野豬失去了目標,兀自橫沖直撞。那野貓要聰明得多,見到我上樹,竟然從樹根爬了上來!
我趕緊四肢發力,跳到了另一顆樹上。那野貓窮追不舍,從樹梢迅猛追了過來。我只得又跳到別的樹上,直到兩支樹尖離得很遠,野貓跳不過來為止。野貓最終嘶叫了幾聲,不甘心地走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心道,風亭晚的這副美人皮囊若是被一只野貓破了相,倒是大大的不值了。我心有余悸,決心趕快離開這里。往樹下望去,卻見那野豬早已追了過來,此時正在樹下徘徊。
我扶額嘆道,這幾日真是出門沒看黃歷,背得要命!我捏了捏太陽穴,最終決定乖乖等它離開。于是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扒在樹上。不一會兒,那野豬果然漸漸地不耐煩了,彷徨著準備離開。
快走吧,我不好吃。我默默祈禱著。忽然,我只聞腳邊隱隱傳來干燥而微弱的摩擦聲。我猛地扭頭,只見一只網紋蟒蛇纏繞著樹干爬著,正朝我嘶嘶地吐信!
“媽呀!”我嚇得粗枝脫手,整個身體向下掉去。我望著那粗壯的樹枝和盤踞的蟒蛇漸漸拉遠,余光卻瞥見野豬在地面上,目光緊隨著我的軌跡,興奮地喘著氣。
“我操!”,我吼道。今天老子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眼看離地面越來越近,我用手護住臉和脖子,以防野豬過來直接要了我的命。傾刻之后,預料的撕咬沒有發生,我甚至沒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到了一個結實的懷抱里。
我從驚恐中慢慢抬起眼簾,看見冷言的臉在陽光的映襯下幽幽地閃著光澤。平日他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便貿然打量他的相貌。現在得了這個絕佳的機會,我終于可以放肆地“觀賞”他。只見他眉目清俊,眼中似一湖深潭,頗有些神秘,配上英挺的輪廓,看上去像遠山上的積雪。他的嘴唇不滿地撇著,擠出微微的弧度,禁欲之中還有些...性感。
我咬著嘴唇,癡癡地看著,直到他漠然地道,“你可以下來了?!?
我驀然回過神,扭頭發現那野豬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沒有了生氣。我心下卻一陣悵然。其實這樣被他抱著,還挺舒服的...
這樣想著,我的腦子忽然興奮了起來:以風亭晚的美貌,之前遇到的男子無一不對我有非分之想,他應該也不會例外吧?美人受了驚嚇,讓他抱回家,不過分吧?
我向他眨了眨眼,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然后我就被現實狠狠地打了臉--他將我扔了下來,拖著野豬的尸體往回走。
我咧咧著嘴,瞪著他的背影。朱琦說他不近女色,竟然是真的?對了,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他聽到先前我埋怨他的話了嗎?我在樹上跳來跳去的時候,他在不在?還有掉下來的時候,我好像喊了句....得,這恐怕不見得是他的問題了。
我吃力地將野豬拖回了院子,安置在廚房。
“你身手如此之差,為何還要上山?”他訓斥道。
“...”,誰知道上個山還有生命危險啊。我委屈極了:“我餓了?!?
冷言皺眉看了我一眼,進廚房處理野豬去了。
我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十分懊惱。以我這半吊子武功,遇事只能幫倒忙,他對我又沒興趣,什么時候才能套到近乎,讓他指點我呢?
思忖了半刻,我最終決定要加大在飲食上的付出。我走進廚房,從櫥柜里翻出來油和各種香料,開始在廚房忙活。半個時辰之后,我終于在冷言質疑的目光中做出了半盆看起來相當成功的...辣醬。半個時辰之后,冷言已經將豬腿烤好了,正要撕成兩半。我連忙將豬腿搶過來,將冷言請了出去。那野豬年輕,肉還算嫩。我用刀子將豬皮片下來,又將豬肉從骨頭上剔下來,撕成散條放在缽里,淋上我特制的辣醬,便完成了一份香噴噴辣呼呼的紅油豬絲。
我將豬皮和豬絲擺在冷言的面前,得意地笑著,自覺地每樣嘗了一點,再請他動筷。冷言先吃了豬皮,似乎覺得還不錯,卻對那紅油豬絲猶豫再三。我伸手道,“這個,你吃過一次保證想吃第二次”。在我的眼神鼓勵下,他終于夾了些豬絲到嘴里。
初時他還很平靜,片刻之后,卻猛烈地咳嗽起來,最后幾乎在凳子上坐不住。
“咳咳!水!”他低吼道,臉都漲紅了。我急忙從廚房舀了冷水給他,他迅速地灌了下去。我又給了他半葫蘆水。
終于他安靜下來,眼神尚有些迷離。這人...是一點辣都吃不了嗎?我忍不住噗哧一笑。
他抬起眼睛,面色不善。
“完了”,我想。本是要套近乎的,現在成了拉仇恨了?!皩Σ黄鸢 保沂掌鹦θ?,誠懇地道,“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币娝馕礈p,我接著解釋道,“可能因為我是四川人,我以為所有人都能吃辣的?!?
“什么四川人?”他方才咳得兇了,嗓音有些沙啞。
“蜀人?”我換了他也許能聽懂的說法。
“原來如此”,嘴里的灼痛消了,他的怒氣也去了不少,“我聽聞蜀人酷愛吃辣。只是不知道辣椒的味道...這么痛?!?
這是我跟他相處一天以來,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我忍著不笑出聲,“我從小吃習慣了,覺得菜不加辣,就沒有滋味。不過你不能吃辣的話,下次我給你做不辣的,保證也好吃。”
冷言聞言抬了抬眉,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
我咧開了嘴,笑道:“這次絕對童叟無欺?!?
于是我安心地做著冷言的廚子,每日跟他上山打獵,看他練劍,努力建立同伴的友誼。冷言一貫話少,但因我心里有了盤算,倒也不甚無聊。
半月后,朱琦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