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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劫難

  • 一酒醉千天
  • 申時時申
  • 3530字
  • 2020-08-16 20:16:00

“如今鬼道來襲,”無衣繼續道,“我北盛天傾盡所有也只能與那鬼帝勉強打個平手,可他一直以吃身邊其他鬼道來補充體力,任二皇子再英勇,北盛天的斗仙再善戰,長此以往,也是抵擋不住,唯一的機會,就是將盛景喚醒,盛景殿下天資本就極盛,又承了玄武帝母一半的修為,能力早已深不可測,若他醒來,一鼓作氣將鬼帝鏟除,四盛天方能有一線生機。”無衣頓了頓,又看了幾眼失去光澤的玉墜,神色暗淡下來。

“可事到如今,每每我與二皇子提起,他都只說,只要有他在一日,就不會容許鬼帝得勝,我想他定然知道,如今與鬼帝周旋了一月,已是極限,只是他在的時候,見不得你有事。”他說到這,仰起頭突然笑了幾聲,只是隱約得見他眼角有幾滴清淚滑下來,那笑聲也越發悲涼。

“也罷,若此戰能機緣得勝,希望你日后能好好待二皇子,若我與二皇子皆戰死,那也自會有人再來尋你。”

他定然是渴了,千酒想著,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又怎會不苦澀。

這一月越發不安的感覺,原是盛景想救天下的心。

石桌離千酒不遠,他們剛剛打斗如此激烈,上面的茶壺竟然完好無損,她走過去替無衣斟了一杯,再緩緩遞到他的面前。

無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接。

千酒的唇畔淺淺彎了一彎,出口的聲音巧笑倩兮:“此前聽聞沐陽閑談時曾說起,凡塵的黃泉風沙忒大,凡人每每入輪回,皆會被風沙迷了眼,惑在無邊無際的黃泉路上,生前壞事做得少的,就出去得快些,生前壞事做盡的,還要受不知多少時日的風吹日曬雨淋,才能勉勉強強尋到出路,雖不知曉神仙是否也有輪回,但若是有,我生前做了那么多的壞事,幾乎將凡塵的門戶偷了個遍,在神仙的黃泉里,定是要被折磨上萬兒八千年的,如此,這樣的苦我一人吃過也就足夠,再多幾人,可就虧大發了。”

明明是帶著打趣的口吻,字里行間的音調也是說不出的輕巧,可偏偏出口的卻是甘愿赴死的意思。

“你...”無衣的臉上這才有了幾許動容,眸中似有光亮升起。

他接過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眼前出現的,仍是盈盈笑意。

二人相顧一眼,皆是點了點頭,轉身御風,直直往北盛天奔去。

她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只見此前那個雄偉壯碩的北盛天早已面目全非,取而待之的是空氣中怎么也消散不了的血腥氣,和遍地斗仙及鬼道的尸體,整個北盛天已被染成紅紅的一片,刺得人眼睛都快睜不開,閉眼之后,血一般的鮮紅就會立刻取代黑暗。

來的路上就已跟無衣商量好,她絕對不能被玄天看見,不是怕他過來阻止,而是不管他來不來阻止,任何一個選擇都會很傷人,或許傷到她,或許傷到北盛天所有的臣民,既然她此番來是定了心,如此,倒不如干脆一點,別再牽扯不清。

是以戰場外,她只遠遠瞧了一眼,還好,玄天看上去只是有些疲憊,并不十分慘烈,再等片刻,他就不用如此辛苦了。

她正準備轉身趕去盛景那,卻見人群中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竟是沐陽。

想來也是理所當然,沐陽本就是北盛天的人,又做了難以挽回的事,自是會常年關注著北盛天的安危,只是,他為了保護自己,竟然也是閉口不談,她又何德何能?不過,沐陽認真打起架來,雖是一臉妖嬈的皮相,身姿氣概卻不輸任何勇猛的斗仙,三兩下,便瞧見他又砍掉了幾個鬼道的腦袋。

看著面前神情堅毅的千酒,無衣有些許慚愧,在來的路上,包括剛才,他一直都在擔心她會改變主意,一個小小的酒仙應是膽小怕事,又豈會這么容易就放棄自己成全別人,可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二皇子看上的人,總不會錯。

再入北盛天殿,已是滿目瘡痍,她還是原來的自己,心境卻已迥然不同,無暇再顧及周圍的千瘡百孔,二人快步走到了盛景的小院中,這里被施了境術,保存得還算完好,周邊倒了一些鬼道的尸體,看來是想闖進去,千酒二人試探地往前邁了幾步,并未有什么異常,施術之人也是細心。

床上的盛景一如千酒之前見到的那樣,溫柔和煦,見之便如朗月入懷,心下突地跳了一跳,隨著這一跳,床上的人兒眉眼也微不可見地顫了顫。

千酒垂了垂眸,轉身沖無衣歉意地笑笑:“麻煩你了。”

誠然,她還沒有狠到能自己將元神扯出來,不過無衣認真休息了一路,雖會比之前吃力一點,但要做這一切,應是不難。

聞言,無衣點點頭,緩步走了過來,千酒坐到盛景床邊,心想若是待會疼得不行還能就此靠一靠,要是一直站著,到時候跌下地來,撞上什么桌子椅子床榻的棱角就不好了,皮肉給你痛上一痛不說,若傷口好死不死在臉上,可不就讓人下黃泉都下得丑不拉幾的,唔,還得在有黃泉的前提下。

趁著千酒胡思亂想的當口,無衣手上已然動作起來,熟悉的痛感再度傳來,千酒卻咬牙沒有出聲,抓著床柱的雙手指尖白得駭人,不清楚她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無衣手上終是浮了一抹溫暖的白光,正是他們二人的元神,此時還未徹底分散開來,床榻邊的千酒倒在一旁,早已暈了過去,眉頭緊蹙,只余些許微弱的呼吸,隨著時辰一點一點的過去,無衣手上千酒的元神消散了許多,她的修為太低,元神本就孱弱,剩下的也被盛景的元神融入了進去。

無衣將盛景的元神緩緩注入了榻上沉睡之人的體內,霎時盛景的眉宇間就多了一絲生氣。

殿外,正在場上廝殺的玄天隨著一股他再熟悉不過的氣息襲來,猛地一頓,腳下一個趔趄,身形踉蹌得倒退了好幾步,一張沾了許多灰塵鮮血的臉上是陡然瞪大的雙眼,和不可置信的神情,朱砂般鮮紅的唇幾張幾合,在這喧鬧的戰場上卻是聽不真切,只隱約辨得出‘兄長’兩個字。

就在他愣神的這一瞬間,一道黑氣自他身后襲來,他并沒有察覺,眼看黑氣下一刻就要從他身上傳堂而過,一道墨黑的身影閃了過來。

聽聞身后一聲悶哼,玄天回神轉身,毫不猶豫向發難的鬼道刺去一道銀白劍影,鬼道驟然倒地,墨黑的身影也是緩緩滑落下去,縱使玄天眼疾手快將沐陽攬在了雙臂里,可也只是讓他免了撞到地上的苦楚而已,他胸前血淋淋的傷口卻是疼得多。

饒是如此,沐陽還是輕笑道:“本以為對付這群嘍啰易如反掌,卻沒想到竟被他們傷中了要害,我還是老了,你...咳咳...你別笑話師父...”初時還好,說到后面,他好似再也強撐不住,咳出幾口血來,玄天立刻手忙腳亂地去擦,好似擦干凈沐陽就會沒事一般,可連他一雙鮮紅的袖口都染得發黑了,沐陽嘴角的血還是多得刺眼。

彼時他一雙眸子睜得已經微微發疼,隱有霧氣襲來,已然有些看不真切,卻還是執著地不肯眨眼。

沐陽心中那塊很大很久的石頭仿佛終于落了地,此時皮相本就柔媚的他唇畔的笑比任何時候都更擾人心智。

“這樣便好,這樣便....”

一語未完,便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師父!!!”玄天撕心裂肺的叫喊響徹了整個戰場。

盛景院中,四周比殿外安靜了許多,若不是遠處隱約聽見幾聲廝殺的聲響,只怕還以為此處是什么清靜的世外桃源。

榻上緩緩睜眼的盛景,眼角滑下一滴淚來,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

無衣眼眶也霎時紅了個稀里糊涂,抽了抽鼻子,試探道:“盛...盛景...殿下?”連帶聲音都顫抖不少。

聞言,盛景慢慢坐了起來,到底是北盛天的殿下,即便已躺了萬年,再醒來,也只有些微不適,休息片刻便好,察覺自己身旁好似臥了一人,盛景遲疑地看去。

見此,無衣解釋道:“殿下,這是東盛天的酒仙,名喚千酒。”話說一半,他停下來抬眼瞥了瞥,不知她的身份會不會引起盛景的不悅。

卻聽得盛景驚訝道:“她就是千酒?”

“殿下...難道認識?”話一出口,連無衣自己都覺得好笑,盛景沉睡之時她還沒出生,到哪里去認識?

可沒想到盛景接下來的話卻是毫不猶豫地打了他的臉。

只見他稍微默了片刻,便道:“我同她的元神棲在一處,也算是與她一同長大,這些年來,她經歷的事我隱約也能知曉幾個片段,只是那些記憶都是我無意識的,是以全都雜亂得很,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清晰了些,也不過像以我萬余歲的年紀去回憶幾百歲時的場景一般,不是太真切。”

無衣琢磨了片刻,道:“前些日子...是不是上次她來北盛天,殿下...二皇子帶著她來見了殿下一面,才清晰了些?”

“或許吧。”盛景淡淡道。

“殿下....”不知盛景恢復沒有,無衣說話有些猶豫,“殿外二皇子正在與鬼道廝殺,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聞言,盛景點點頭,蹙著眉,神情略微緊張:“我知道,好在玄天還算爭氣,走。”話音未落,盛景已然起身,將千酒扶到榻中,她的呼吸相比剛才又微弱了不少,好似隨時都會停下。

安頓好千酒后,盛景轉身就疾步往門外走去,門檻一跨,他已是身披銀白盔甲,墨發高束,寒芒劍身在側,意氣風發,氣宇軒昂。

北盛天的臣民彼時正殺得雙眼血紅,皆未察覺昔日英姿颯爽的盛景殿下已經蘇醒過來,只有玄天看向盛景站立的方向,眸中意味深長。

鬼帝站在上方觀望了許久,一見盛景,許是感到一絲威脅,陡然沖了過來,他一身由內而外透著森森邪氣,讓人見之即不寒而栗,一雙眸子腥紅不已,身姿極盡猖狂。

原本看著玄天的盛景眸光一轉,玄天也感覺到身后的殺氣,轉過頭,兩人的臉上均無一絲懼色。

剎那間,一襲紅衣的玄天和銀白盔甲的盛景緊緊握著手中的長劍,頭也不回地齊齊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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