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瓏踏進歸蘭苑時，看到的就是姜珹坐在樹下靜靜地讀書，屋內的藥味濃得在苑門口都聞到。聽著姜珹壓抑得悶悶的咳嗽聲，姜瓏心中不禁嘆息。

“二妹。”姜瓏走到姜珹面前。

姜珹緩緩抬頭，臉上帶著微微的意外：“……大姐。可是……有什么事兒嗎？”這倒是難得，自從自己回來，姜瓏是第一個上門的。

姜瓏打量了下姜珹穿的衣服：“冬織宴是宮宴，而且不出意外也要給你賜婚，所以還是要穿著正式一些為好。二妹平日里的衣服……太過簡單了。我想著今日天氣不錯，若是二妹身體好些了，不如與我一起逛逛成衣坊？”

姜瓏都親自來了歸蘭苑，姜珹自然不會拒絕：“那麻煩大姐了。”

兩人一路上簡單的說說話，倒是也沒有多尷尬。夜瀾沉默地跟在姜珹身后，與姜瓏的小廝多福并肩走著。多福先領了姜瓏的命令去賬房領的銀子，在王府門口才跟上的她們。多福見著這個體弱多病不受寵的二小姐倒也沒什么不對的表情，臉上的笑容顯得憨憨的。

“到了，就是這一家。這朝云坊啊，在臨安不是最大的，但是口碑絕對是最好的。”姜珹順著姜瓏指著的方向看過去，古樸的裝飾風格，大門的四角上有著一些奇特的花紋。姜珹無語。姐姐來給自己送錢，這應該算是件高興的事兒吧。姜瓏帶著姜珹進去，里面招待的店員瞧見了連忙迎過來：“哎喲，瓏世女來了！這位看著面生，但能讓瓏世女帶著，想必就是二小姐了？”姜瓏微微一笑：“既然知道了，還不帶我們去廂房？”“自然自然，兩位請。”店員轉身走在前面引路。

等兩人都在廂房里坐下，有幾人捧著茶水點心和一本冊子進來了。店員將點心擺到桌上，又給兩人添上了茶：“小的斗膽，猜測世女是帶著二小姐來挑選參加宴會的衣服，這冊子上都是時下新興的樣式，兩位不妨看看？”

“你倒是機靈。”姜瓏拿過那冊子，打開放在了桌子上。知道姜珹長期不在臨安，姜瓏便從畫冊中勾了幾十件參加宴會合適的衣服，讓姜珹挑自己喜歡的。姜珹看了看，選了一件月白色，用銀線勾了些花紋在衣擺的錦袍，店員便領著她到隔間里去試成衣。

姜珹進了隔間，店員和里面侍奉的侍者立刻行禮，捧出衣服服侍她更衣。姜珹也任由她們動作：“既然來了一趟，有什么事兒就在這兒說吧。”店員恭敬說道：“帶您來買衣服應該是瓏世女自己的意思，她應該不知道汐汐少爺的事兒。還有就是……魯可達在我們這兒定做了一件新衣，大概是給十二三歲的男子穿的，上面有青鸞。”姜珹抬起的手頓住。權貴人家納侍君一般是女方家里以一件青鸞衣作為見面禮，若是男方家里同意，便回贈一塊繡著青龍的手帕。姜珹垂眸，看來是已經達成協議了啊。

“我讓你們準備的呢？”

“隨時待命。”

姜珹換好衣服便走了出來。姜瓏看著點點頭。姜珹的長相是一頂一的，只是自幼長在別莊，也沒見過什么人，眉間總是有一股怯懦在，身形也不夠挺拔，若是太過張揚的顏色只怕會更顯得她膽小無知。這白色倒是不錯，簡單又大氣，有紋飾也不至于太過寒酸。姜瓏揮手把店員招過去：“這不錯，量身吧。另外這兩件也合適，一起定了吧。”

“不必了，大姐。”姜珹緩緩走過來，“有一件就可以了。”

姜瓏瞪了她一眼：“那怎么行，你以前不參加這些宴會還好說，之后娶了夫，身體好點兒了，還是要多多出門，結交一些朋友。”姜珹無奈點頭：“那就聽大姐的。”

看著那店員高高興興地讓人量身，結賬，夜瀾站在門口心中直翻白眼。朝云坊的這些人果然和金羚一個德行，每次給主子量身都像是過節似的。哦，可能還有幫主子花了莊親王府的錢的原因。一個個腦子都不大正常。

付好錢，量好身，姜瓏和姜珹便離開廂房往外走去。兩人正說說笑笑時，姜瓏看著前面的兩人愣了愣，停住了腳步。姜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黃衣男子帶著一個小侍緩緩地走進來。那男子梳著簡單的發髻，只用了幾個珍珠發簪點綴，臉盤和眼睛都有些圓圓的，帶著溫和的笑意。那是……師靜霞？

看著師靜霞走了過來，姜瓏也反應了過來，拍了拍姜珹：“靜霞，這是我二妹。”師靜霞行禮，看上去有些驚訝：“見過二小姐。常聽聞二小姐因病簡出，沒想到今日竟是能見著。”姜瓏笑道：“她既然回臨安了，以后見面的機會就多了。”

姜珹看了看師靜霞，猶豫道：“……我是叫姐夫嗎？”師靜霞聽得一愣，臉上瞬間泛起紅暈，再加上姜瓏剛剛那句話，直像是暗示什么一般，羞得面紅耳熱。姜瓏呆了呆，好笑地輕推了姜珹一把，看來自己這妹妹也不全是兩耳不聞啊，不過，這性子也太呆了些。

姜瓏彎腰賠罪：“靜霞別往心里去，二妹初到臨安，有些不周到的地方我替她道歉了。”師靜霞也不是無知驕縱的男子，自然不會真往心里去，連忙說無礙。只是錯身離開時，還是忍不住輕瞪了姜珹一眼。姜瓏看見了，安慰姜珹道：“放心，靜霞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不會真和你計較。況且，你也沒說錯不是？哈哈哈……”

姜珹點點頭。看來，自己這位姐姐對師靜霞很是滿意啊。

……

等到姜珹和姜瓏吃完晚飯回到王府時，天已半黑。姜珹走進歸蘭苑，一進屋子就看見桌上的參湯。夫人身邊的侍者蕓香傲氣地走上來：“二小姐可回來了，真是讓奴才好等。這是今日的參湯，雖然涼了，二小姐將就著喝了吧。”“多謝夫人關心。”姜珹拿起碗一飲而盡。蕓香看著干凈的碗底，冷哼一聲，端起托盤撞了她一下，大搖大擺地走了。

夜瀾連忙扶起被撞得趔趄的姜珹，正準備大罵出口卻被她給按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蕓香離開。待到蕓香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姜珹淡然站起理了理衣擺，把手中的蠟丸捏碎取出一張小紙條，看罷便扔進了爐子里。

夜瀾看著門口的方向：“今日夜萊怎么……”

姜珹掏出丹藥吞下去，冷哼一聲：“倒是低估了那個男人，竟然還能招攬來江湖前五十的高手之一。夜萊讓夜部的人退開，做了場戲給歐陽翩翩看。”這歸蘭苑被重重保護，平時夜萊來的時候自然不會做戲。但要是高手進不來一個孤立無援的庶女的院子，這就很有問題了。

夜瀾瞬間焦急起來：“前五十？他怎么可能招攬呢？夜萊有說是誰嗎？”

姜珹隨意地在軟榻上坐下：“燕笑天。”

獨俠燕笑天，擅用短劍，天宇國武功排行第三十七，精通追蹤與暗殺，還與朝廷有過一些合作，幫助破過幾起案子。夜瀾一聽，臉色頓時奇怪起來。這個人在江湖消失已經快二十年了，若是不提，她都快忘了。要是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個燕笑天似乎和歐陽翩翩……有一段露水情緣呢。

姜珹無所謂地說道：“若是十幾年前的她，我可能還要注意一下。不過現在她應該快五十歲了，再精妙的輕功在年齡面前，也是不得不服輸的。”

“前五十？她如今再去比，肯定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