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著蘇容澤學了跆拳道，秋拾安感覺自己的氣場已經長到了一米八。每次跟陸心溫外出的時候，他都像個合格的保鏢四處嗅著潛在的危險氣息。

“我說安安，你是不是稍微夸張了一點？”

“不！蘇干爹說要時刻保持警惕。”

陸心溫扶額，且不說學跆拳道學著學著就多了個干爹，秋拾安現在是除了上班，一步也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跟以前完全反了過來，好像她才是孩子似的。

“請問安保鏢，本公主可以去上個洗手間嗎？”

“當然可以，我的公主?！?

陸心溫哭笑不得地松開他手往洗手間走，秋拾安一把握住她跟著往里走：“四歲就不可以跟你一起進女廁所了嗎？”

陸心溫愣住，旁邊有阿姨經過，看著他難舍難分的表情挑眉，秋拾安不舍地松開手：“那你去吧，我在外面保護你?！?

陸心溫笑著揉了揉他頭發：“別亂跑哦。”

“當然！”

他晃蕩著雙腿坐在椅子上，眼睛盯著衛生間的方向聚精會神，直到一聲刺耳的哭聲傳來，他轉頭，對上那個手足無措的大哥哥，眨巴了兩下眼。

“要幫忙么？”

他蹦下椅子，走到兩人跟前，看著稍微停住哭聲的女孩詢問一旁的大哥哥。

“不用了，謝謝?！?

小女孩被大哥哥抱起走向別處，秋拾安撇嘴轉身。

陸心溫出洗手間看見遠處一晃而過的身影一驚，牽著迎上來的秋拾安快速追上去。追到商場拐角，那個人影徹底不見了，陸心溫長嘆一口氣停下腳步。

“怎么啦？我們在追誰呀？”

“一個叔叔，你爸爸最好的朋友?！?

“哦……”

秋拾安沒有多問，盯著前方的人流，看見那個拿著氣球笑的小女孩牽著大哥哥走入拐角。

裴市。

林小蕊被不停響的電話鈴聲弄得心煩意亂，她邊向杯子里加入一勺煮熟的珍珠邊朝兼職喊：“思思，幫我把電話拿過來下?！?

“哦，好?！?

電話遞到她眼前，看見來電顯示她放下手里的東西：“思思，剩下的你幫忙調下，我出去接個電話。”

拿著電話走到店外，炙熱的太陽讓她又往角落站了站。

“心溫，怎么啦？”

“我今天好像見到阿虎了。”

林小蕊揚起的嘴角逐漸僵硬，等了許久笑了兩聲：“關我什么事?！?

這幾年，她給他打過無數電話，發過無數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般。起初，她無比心疼他獨自承受著失去秋零的痛苦，后來，她開始埋怨他切段和她們的一切聯系，像個幼稚的小孩。

“小蕊干媽——什么時候來看我呀？”

電話那頭稚嫩又響亮的聲音拉回她的思緒，她揚起嘴角打趣：“聽說你又認了個干媽呀？那我這個干媽好像就不重要了。”

秋拾安看向陸心溫，陸心溫撇嘴走開，他握著手機眉頭緊皺地解釋：“那個是意外的干媽，她帶我去學跆拳道跟蘇干……跟老師說我是她兒子，那老師臉都黑了，感覺下一秒就要把我扔出去！還好我聰明，立馬叫了她一聲‘干媽’，還順便叫了他一聲‘干爹’。嘿嘿，后來這干爹對我特別好，還教了我可多功夫呢?！?

林小蕊噙著笑聽他在電話那頭解釋，又逗了他兩句，約好下次去梧市看他們的時間，掛了電話。

她又翻到了那個永遠關機的電話號碼，猶豫著按了下去。她甚至沒有放到耳旁，因為等不了幾秒電話就會自動掛斷，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

“喂?！?

一霎那她覺得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直到看見屏幕上不停增長的通話時間，她才反應過來電話被接通了。

“還好嗎？”

很公平，這么久的牽腸掛肚，換來一句他的主動問候。

林小蕊輕笑了一聲：“應該我問你吧，躲了這么久，還好嗎？”

葉虎站在樹下，看著遠處開門出來的母子倆，沉默片刻才回答：“還好?！?

“那就好?！?

電話兩端陷入了無盡的沉默，明明有很多話想要問對方，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他看著母子倆買了個西瓜往回走，經過路口時，小男孩朝他站著的方向看了看，他想他應該是看見了打量著他們的自己，因為他回頭跟陸心溫說了句什么，陸心溫往這邊看來。

在她目光掃過來的前一秒，他隱到樹后：“沒別的事就掛了吧，希望你一切順利?！?

“阿虎！”

林小蕊高聲叫住想要掛斷電話的他，盤旋在心頭的那句話終于吐出：“沒了秋零，還有我，還有我們……不要躲起來……我們很想你……”

秋拾安隨陸心溫走進屋內，抓起一包垃圾袋往外走：“媽媽，我去倒個垃圾?！?

“不是還沒滿么？”

秋拾安一溜煙消失在門口，陸心溫挑眉將西瓜凍進冰箱。

秋拾安捏著垃圾袋，盯著樹下那個紅了眼眶的叔叔目不轉睛，他看了看周圍經過的人群，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

葉虎看見他時驚了一下，連“再見”也沒說就掛了電話。他沒有見過秋零十歲以前的樣子，但他從小男孩的身上看見了秋零的影子。那么驕傲，樂觀，不管不顧。

“嗨……”

像是透過小男孩在朝秋零打招呼，他渴望聽見他的回應。

“叔叔，你是在跟蹤我們吧？”

秋拾安不止一次看見他，每次都鬼鬼祟祟的，但又不像是要搶劫或是做什么。

“我……”

“你是我爸爸最好的朋友嗎？”

今天在商場，和媽媽一起追著的那個人，戴著和他一樣的帽子。

葉虎藏在身后的一只手莫莫收緊，他垂下頭看著腳面，秋拾安瞥見開門找尋自己的陸心溫，朝葉虎走近兩步：“我們剛買了一個大西瓜，要不要一起吃？”

葉虎搖了搖頭，眼淚滴落在滾燙的地面瞬間蒸發。

陸心溫叫喊著走近秋拾安：“安安，跟誰說話呢？”

葉虎聽見陸心溫的聲音立馬轉身離開，秋拾安瞬間倒在地上捂住肚子：“哎喲，肚子痛——”

這一招，屢試不爽。

葉虎一把抱起倒地的他，從樹后走出來，看見驚愕的陸心溫挪開目光：“先去醫院吧。”

秋拾安突然松開手睜眼笑：“媽媽，這個就是爸爸最好的朋友吧？”

葉虎抱著他的手逐漸僵硬，陸心溫看著和四年前相比又成熟了許多的葉虎好一會兒，輕輕點頭：“嗯，叫阿虎叔叔?！?

秋拾安從他懷里掙扎著下來，恭敬地鞠了一躬：“阿虎叔叔?！?

叫完又伸出雙手：“能再抱我一下嗎？”

葉虎看著他露出的幾顆牙齒，和秋零一樣白得發亮，連笑起來的樣子都一樣燦爛，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事情可以煩擾到他。他點頭輕輕將他抱起，秋拾安順勢勾住他脖子，對著陸心溫笑得開心：“媽媽，我再叫個‘干爹’可以吧？”

“當然可以?！?

“再？”

“安安在跟池娜的朋友蘇容澤學功夫，機緣巧合叫了干爹干媽，他們對他很好?！?

“哦……我見過那個人?！?

“你見過？”

“……嗯?！?

三人提步往家里走，秋拾安手里的垃圾袋隨著他晃動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打在葉虎身上，葉虎看見堆在門口的快遞箱子愣了一下走進去，家里的一切跟四年前沒有太大變化，看著墻上秋零的畫像，他再次紅了眼眶。

秋拾安伸手揚起他的嘴角，安慰道：“媽媽說了，爸爸那么愛我們，舍不得看我們哭，阿虎干爹也是，要多笑。”

葉虎與他對視，笑了起來。

他曾以為，只要不見他們，就可以騙自己秋零還活在地球某個他不知道的角落，如今看來，他的確活著，以某種溫暖的方式。

陸心溫看著逗樂的兩人，噙著笑將西瓜慢慢切成塊，她想起了當年那個倔強地不肯去看秋零最后一眼的自己，問她后悔嗎？

從不。

在她心里，秋零從未離開。

她相信，此生的執念，換得來下一世的重逢。

對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