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鹽算是見識到了，啥是死不要臉。

“瞧你們幾個講的，好像今天這事兒是我跟長順的錯，照你們意思，咋，我如果不硬吃下這虧，未來你們還給我使絆子？”無鹽面上冰涼，“章家的，你什么都不要講，就說，是痛快給錢，還是由我把事兒鬧大，你自己選。”

章婆娘本來想大事化小，拖住高媳婦倆人一塊幫講話，和無鹽周旋。

依往常，這個無鹽女聽到“鄰里”“幫扶”這一些說辭，立馬便會軟下態(tài)度，便跟那泥胎一般，任人搓揉。

獨(dú)獨(dú)今日，這無鹽女不曉得是吃啥藥了，態(tài)度竟然這樣強(qiáng)硬。

章婆娘癱腫的臉漲的通紅。

“呵，不就是在嘴中摳了幾下嘛，多大點(diǎn)子事兒，我說無鹽，你給臉不要臉！”

她聲響拔高三度，眼光卻驚亂一閃。

無鹽看在眼中，這章家的，她究竟是沒底氣的。

“長順，我們走，見你里正爺去。”

章婆娘這下徹底驚亂，丟下臂彎中的二牛，重如母豬的身體沖來，擋住無鹽娘倆：

“小賤人兒，你敢！”

“章家的，你如今良家婦女做夠，改做老虔婆啦？怎不叭叭幾句‘老娘天生就沒長著臉，錢比親爹還親，生的兒子以后也要做小倌兒，老娘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管的著’？這樣才算地道的老虔婆啊！”

無鹽附在這村女身上，回憶中多了這村女的回憶。

因此說起土話來也十分地道，村中土話，叭叭就是“說幾句”的意思。

章婆娘又氣又怕。

氣的是這無鹽話不留情，竟然還帶幾分譏諷味兒。

怕的是無鹽真把這事兒鬧到里正那兒，到時(shí)不論結(jié)果如何，她兒子的名聲就徹底毀了，以后別想娶到媳婦！

可是，要她真把三兩銀白送給無鹽，她又特別不甘。

因此，章婆娘圓臉獰惡，兩手一叉，果真如老虔婆罵良家女般，指著無鹽罵：

“你真有臉了是吧！哎喲，不知是誰當(dāng)初不知羞恥偷漢子，如果不是村中有人求情，你早就被沉塘成了死鬼了！你要識相，就趁早拉倒，我家也非不近人情，只當(dāng)此事從沒發(fā)生過。你也不想，就你這樣不知羞恥的騷貨，去里正那，人家是信我還是信你呢？”

章婆娘罵完，見無鹽忽然停下來，還真真轉(zhuǎn)過身體來。

于是心里暗自得意：果真對這賤人不能太客氣，不知好賴的東西。

心頭只當(dāng)是自個的方才一通話起到作用，震住了這無鹽女。

只見無鹽似笑非笑瞄了眼章婆娘，問：

“噢？依你說，今日之事，是我娘倆占便宜嘍？”

章婆娘忙道：

“你說呢？你亦不瞧瞧你這破鞋！臟死了，作出天大的丑事兒，早應(yīng)當(dāng)沉塘了！”

無鹽忽然開始哭，章婆娘跟一邊的兩個媳婦兒嚇一大跳，這怎說哭便哭了。

無鹽哭著，還向章婆娘招手，章婆娘十分狐疑的把耳貼到無鹽唇邊，無鹽唇肉動了幾下。

忽然，章婆娘面色黑紅交加。

先是一呆，而后又氣又恨，最終瞠目結(jié)舌地看向無鹽，一副敢怒卻不敢言的樣子。

“兩位大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要你們來幫忙，瞧瞧這天兒，大午間了，兩位大妹妹先歸家吃飯吧。”

高媳婦跟汪媳婦對視一眼，面上神情頗有些詭異。

村中人，只吃一早一晚兩頓飯，唯有家中漢子勞動力午間加一餐，一般來說，女子是沒午餐吃的。

章婆娘忽然要她們歸家吃飯。

這不明著攆人？

顯然，是無鹽跟章婆娘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心頭還想留下來看好戲，可一想起適才非但好戲沒瞧著，還差點(diǎn)把自個兒牽連進(jìn)去，就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倆人又對看一眼，仿佛達(dá)成默契，誒聲道：

“誒，大午間了，這便回去給我家那口子熱菜去。”

講著就匆匆離開了。

直至她倆走遠(yuǎn)，章婆娘才怒視著無鹽威脅道，

“你這小賤人兒，你要是敢把這小賤皮子栽到我家男人頭上，我，我就和你拼啦！”

無鹽這時(shí)不哭了，反而滿面笑容地扯起章婆娘的母豬手拍了下，

“嫂嫂，長順可不是什么賤皮子……還有，你說他是誰的種兒，沒用的。”

一邊講著，還一邊看似親熱地瞄了章婆娘一眼，

“他是誰的種，只有我說才有用，我說是誰的，就是誰的啊。”

章婆娘臉上五顏六色，煞是好看。

她再蠢也知道，小孩已長大，要再動私刑淹死他們，便是喪盡天良，官府不會放過他們。

無鹽如果出去一吆喝，章家人還想不想過日子？

小賤人，這一招可是夠賤的，從前怎么就沒看出心這么毒呢？！

章婆娘眼中兇色漸起。

“無鹽，你如果亂說，可要沉塘的，到時(shí)可沒人救你！”

怎么？到如今了還拿這一套來嚇唬她？

無鹽淡笑：“大嫂嫂，我膽兒比較小，你可不要嚇我，屆時(shí)一不當(dāng)心說漏了，便不好了。”

無鹽一笑，還暗示性的看章婆娘一眼：

“大嫂嫂，長順是我生出來的，他生父是誰，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兒？你說到時(shí)候鬧起來，人家是信他章大叔，還是信我呢？”

章婆娘一對兇眼在無鹽面上掠了又掠，一咬牙：

“三兩，我給，破鞋！”

“誒，大嫂嫂，吃杯熱茶再走啊。”

章婆娘陰森著臉，心頭連呸三聲，就你這雞窩子一樣的家，還茶，恐怕連開水都沒有吧！

“你別給我得意，反正你也沒男人也沒娘家，到時(shí)我就算找人宰了你，也沒人給你收尸！”

罵完，抱起二牛，轉(zhuǎn)頭走人。

……

“娘親，我親爹真是章大叔么？”

無鹽感到衣袖被人扯了下，垂頭一瞧，長順滿臉惶恐。

除卻不安以外，還是有一絲絲的渴求。

無鹽，本不叫無鹽。

所謂無鹽，是指東周時(shí)期齊王的王后，人雖賢明，長得卻奇丑無比，有礙觀瞻。

但這個無鹽并不丑，起碼沒丑的辣眼睛。

就是肌膚黑些，五官不是那么精致而已。

無鹽之所以被叫成了無鹽，是由于她在十六歲時(shí)被父母發(fā)覺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