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驀然大病了一場,好在并無大礙。
我們又和好了。人的感情就是這么奇妙。
那天我去醫(yī)院看望她們。戴著眼鏡的女生正趴在床邊給他們補習功課。見到我,病房里頓時安靜下來。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我。眼鏡女孩打過招呼后很快離開。病房里靜得出奇,三人神色各異。
“你們還好嗎?”我動動嘴唇卻不知道說什么。
“咦~”田怡心大概是坐久了,在床上挪動了一下,換了個舒服位置。
“還好,死不了。”淡漠又諷刺的回答。我不知作何回應。
剛要靠近病床又折回來。“我就看看。驀然……”目光掃過林昱的臉,他神色平靜,枕著頭的手指微微彎曲。不時輕點一下,像在彈奏歡快的曲子。
人在愧疚時總會說些很誠懇的話,我忘記當時我對她說了什么,我的真摯并沒有感動屋里的三人,除了林昱一臉無所謂的平淡模樣,其余兩人冷漠的目光讓我心不由一涼。眼看著朋友被人欺負,自己做個旁觀者,任誰也受不了吧。
身后田怡心的笑聲打破房間的寂靜。“驀然,你就別逗她了。”愉快,頑皮帶著一點點捉弄。
“佳佳。跟你開玩笑呢。”我轉身,她張開雙手示意。擁抱住她的那一刻,我想哭,我向來不是個主動的人。對朋友,對家人是這樣,對陌生人更是這樣。
“我們還是朋友嗎?”
“不然呢?免費給你個擁抱,再甩你一張簽名?”她自豪的翻翻白眼:“也不是不可以的,等我成名了。嘖嘖,那是一字難求。”?
田怡心笑得鼻涕都流出來了:“我們現(xiàn)在不就出名了?等回去,準備面臨各個老師的刀光劍影吧。”
……
“你就不能提點別的?”
林昱輕咳了一聲:“要不幾位再來杯小酒?”
“哈哈~嗝。”
“我已經(jīng)醉了。”
沉悶的氣氛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著她們的笑容我也跟著快樂起來。目光觸及兩雙緊握的手還有深情相視的兩人,我的心難過了一下,別開頭去。
你很傷心?
回家路上,手機響了一下。看著琴驀然的短信,我愣了幾秒。帶著疑問的語氣卻那么肯定。
我沒回復,更不知如何回復。
過了一會,她又發(fā)來信息:佳佳呀。我知道你難過。可是林昱不會喜歡你,我了解他,他那么皮的性子……我怕你受傷。其實,我從沒生你的氣,真的。我只是替你難過,喜歡一個容易迷失自己……就像……橘子一樣。我不想看著我的朋友難過,真的。
字符在我眼前跳躍,視線一片模糊。其實,她是為我好。感情的是怎么是我能控制的呢。
熱心的琴驀然即便和孟橘鬧翻了,聽說她和周禿禿住在一起,當即就去表明自己的立場,結果就是和孟橘大吵一架,然后誰也不理誰。
灑脫如她不也困在自己的感情里嗎?高俊楠并不喜歡她,分分合合為何不舍?
林昱和田怡心的關系,父母知道,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就像林昱說的,估計,他爸心里早已樂開花了吧。
一廂情愿的單相思最為苦澀。也是最廉價的感情,沒有誰知道,沒有人在乎。
其實,我早就不喜歡他了。手指顫抖了一會終于發(fā)出了這條信息。我只是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認。
嗯。那就好。
隔了一會。那你現(xiàn)在喜歡誰啊?
喜歡誰啊?眼皮一跳,我的心顫了一下。不知道用哪個名字來圓這個謊言。
云君名?趙小舟?我熟悉的大概就這兩個人了。想起云君名,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對他,說不上恨也說不上怨。好像一切都淡了,就像一杯渾水,翻滾,沉淀,一切歸于平靜。
云君名。說不上來會打這個名字,只是想圓一個謊而已。
哦。他呀。和你挺合拍的。
挺合拍的?我苦笑。是啊,我和他都是沉默內斂的人。都是不幸之人……
就當找個安慰吧。發(fā)完這條信息我就后悔了。這不變相的承認我對林昱的感情么?我又掩飾什么?
沒有再回消息,我內心一陣悵然,感情的事,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難得周五沒有晚自習,我早早提著書包準備趕往醫(yī)院的公交。等我從擁擠的校門口鉆出來,才發(fā)現(xiàn)有個男孩一直跟著我。視線不時落在我身上。
心里一陣發(fā)毛,更害怕被人這樣長久的盯著。我裝作沒看見,他一直跟著我到站牌下。這個男孩很眼熟,平日里見他和林昱在一起玩,一時想不起名字。
“張佳佳。”他向我,靠過來。
“?”內心充滿疑惑,從從鼻孔里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你要去醫(yī)院?”開門見山,省得我尷尬。
“嗯。”
“這個。給琴驀然。”他伸手遞給我一個小禮品袋。
“哦。你不去?”
“我,就不去了。替我向林昱問好。”隨口一問,他似乎變得拘謹。“謝謝了。”
田怡心嘖嘖了幾聲,看著琴驀然從袋子里抓出一沓明信片。那時的琴驀然是妥妥的顏控。只要長得符合她審美名單的,準會收藏進她的小盒子里。
“哎呦,我這哥們兒費心呢。”林昱挑挑眉:“沈江這小子,都不給爺爺我表示表示。”
“琴驀然你看看,高俊楠也是我哥們……這個……相比,還是……沈江看得順眼。”
“你就胡謅八扯吧。人家還說我跟你是一對呢。”話音未落,立刻遭遇田怡心雷電般的白眼。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就適合被豬拱……”損人的話剛吐出一半就聽見田怡心手指咔嚓一聲,擰在他胳膊上。
“哎喲喂!”林昱抱著胳膊直叫委屈。
“還嘴碎不?”田怡心努努嘴。
“妻管嚴。”琴驀然搖搖頭。“林昱,以后悠著點哈。”
田怡心嘟著嘴表示不滿:“什么嘛。我是心疼他罵你吶。胳膊肘往外拐。”有一瞬,她驚訝的看著窗外,林昱也看著窗外。我站起身望出去,三樓下,沈江在門口徘徊。
田怡心拉開窗,琴驀然背對著窗口,專心的整理明信片,并沒有注意到我們三人神色各異。
“快高,考了,人家是忙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我們呢,就在醫(yī)院躺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焦慮,哎,我該焦慮不?”
是該焦慮,有人替你焦慮了。
“哎。”田怡心關上窗戶又拉開,對著樓下大喊:“你上來啊!”
“……”樓下沈江小腿肚顫了一下。齊刷刷的目光望向樓上。
“你在叫誰?”琴驀然已經(jīng)從床上溜下來了,輸液兩天氣色好了不少。
沈江似乎受了驚嚇,撒腿就跑。琴驀然站在窗邊,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望著我們。
“哎,沒誰。我就試試壕一嗓子回頭率有多高。”
“……”
離考試還有幾天,各人忙著惜別。我沒有什么留戀的,和驀然她們交換了同學錄。滿滿當當寫下一片胡言亂語的話。寫完一看,忍不住笑了,圈圈改改,毫無邏輯的文字,無非是往日的點點滴滴。細細看了幾遍,鼻子一酸,以后我還能遇見這樣的朋友么?
好在高考前她們已經(jīng)痊愈。出院那天我早早趕去醫(yī)院。病房里圍著一群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琴驀然見我站在門邊把我拉進去,大方向她家人介紹我。我第一次看見她的后媽。
當初琴驀然的母親悄然離開,我見識了她的崩潰。那時,我很心疼她,就像心疼自己一樣。現(xiàn)在,她很平靜,不時和后媽說說笑笑,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她們是真的母女。有一個愛你的人不好么?管她是誰呢。當初她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卻也不無道理。
也許是想暫時逃避父母的啰嗦。三人連哄帶騙提前打發(fā)走了一屋子的人。
“你小子不早點回來,我打斷你的腿。”林昱的老爸兇狠的威脅。
“知道啦。我去沈江家里拿套卷子就回來。”林昱臉上露出一副癡迷學習被打斷后的不滿。等他老爸一走:
“偶買噶。解放了!”他眉飛色舞的從床上跳起來。
田怡冷冰冰的潑出一盆冷水:“還沒考呢,你嘚瑟個什么勁?”
“我樂意。去滑滑板吧。”其他兩人表示贊同。
“你呢?”他轉過頭。
“不去。”我心中一痛。我喜歡滑板,我的父母死了,從此便不再觸碰。
“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心動了一下,說不出的感覺,我震震的看著他。琴驀然插話:“佳佳不愿去,你就別再瞎嚎。”林昱乖乖的閉了嘴。田怡心氣哼哼的故意踹了他一腳:“咋不說教教我呢?”
“你會嘛。”林昱彎腰躲開她飛過來的一腳。
三人把背包往肩上一搭往市廣場走。哪里地域寬闊,玩滑板的人很多。琴驀然和田怡心率先上了車,林昱落在后面,他面前一位老奶奶正慢悠悠的邁著步子。抬起腿踩了空氣一下,又使不上勁的站在那。身后,排隊的公交不耐煩的摁了下喇叭。
“等下一輛。”司機關上門開走了。
“快點來。”
“佳佳,拜拜。”兩人笑盈盈的從窗后探出頭。
“我……”在他腳踏上公交門的瞬間,我的心顫了一下。
即便沒有結果,我還是想告訴他。
青澀的歲月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
我不想憋在心里,我就想告訴他。
“林昱。我喜歡你!”公交啟動時,嗚嗚的嗡鳴聲掩蓋我的聲音。風從敞開的車窗劃過。發(fā)絲擾亂了我的視線。
“你說什么?”他投了幣,從車窗里探出頭來。
“縮頭!你的頭!”師傅憤懣的提醒。車子輕顫著遠去,車窗外一只手對著我揮了一下,很快就縮回去。
“我喜歡你!”淚水輕輕的落在手臂上。
風太大他聽不見。
唯一的,飄渺的告白就這樣吹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