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種
“趕緊生堆火”,半夜被凍醒的小戰士下意識的想著。
他努力睜開厚重的眼皮,心卻被老班長犧牲的場景牢牢的占據著,不久前的戰斗,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后,他所在的連隊負責給抗聯大部隊打斷后。
說是一個連,由于入冬以來,日偽軍的封鎖和進剿,他們連在今天和敵人交火前只剩下不到二十個人了,連排職干部都犧牲了,暫時由老班長指揮。
老班長叫什么名字,他不知道,只知道原來是東北軍的,由于對日本鬼子的仇恨,才加入了抗聯打鬼子,平時也不怎么和大家說話,沒事就擦他手中那桿槍,不過說起打鬼子,老班長可是不含糊,指揮著這二十來人且戰且退,硬是拖住了成百上千的日偽軍一個上午,后來就剩下老班長、大劉和像他一樣三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了,老班長讓他們三個分頭去尋找大部隊,他和大劉暴露在敵人的密集火力之下…。
“小兔崽子們,替老子報仇呀!”當吞噬人的寒冷就要將他和這無邊的黑暗一起化為虛無時,身中數彈鮮血染紅了周邊白雪的老班長最后的吶喊,使他一激靈,條件反射似的站了起來。
“真得生堆火!”凍的半麻木的小戰士,開始哆嗦著在身上摸索將要救命的火種,不會沒帶吧?不可能,東北冬天的寒冷可不是鬧著玩的,那真叫一個冷,所以冬天進山前每人都要準備火種,班長是要檢查的,這已經形成習慣了,不會打仗時弄丟了吧?小戰士不安的想著,突然一陣高興涌上心頭,他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存在。
“趕緊生火”,他在黑暗中掏出了火種,正準備點燃,他意識到了什么,今天的戰斗就是因為昨晚部隊生火,讓敵人發現了行蹤,他怕敵人發現他,他是瘦弱的,也是膽小的,從小就膽小,他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雖家里很窮,可有爸媽哥姐的照顧,他的童年很快樂,沒干過什么活,連雞都不敢殺。
他現在渴望著火,因為可以給他帶來片刻的溫暖,又憎恨著火,因為該死的火,帶給他最大的傷痛,是他夜晚惡夢的源泉。
一年前,關東軍為了割裂東北抗聯和老百姓的聯系,斷絕抗聯的給養,實行殘酷的清鄉政策,制造了千里的無人區,他家所在的村子沒能幸免,他躲在了地窖里,一直不敢吱聲,她的三個姐姐被鬼子抓走了,從此音訊皆無。他的父母和哥哥被燒死在自家的房子里,想到這里,他已不那么害怕了,先點起火來,鬼子來了,就和他們拼了,他決意開始生火。
“還是不能生!”勇敢起來的他意識到:他的方向是大部隊的方向。
想起了大部隊,他心里充滿了暖意,大部隊里的政委,是他最尊敬的人,他最愛聽政委講話,雖然他還不十分懂政委講的革命理論,但他知道一定是對的,因為他們的隊伍打鬼子,隊伍里的人像政委一樣都是好人,他喜歡政委,政委也給像他這般大、更像孩子的小戰士更多的關愛,慢慢地他就想成為政委那樣的人:政委是燕京大學的高材生,很早就接觸到了共產主義,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學校時組織了很多的進步活動,發展了一批黨員和積極分子,為了加強東北的抗日力量,按照黨的委派,來到這里,玉面書生的他,槍法也是十分了得,他帶領的隊伍打得日偽軍聞風喪膽。
“我要成為政委那樣的人”,他現在已經不再恐懼寒冷、黑暗、饑餓,仿佛又看到了父母、哥哥姐姐、老班長、大劉以及一個個英勇倒下的熱血漢子。
此時的天際,已微微露出曙光,云彩聚集在天邊,像是浸了血,顯出淡淡的紅色。
“我要成為政委那樣的人”,他堅定的想著,向著大部隊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