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崖獲勝后迅速離開擂臺，通過甬道再次回到沈越跟前。

場中的歡呼聲還沒有停止，沈越問趙崖道：“這些觀眾想必不缺錢？”

趙崖點頭道：“確實不缺錢，甚至說還很有錢，也有權勢，正因為他們的存在，上擂臺的人才能掙錢，武斗場也不會取締。”

沈越道：“打這樣的一場，你能賺多少錢？”

“三萬塊！”趙崖說道，“我第一次登場的時候，贏了能拿九百，輸了只能拿五百。”

“這么少？”沈越驚訝不已，“我以為你這樣人氣高，出場一次怎么也得十萬以上。”

“不會的。”趙崖神情苦澀，“回去吧，我不該帶你到這里來的。”

“其實我對這里很好奇。”沈越邊說邊向外走，“所謂的底層，現在過得究竟是怎么樣的生活呢？”

“不提也罷。”趙崖搖頭，不愿說起這個話題，頓了頓看向沈越，道：“我記得你也是個平民，怎么會對底層一點也不了解。”

“我一直在山里。”沈越急忙說道，“我甚至在威鎮城沒有身份，也是運氣好，得他們賞識，才能到中央機甲學院來。”

“那你的運氣確實挺不錯。”趙崖神色黯然，“可惜很多人都沒有這樣的運氣。”

“所以我想看看他們的生活是有多糟糕。”沈越說道，“也許這會改變一些我的看法。”

“走吧。”趙崖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沈越跟在趙崖身后，在狹窄的街巷里穿梭。

忽然鏘的一聲響打碎了寂靜，驚得沈越心臟差點從嗓子眼出來，循聲看去，什么也看不見。

趙崖打出一道光來，沈越這才看見聲音處一個落魄的中年男子靠著墻壁，全身沒有骨頭一般，歪著脖子，一個薄皮鐵盆摔在身旁，剛才就是它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錢老三！”趙崖驚訝的叫了一聲，飛快到這人身邊，伸出手指試探他的鼻息。

“他……沒事吧？”沈越緊跟在后，俯身問道。

“死了。”趙崖平靜說道。

沈越卻聽得出平靜下的波瀾，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他看向這個叫做錢老三的人：身上衣服骯臟破爛，長頭發打著結，臉上沾滿黑色的污漬。

在昏暗中黑暗的活著，在黑暗中麻木的死去，沈越內心震動，這是他從沒有想過的。

這樣死去的人，沈越對此無能為力，什么也不能做，同樣的，趙崖也什么都做不了，明天太陽出來照在墻壁上，投下的黑影會繼續覆蓋他的尸體，那時候借著昏暗的光，會有委員會來為他收尸，沒有葬禮，也沒有墓地，他將在焚化爐內消弭掉最后一點存在的痕跡。

他們兩個繼續向前走著，這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可以聽見從一些門內傳來的呻吟聲，不是歡愉的聲音，是痛苦的聲音，仿佛五六天沒有吃飯的人發出的虛弱的聲音，仿佛腿上挨了一刀子，夜晚的時候疼痛不停襲來的呻吟。

“這里住著一個年輕人，我沒記錯的話他才二十三歲。”趙崖在一扇沾滿了褐紅色鐵銹的門口站住，門把手已經腐朽，不得不用塑料插在里面，“他也活不了多久了，他有病，最早只是胳膊被鐵門劃了一道口子，后來就發炎，接著潰爛，一直把他的皮肉剝離，血液污染，骨頭磨碎，他很慘，但是沒有任何辦法。”

“僅僅是沒有錢嗎？”沈越問道，他聽著那時斷時續的呻吟聲，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自己的聲音壓過這聲音，在那一剎，對方或許就再沒有聲音了。

“沒錢，當然也沒有一切。”趙崖說道，“有許多地方，不僅僅要錢。”

“這就是圣都嗎？”沈越難以置信的自語，“阿貝帝國的精英才有多少人，全部指望他們？”

他困惑不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錯了。

趙崖卻沒有再說什么，窺一斑而見全豹，在這里看一看就能夠了解底層人的生活現狀了。

“走吧。”他說道，不再向前，轉身向學校而去。

“唉，這真是超乎我的預料，他們的生活應該過得更好一些。”沈越皺著眉頭說道。

阿貝帝國的首都尚且這樣，可以想象到其它地區，好比那威鎮城，從山區沖出來的那些人，被敵人肆無忌憚的屠殺，如果那里是軍事區，就該早點計劃好，把這些人撤離到安全區的。

然而威鎮城沒有這樣做，機甲部隊是在保護他們，但那保護只是一時，不是一世，如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兩人離了此處，迤邐回到學校內，到了宿舍，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良久沈越說道：“休息吧，明天還有明天的事，眼下這些事也不是一時半會解決的了的。”

趙崖點頭道：“你說的在理。”

兩人熄燈各自在床上睡了，沈越閉著眼卻怎么也睡不著，腦海里盡是高樓大廈與破舊屋舍形成的鮮明對比，以及武斗場狂呼的觀眾和打生打死的拳手，還有光鮮亮麗的富人與窮困潦倒的底層。

他心底尋思，無怪乎有內亂和外亂，也許這正是改變阿貝帝國現狀的契機。

思考著漸漸昏睡過去，待得第二天一早起來，就看見趙崖早已坐在桌前學習，不禁有些汗顏。

趙崖見他起床下來，道：“今天外面的盤口開了。”

“這與我有什么關系？”沈越自顧自的穿鞋洗漱。

“賭你的輸贏，有沒有關系？”趙崖說。

“沒什么關系，我又不去賭。”沈越搖頭，“都指望著一日暴富，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那也未必，一夜暴富的事很多。”趙崖說道，“若是開發出新材料，研究出新動力系統，或者改造一番，誰說不能暴富？”

“這是實打實的本事，賭徒怎么能比？”沈越不屑。

“假如要你買一手，你買不買？”趙崖笑問道。

“我要買也是買我贏了。”沈越道，“買我輸，那不成打假賽了。”

“那倒也是。”趙崖道，“贏起來難，輸起來卻簡單。”

“是呀。”說話間沈越洗漱完畢，“今天我的對手叫做楚爵，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

“楚爵？”趙崖驚訝的看向沈越，“那你有的打了，這位是高敏型專精，反應力達到了一等，戰績斐然，而且是個好戰分子。”

“一等？那我的是多少？”沈越驚奇問道，“我還不知道反應力可以量化。”

“當然可以量化，測驗室會根據表現進行劃分。”趙崖解釋，“你要進校，肯定也測試過，不知道成績幾何？”

“這我還真不知道。”沈越搖頭，“那位老師沒有告訴我，他似乎對我有點意見，不過我是中途來的，有意見也算不得什么，這個學校也是靠本事吃飯的地方。”

“靠本事……”趙崖笑笑，“也對，不過還得有錢。”

沈越搖頭嘆息道：“你應該少提這些事，不然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不過我沒錢，運氣卻還好。”

“是嗎？誰會注意我？”趙崖撇了撇嘴。

沈越沒有說話，離開宿舍，前往食堂，沒料到食堂口一個人卻把他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