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雷山腳城池的街坊里，一個油光滿面、大腹便便的胖子被百姓和元師們里三圈外三圈地圍著，口若懸河地說著帝雷山之巔的戰(zhàn)斗。
“觀海先生，后來如何了？”有人捧場道。
觀海先生唇上的兩撇胡子一翹，抑揚頓挫地道：“后來那白衣仙子腳尖一點，人劍合一，偌大場地，只見茫茫劍光，不見其人。蒼臺道人一看慌了啊，祭出了可以防御全身的寶具。不得不說啊，這寶具是真的厲害，可以在四面八方無差別地防御九轉(zhuǎn)元尊的全力一擊……”
“然而，蒼臺道人這招，可是把自己鎖在了原地。若曦仙子劍術(shù)超絕，凝元力于一點，以點破面。那一劍的威力，據(jù)說達到了列陣境的層次，硬生生破了蒼臺道人壓箱底的防御手段。自然，蒼臺道人受到反噬，失去了一戰(zhàn)之力。”
觀海先生說完，還不忘評價一番：“回看此戰(zhàn)，蒼臺道人不是沒有勝算，但最后若曦仙子獲勝，還是因為她的鋒銳的劍意讓蒼臺不敢硬拼，試圖防守反擊。可這樣的決策，讓本來還需要三四分力用作防守的仙子可以拿出十分之力，讓她發(fā)揮出超越元尊層次的攻擊。”
“哇！”眾人發(fā)出驚嘆，一方面因為似乎眼見了那精彩的戰(zhàn)斗，另一方面也是對觀海先生表示佩服。
“觀海先生，明天的六十四場對決有沒有特別值得關(guān)注的？”有人在外圍喊道。
觀海先生還未開口，另一處就有人同樣喊著回道：“誒，這話就不對了，哪一場不值得大家關(guān)注啊，觀海先生都要講一講！是不是啊大家伙兒？”
“是啊！”人群應(yīng)道。
即便不知道觀海先生的描述到底幾分真幾分假，但大家都不想戳破。因為結(jié)合觀海先生的描述大家去想象，總比只知道一個結(jié)果要好。
“那是自然。”觀海先生笑了笑，對人們的歡迎感到高興。
“不過話說回來，有那么幾場，我還是認為特別好看的。”觀海先生神神秘秘地道。
“什么什么？”人們不禁發(fā)問。
觀海先生伸出三根手指，折下第一根，道：“第一場，甄古對湛一和尚。”
頓了頓，觀海先生悠悠道：“甄古肉體堪稱元尊無敵，他之攻，乃是最強之矛。而湛一和尚修成的不動明王體，則是天階元技，是最強之盾。矛盾之爭，有趣至極。”
眾人被觀海先生這么一說，一陣心癢，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觀海先生，那第二場呢？”
觀海先生不疾不徐地折下第二根手指，緩緩道：“這第二場，發(fā)生在龍嬈和無常之間。”
“來自龍族的這位女子，實力幾何，還真是個未知數(shù)，好像到現(xiàn)在都未盡全力。再說這無常。無常啊，好像是葬州幽冥子的師兄，只是不知為何，脫離了師門。他的實力，也是一絕，應(yīng)該跟幽冥子不相上下。”
“所以啊，這場到底鹿死誰手，尚可未知——是紅衣女子繼續(xù)保持她的神秘，還是無常代表三千州第一次擊敗龍族？”
觀海先生笑了笑，未等人們結(jié)束想象，折下了第三根手指，用聲音把他們拉了回來。
“第三場，是劍仙弟子慕寒和西北姜家姜成之戰(zhàn)。”
觀海先生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絲莫測的微笑：“眾所周知，姜家一脈有著蚩尤血脈，他們直系子弟擁有的洪荒元力，具備了毀滅和枯寂的屬性。元力品質(zhì)一般的元尊，甚至沒有與之較量的資本。姜立、姜成二人，一路碾壓的緣由，正是因此。不知道身懷陰陽元力的慕寒，是否能與之抗衡一番？”
“洪荒對陰陽嗎？”有人呢喃。
人群中，有個披著黑袍的人幽幽問道：“觀海先生，你對慕寒的陰陽元力有幾分了解？”
觀海先生看了黑袍人一眼，有意無意地笑道：“天機啊，不可泄露。”
語罷，人們熱烈地討論起來。
人頭攢動之時，黑袍人抬頭，露出了一道猙獰的刀疤，他的目光鎖定向觀海先生的方位。但不知何時。觀海先生已不見了身影。
“觀海……”
黑袍人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也轉(zhuǎn)身離開了。
“竟然有我鬼域都查不出身份的人嗎？”他默默心道。
……
城池的另一處，觀海先生賊眉鼠眼地從巷子中溜了出來，然后“哼”了一聲，負起雙手仰著頭，挺著肚子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明明算得一個小名人，但周圍的人似乎都無視了他。
他悠悠地吟唱著。
“今我觀海，天地輪轉(zhuǎn)。云聚云散，潮起潮落……”
“哎呀。”
觀海先生突然頓住了腳步，拍了一下自己腦袋。
“那個便宜徒弟讓我給誰帶話來著？哦哦，慕寒……”
觀海先生抬頭，拿出了一串珠子在手里轉(zhuǎn)著，臉色有些變化。
“嘖。陰陽體……”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有些遺憾。
“算了，此事不急。過幾日再說。”
觀海先生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來：“話說回來，我那個便宜徒弟都算到這一步了？看來繼承了我?guī)追忠吕彴 ！?
……
又是三天過去，元尊會六十四強爭奪戰(zhàn)如期而至。
這一日，帝雷山之巔罕見地下起了太陽雨。金色的光芒在細小的雨絲的折射下，讓肅穆的帝雷山多了幾分神圣與柔和。
當慕寒出了牧云閣準備登山時，因這一幕，他有些恍惚。
恍惚之間，他似乎見到了青劍宗。
記憶里，一幅畫卷拉開——
那時金陽當空、陽光普照，雖然青霧散去，但空氣里依舊有著帶著青草芳香的水汽。上千青劍宗內(nèi)門弟子佇立在三千青石階之前，青石階之上，是逆光而立的大長老。他的黑發(fā)黑須隨風(fēng)飄揚……
深深呼吸，慕寒感覺到胸口有一股濁氣隨著吐息而散去。
當年，因為自己，青劍宗被天水皇室壓迫。雖然師姐沒說，但慕寒知道，是自己，讓青劍宗走入了低谷。看起來就像是自己讓青劍宗蒙塵了。
雖然，離開青劍宗已多年；雖然，青劍宗已經(jīng)逐出了自己這個弟子，但他的心還在青劍宗，在那個修煉之初遇到了太多人事物的地方。
錯把帝雷山當做青劍宗卻讓慕寒突然明白，登上帝雷山，就是登上青劍山。自己在這里走得有多遠，回歸之時就能讓青劍宗有多耀眼。
人們會說，青劍宗竟然培養(yǎng)出了這樣一個弟子？
青劍宗會真真正正成為三千州各州聞名的宗門。
“大長老……也會很欣慰的吧？”慕寒低頭含笑。
漸漸地把飄遠的心神拉了回來，慕寒的眼神凝在帝雷山之上。
“今日之戰(zhàn)，我要贏。”慕寒在心里對自己道。
沒有必勝的理由，但他渴望這場勝利。
這是給自己的交代，也是給劍仙的交代，亦是給青劍宗的交代。
“洪荒又如何，混沌之下，陰陽不滅。”
慕寒低語，走向帝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