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州中部的一座無名小城里，雨革月和慕寒在街上慢慢地走著。

雨革月穿著樸素的青衣，戴著面紗，但因?yàn)樗旧淼臍赓|(zhì)，在這小城里依舊顯得不落凡俗。而慕寒一身利落的白色長衫，重新長出的黑色長發(fā)束在腦后，氣度也是不凡。

兩人收斂氣息之后，就像出游的公子和小姐，雖然低調(diào)，但也時(shí)不時(shí)會(huì)引來別人的注目。

不過兩人也并未太在意。

慕寒有些出神，望著腳下的青石磚嘆了一聲，道：“說來，都一年了……”

一年。

從天水州絕望地離開，到了那極寒冰地封印了母親，而后便是漫長的凝練陰陽珠的時(shí)間。

這一年，是慕寒修煉的第三個(gè)年頭。

三年來，發(fā)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慕寒發(fā)現(xiàn)，一時(shí)間自己竟無法完全細(xì)數(shù)。

慕寒看向雨革月，道：“這一年里我都在修煉，而你都一直陪著我……”

雨革月一臉淡漠，未等慕寒講完便輕輕別過頭去，淡淡地道：“閉嘴。”

慕寒無語。

有時(shí)候，他覺得雨革月真的不近人情啊……

這般想著的時(shí)候，雨革月清冷的聲音傳來：“我們有那么陌生嗎？”

慕寒微微一愣，旋即失笑搖頭。

“原來，你是這個(gè)意思啊……”

慕寒明白了。

雨革月是覺得，這樣的話太生分了。而且，口頭的感謝也無任何實(shí)質(zhì)意義。

“也是。”

慕寒一笑，牽起雨革月的手，向前走去，口中道：“革月，你相信嗎？以后有一天，我會(huì)送你一樣世間絕無僅有的事物，作你的禮物。”

雨革月感受著掌心的溫度，輕聲道：“是什么？”

慕寒搖了搖頭，淡笑著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它應(yīng)如天上皓月般皎潔無暇。”

“說的那么好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雨革月淡淡地回道，但慕寒卻是聽出了她言語中的一絲喜悅。

慕寒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心里將之記下。

慕寒還記得自己有個(gè)承諾，但是是對若曦的。

那時(shí)自己帶走了青雨劍，師姐有些不舍。在一些情愫的作用下，自己對師姐說，以后要為她鑄兵。

“師姐，兩年不曾見到你了，你還好嗎？”慕寒心道。

對于師姐，慕寒是有些虧欠的。

自己也許是師姐唯一打開了心扉的人，卻不能再守望師姐下去了。

“下次見到師姐，要把一些話講清楚了。但……”

慕寒忽而有些心亂。

“我要吃那個(gè)。”雨革月突然道。

慕寒抬頭，見雨革月看著街邊的一個(gè)吃食，是竹簽串起來的糖油果子。

這還是他第一次雨革月想吃東西了。

心里輕嘆一聲，慕寒壓下雜亂的心思。總之……珍惜眼前人吧。

“我去買。”慕寒對著雨革月微笑了一下，道。

雨革月望著慕寒的背影，在原地等著。

她是想嘗嘗那個(gè)看起來挺好看的吃的，但實(shí)際上，剛剛她察覺到慕寒在出神，她的第一直覺覺得要打斷慕寒的思緒。于是她就做了。

她大概能猜到慕寒在想哪方面的事情。

她不是沒想過自己在遇到慕寒前后者是否有自己的情感生活，但她不在意就是了。因?yàn)閷λ齺碚f，她的情感生活里只有慕寒一個(gè)。

“給。”

慕寒回來了，拿著兩串糖油果子，遞給了她一串。

雨革月接過，輕輕撩起面紗，貝齒在果子上咬了一口，皺了皺眉。

“太甜了。”

旋即，雨革月手中的糖油果子便塞回了慕寒手中。慕寒看著上面的牙印一時(shí)沉默。

“別浪費(fèi)了。”雨革月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向前走去。

慕寒苦笑了一下。

為何……自己突然摸不清雨革月在想什么了……女人心，海底針啊……

……

今天似乎是什么節(jié)日，到了夜晚，大街上人頭攢動(dòng)，好不熱鬧。

慕寒問了一下，才知道這個(gè)節(jié)日是小城特有的，叫天燈節(jié)。

傳說，在很久很久的戰(zhàn)爭年代，小城里有一對青梅竹馬。因?yàn)閼?zhàn)爭，少年的父親死于戰(zhàn)爭，母親不久后離開人世。少年沒有辦法，被迫從戎，從此走出了小城。離開前，他跟少女約定，每月都會(huì)給她寫信，如果可以的話，一年會(huì)回來一次。

軍中艱苦，但在進(jìn)入軍中以后，少年展現(xiàn)出了很強(qiáng)的修煉天賦。因?yàn)樵谝淮螒?zhàn)爭中舍身救下了一位大人物，雖然失去了左臂，但得到了器重，地位不斷提高。很快，少年變成了青年，也成了將軍。

天賦強(qiáng)、地位高、樣貌好，無數(shù)女子傾心這位年輕將軍，但青年始終保持本心。就和當(dāng)初跟少女約定的那樣，青年會(huì)給她寫信，每次回到小城的時(shí)候，都會(huì)給她帶上美麗的衣裳。可他沒有向她表過白，因?yàn)樗溃趹?zhàn)亂沒有平定前，他不能給她一個(gè)穩(wěn)定的未來。

果真如青年猜測的那樣，醞釀已久的戰(zhàn)爭爆發(fā)了，他要去遠(yuǎn)方，不知?dú)w時(shí)，不知?dú)w路。青年一去不復(fù)返，此后再無音訊。而她日復(fù)一日地等待著。女孩也是絕色，無數(shù)青年才俊向她提親，都被她一一拒絕。她只會(huì)守著空閨，想象著他在遠(yuǎn)方里征戰(zhàn)。

有一天，她突然想起青年臨走時(shí)說的話——不知?dú)w時(shí)，不知?dú)w路。于是，她開始折紙燈，在黑夜里放飛，一盞又一盞，希望給青年照亮回家的路。所以到了夜晚，只要小城里的人只要抬頭看，就會(huì)看到一盞盞天燈飛向夜空，發(fā)出比星辰還溫暖柔和的光。

這便是天燈節(jié)的由來。

“后來呢？”在聽一位中年大叔講完這個(gè)傳說后，慕寒問道。

中年大叔哈哈一笑，道：“后來？你覺得后來怎么樣了？”

慕寒一怔，輕輕嘆了一聲：“終究是個(gè)凄美的故事。”

中年大叔拍了拍慕寒的肩，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在慕寒旁邊一身青衣的雨革月，笑道：“故事只是故事呀，別忘了身邊這位啊。”

中年大叔湊到慕寒臉前，擠眉弄眼地道：“傳說里那位可還沒洞房過，我看你們二人關(guān)系不淺、心意不差，早點(diǎn)……嗯？”

慕寒的臉皮有點(diǎn)掛不住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雨革月，后者一臉淡漠。不過……大叔說的話，雨革月應(yīng)該是聽得到吧？

“咳咳，多謝好意……我們先走了……”慕寒尷尬不已，向大叔抱了抱拳后走到了雨革月身邊。

大叔依舊熱情，揮了揮手道：“難得遇上我們這兒的天燈節(jié)，好好玩兒啊！”

慕寒連點(diǎn)兩下頭，拉起雨革月就走。

“真好啊……”雨革月輕聲道。

慕寒朝雨革月看去。

她正微微抬著下巴，望著那漫天的紙燈。那一盞盞紙燈如同星辰，倒映在她眼中仿佛一片星空，而她的銀眸，是那明月。

慕寒看得有些癡了。

“又真傻……”雨革月幽幽地道。

“傻什么？”慕寒回過神，問道。

“那女孩真傻。”

“是啊，真傻。”慕寒低低地應(yīng)了一句。

不傻，就該知道青年多半死了。不傻，就不會(huì)折著紙燈了。

“但是……”慕寒和雨革月不約而同地道。

慕寒看向雨革月，后者也向她看來。

雨革月的聲音很輕，但慕寒卻聽清了。

她說：“他值得她為他那么傻。”

慕寒低下了頭，笑了。

身邊有兩個(gè)孩子手牽著手跑過，一男一女。女孩望著男孩，邊跑邊喘著氣說：“我們快去那大桂樹下綁紅簽，聽說掛得越高越靈驗(yàn)?zāi)兀　?

慕寒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道：“我們也去吧。”

雨革月卻是搖頭，道：“不，我要先放燈。”

慕寒失笑，道：“好好，依你。”

慕寒這有些寵溺的語氣讓雨革月素來平的臉頰微紅。她扭過頭去，不讓慕寒看見。

此刻，燈火閃爍，小城里一派美好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