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此刻微微有點慌神,他現在越來越猜不透陸深的想法了。
“三楚”,顧名思義,綿延楚地的三道深峽,三楚到底有多深,多長,多險,一無所知。
但是,確定的是,“三楚”必定是三條“多煙障氣毒,多激流多險,荒蠻絕無人跡”的恐怖峽流。因為未知,楚地的人們談“三楚”而色變,這其中的悲劇,只要是外人,聽了不免都會肅然起敬。
為了揭開“三楚”神秘的面紗,歷代不知多少人前來探明“三楚”峽流。男女老少,匪兵文農,身份懸殊的他們永遠不聽楚地淳樸的百姓懇切的勸阻,義無反顧,一頭栽進那號稱“鬼門關”的入流口,此后,永遠杳無音訊。
他們都是英雄,周老想。盡管,他們中間有些人生前的身份并不光彩,甚至可以說的上可惡,可憎,但是,為了探索似乎永遠無一點靜動,未知的事物——三楚。他們的形象拔高了,拔高三千丈!
這讓大多數自號義俠豪杰的偽君子們慚愧。這些為探明三楚峽流敢于犧牲自己的“豪俠英杰”,一派義無反顧的勢頭,為了探明華夏有史以來仍然處于陌生狀態的山河,他們一去永不返,值得敬重。
此次陸深一問,周老微微感到了不妙,或者是不詳的征兆的開端。他并不了解陸深,但交往不淺,關系也很不錯。年邁的善良的老人,不希望這個優秀杰出的年輕人去白白犧牲自己的性命。
老人憑直覺相信陸深是大有作為的。他一向看人很準,此次也不例外。
只是,他似乎受到了羈絆,他自己不肯說,我又不便再次多問。唉,年輕人的心思,我真是猜不透了啊。
周老合上古籍,起身把書放回原處,直了直腰,噼里啪啦一頓響,要是有人在這里的話一定會被驚到,這怪異的舒展響聲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位已年俞七士載的老人身上。
周老推開房門來到后院,發現陸深和自己孫女周雪已經等候多時,老臉微微有點不自然,但很快就化為一聲爽朗的笑,步履穩健的走向陸深。
陸小友,查到了,但是,可否告訴老朽,你查此地有何用處?看老朽能不能幫到你呢?
不必麻煩周老,請咨悉。
這……好吧……
周雪古怪的看著爺爺和陸深,心想,二者從認識至今還未出現過今天這樣的情景。但,爺爺肯定是不肯吃虧,陸深哥今天也不太一樣,莫名的堅持什么呢?
陸深哥,不管如何,謝謝啦!
聽完周老的介紹,陸深微微蹙眉,周老對“三楚”的介紹故意說的那么危險,恐怖,夸大。周老可能猜出了點什么。但陸深知道該怎么做了。
說罷,陸深告辭。
周老連忙遣周雪來送,陸深婉拒了。
望著陸深的漸行漸遠的背影,周老和他的孫女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陸深不是以前的陸深了。
——陸雨。
陸深沒有去別處,轉身去了城中央的靜陽府,去找他的老師,靜陽子。
不巧,陸深剛來到靜陽府門口,看門的一個仆役一溜煙的從偏門進去了,另一位仆役驚喜了說,陸師兄請稍等,師傅隨后就來。
不久,靜陽子已來到門前,她從門內遠遠的望見陸深的身影,幾步一小跑,來到陸深面前。
小雨,說說,為何這么久都不來看望你師傅?你心里還有沒有你這個日日夜夜勤勤懇懇手把手教你的恩師了?
陸深從容的說:不敢忘,師恩銘記于心,但是,靜陽姐,能進去說嗎?
啊呀!不喊師傅,隨意稱呼!大逆不道!
體態優雅的靜陽子此刻在陸深面前,去了淡漠和嚴肅,多了些人間煙火氣。
雖然這么說,但靜陽子還是和陸深進到了客廳。靜陽子驅散仆役,雙眼盯著陸深。
“有何事?”
“辭別而來。”
“免說,我是不會同意的。”
“為何?”
“世事紛亂,鄴城挺好的,你懂嗎?”
“我懂,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感激你,但是,我必須辭行。”
大廳一片寂靜。
許久,靜陽子說,你要遠出,我攔不了你,但是,你為何要遠行?這總該確切的告訴我吧?
靜陽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永不能忘的恩師,可是,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以后,有機會,我一定回答你想知道的一切,但現在,請原諒我……
“小雨,你,唉!”
“我走了,靜陽姐,保重自己……”
“小雨!”
然而,陸深還是走了。
現在,他正往城主府走去,去城主府做什么呢?我們知道,去為魯壯他們被封禁的學班索回公道。
陸深不慌張不膽怯,他有自信,城主會讓步,官僚會讓步,蒙昧會讓步。
文化雖然脆弱,但也堅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