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看著我，似乎有個很長的故事要講，又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但是沉吟片刻后，又開始緩緩開口了。
“李郎中，是你救了我們母子的命，救了我們這一院子的人，如果你愿意聽，我便講給你聽……”
劉夫人似乎聽著像是在詢問我的意見，但是卻更像是想要把這些恩怨傾訴出來。
我點了點頭，認真等我坐在一旁。
“從前那個肖玉兒也是我的丫頭，我們一起長大，對彼此也很是了解。”
“那既然是您的丫頭出身，那也算是主仆一場，為何如今這樣的謀害于您呢？”
難道這又是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
夫人冷哼一聲。
“當年隨著我們慢慢長大，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是我周府上長相不錯的丫頭，所以她也經常自命清高。而且有一日我發現她竟然偷偷的喜歡上了我家大哥，總是借故去見他。可是我大哥對她卻無意，而且她身份低微，就連做我大哥的妾室怕也不夠資格。所以在我爹娘知道后，便強硬的安排她跟著我的婚隊一起陪嫁到劉家，想斷了她的念頭。她本也同意了，可是不知為何，她在送親的途中卻被人拐走了。我們周家也曾派人尋過，但在這東臨國，茫茫人海，毫無蹤跡可尋。”
說到這里，張嬤嬤見夫人要起身，便為她踮起了一個軟枕。
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丫頭也是這樣的開放，竟喜歡上了自己家的少爺。
如果當年少爺有意，她又堅守愛情，可能現在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吧！
想起剛才五夫人那風情萬種的樣子，實在想像不出她當年純情時的樣子。不過一個真正純情的丫頭，也不會大膽放浪到妄想做人家妻子的事吧！
實在是佩服。
“那后來呢？后來她怎么就成了這劉府里的五夫人。”
“后來，呵呵……”
夫人冷哼一聲。
“去年的時候，老爺從西京城做生意回來，便帶回了一個女子，說是他的五夫人。我一看，原來這五夫人正是失蹤多時的肖玉兒。”
“那她這些年都去了哪里？”
夫人搖了搖頭。
“這女子被人掠去還能去哪呢？否則又怎么會認識什么哥哥，成為別人斂財的奴隸……”
夫人的臉色變了又變。
啊！
這樣聽來，我大約能聯想到這五夫人是怎么上位的了。
她大概被人掠去了青樓，然后認識了這位“哥哥”，“哥哥”權利相當的大，又需要劉家這種賣力氣的人家為他提供所需。所以拿一個青樓的妓女安排進了劉家，雙方各取所需。
但是巧合的是，這位“哥哥”也許不知道，這位青樓妓女是劉家夫人家曾經的丫頭，又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情長。
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沒了真心。
“那夫人本來要嫁的人到底是誰？”
夫人眼神瀲滟，似乎再回憶著那個人，似乎又像是在琢磨著該怎樣說。
“你是外鄉人，說出來也許也不太清楚，他本也是這劉家公子。”
劉夫人還真是說的我有些摸不清頭腦。
“難道你說的劉公子不是現在的劉老爺？”
夫人點頭。
我大驚。
“我說的劉公子，是這臨安城內有名的布匹商人之子。當年他家本是應了兩門親事的，那天我與他那表妹要一同過門，同為平妻。但是怎奈他在大婚當日，便……沒了！”
我心里一驚，定定的瞧著這位夫人。
他的表妹？
曾經我的娘親也是跟她的表哥定了親……而那表哥家也是姓劉！
“我一直不信，他那么好的一位公子，怎么就沒了呢！我心灰意冷。可是后來過了幾年，劉家的人竟然又來提親。”
“這劉家公子沒了，世人皆知，怎么現在又來提親呢？”
我疑惑的看著夫人，莫非當年的劉公子只是假死，或者是不想娶我娘親而矣。
夫人苦澀的一笑，繼續說道
“當年我們也是如此疑問，在我母親的一再的追問下，媒人才被迫說出，在劉家的公子死后，因為龐大的家業無人繼承，便有族人提議過繼了表親家的一個年齡相當的兄弟來繼承家業，為劉家二老養老送終。她們是來為這位繼公子來提親的！我聽后不愿。可是，怎奈媒人說當初雖然劉公子沒了，但是婚約未退。我娘親聽后無奈，說為人要守信，既然允諾了劉家的婚約，不管是嫁給那位劉公子還是這位繼公子，都要嫁過去。不過我知道，娘親是見我年紀大了，怕我也是再難找人家……”
我不屑的笑了笑。
這可笑的守信。
如今女兒過成了這樣，不知這夫人家中的爹娘可曾知道。
即使一輩子不嫁，又能怎樣呢！
只是礙于別人的流言蜚語罷了。
但是這些我都不想管，我只是想知道我娘親更多的過去。
“那，那那位表妹呢？”
見我著急的問道，夫人雖然有些疑惑，但也開口說道，
“我聽說她也是臨安城中的人，好像是現在這臨安城李善人的親姐姐，當初李家的嫡女。不過很可惜，她性情剛烈，也許是劉公子死后，她不堪這城中的流言蜚語，便跳了河。”
我心中一顫。
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了，但是現在又聽到另一個當事人再次提起，心里還是莫名的悲傷。
夫人見我愣神，便拉起了我的胳膊。
“跟你說起這些，聽煩了吧？”
“怎么會呢！”
“在府中這些年，日子也算平靜。可是誰知一次老爺醉酒，來了我的院里，竟然讓我懷了身孕……”
“夫人還是不愛這位劉老爺？”
“哼！他怎么配！他不僅占盡了他的所有名聲，貪財好色，還霸占了劉家所有財產，氣死了公公……”
隨著夫人越說神情越是激憤，我趕忙拉住了她的手。
她這才冷靜下來，不過接著又說。
“無妨……我不是還守著他的宅子嗎，總有一天，我會從他手里，奪回他所有的東西，讓他當初怎么來了，就怎么回去！”
說完，夫人像是有了什么計劃一般。
她看著我，往我手心里便塞了一錠銀子。
我有些猝不及防。
“我能跟你說這些，只是覺得咱們甚是投緣。希望以后還要多加來往！”
望著劉夫人明明剛剛還神情激憤的一張臉，現在卻又如此熱情。
實在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夫人，這太多了！”
但我還是習慣性的推辭著。
瞧著這院里并不華麗的裝飾，我知道這位夫人一定是拿著自己的嫁妝在貼補這不受寵的生活了。
夫人一愣。
隨后還是塞進了我的手里。
“我早就聽張嬤嬤說過你的事情，她說你為貧苦人家接生，從來不收診金的。”
“我孤獨無依，尚且能夠溫飽就好。那些人家，靠著幾畝薄田，本就不富裕，還要養著剛出生的孩子，能為他們省一些是一些吧！”
“現在像你這樣好心的大夫已經很少了，不過我家尚且富裕，你就拿著吧。你不收診金，就當是昨晚的藥費吧。”
我有些愣怔，不過隨后又聽她說，
“昨夜我雖然虛弱，但是都看到你喂了她們吃些藥丸，否則她們怎么會好的那么快呢！”
我坦然一笑。
“那好吧！謝過夫人賞錢。”
“一會兒我就讓張嬤嬤送你從后門出去，你若是想要平安，出去以后一定要謹言慎行。若是有一日我翻了身，你若有事，一定來找我。”
我點了點頭。
又從藥箱里拿了幾樣產后補血補氣的藥丸，囑咐好了張嬤嬤服用方法。
我回頭望著在那里閉目養神的夫人，也不知她在思索著什么。
“夫人確定不需要李某了嗎？”
夫人沒有看我，只是擺了擺手。
“不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我欠你一個人情。走吧，省的再為你添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看著這位夫人，扭頭便跟著張嬤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