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接過我手里的小布包，慢慢打開。

里面是一對耳墜和幾件發飾。

我拿起那對耳墜，雖然只是由幾個小玉環相連，但是做工卻極其精妙，一看就價格不菲。

“娘，這些都是您的嗎，真漂亮！”

“嗯，這是我娘親當年留給我的。只是這樣的首飾曾經有很多，不過都被別人搶去了，為娘也只留得這幾件首飾在身上了。”

我頓了頓，嘴角一撇。

心想肯定是被李嬤嬤口中那個可恨的二夫人搶走的。

“不過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依兒，這些你都拿著。”

娘親又把包袱整理好，塞進了我的懷里。

我嘆了口氣。

娘親見我一臉愁容，便覆身上前。輕輕的摟著我，緩緩的開口。

“依兒，出谷吧！”

“娘，那您跟依兒說說，到底要依兒幫您做什么事？”

我推開了娘親，有些負氣的看著她。

說來說去就是想趕我快些走罷了。

我是不好，這些年總是鬧。但是，我還真的沒有做夠他們的女兒啊！

我不想走。

娘親見我這樣鬧脾氣，趕忙說道。

“娘親讓你拿著這玉牌和這些首飾去尋你舅父。”

“舅父？”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娘親。

“這玉牌有兩塊，是你祖父親手為我和你舅父制的，這世上只有這兩塊。我離家已經十五年，最放不下的便是你舅父了，你去幫娘親看看他過得怎么樣了，好不好？”

娘親抹去了我臉上不知何時滑落的一顆眼淚，神情黯淡。

雖然聽娘親這樣說，但是我的淚還是忍不住的一顆接一顆的滑落。

但是這次娘親并沒有馬上為我擦干，而像是沒看到一樣，直直的走到了窗前。

“當年娘親遇到你爹爹之前是臨安城內商人李善人的女兒……”

我還呆呆的坐在床邊，聽著她緩緩講著自己的身世，我想他們這次是真的狠心要將我送出谷了。

“我娘親在生完弟弟的三個月后便死了，李嬤嬤也是在那個時候進的李家。我娘親死后，爹爹因為要出門經商，偌大的李府一時之間無人打理，爹爹便讓二娘當了家。二娘跋扈，又恨我娘親，她恨不得趁著爹爹外出把我和弟弟害死或者逐出家門……”

聽到這兒，我心里大驚，沒想到這谷外的世界竟是這般現實。

我還以為那些小說里說的后母謀害嫡子女的橋段都是假的。

我突然很可憐母親小小年紀就要承擔那么多的危險。

“我們還是活了下來，可是她的迫害從沒停止過。不管是我假意順從也好，表明不會依仗嫡子女的身份嬌縱也罷，她都不想放過我們?！?

怪不得李嬤嬤每每提及二夫人，便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殺人的模樣。

“所以，您遇見爹爹就避到了這幽蘭谷嗎？那您的弟弟，我的舅父為何沒來？”

娘親轉身坐在桌前，恰巧李嬤嬤提著一壺熱水推門進來。

看著表情凝重的我們，李嬤嬤憨憨的一笑。

“今天這是怎么了？”

李嬤嬤小心的問著。

我尊重的看了一眼李嬤嬤，可是卻沒空答她的話，只是胡亂的擦干了眼里的淚，追坐到桌子旁。

“娘親，您接著說啊？”

娘親抬眼看了一會兒李嬤嬤，示意她也坐下。

“那年我已經到了嫁人的年紀，可是與我從小便有婚約的表哥不知為何患了疾病，總是臥床不起。姨母怕我委屈，便想要退婚。但是我不愿，爹爹也不愿?！?

聽著娘親淡然的講著自己的故事，我從沒想過她原來是許過人的。

不貴想想也對，若不是有這樣曲折的一段故事，一個好好的大家小姐又怎么會跟著一無所有的爹爹過著隱居的生活呢！

“那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我早早的便起來梳妝了。我與表哥從小青梅竹馬，況且嫁過去之后便不用再受二娘的諸多刁難，我高興極了。可是我們等了許久都不見迎親的隊伍前來，直到晌午，爹爹派去探尋的小廝回來稟報，才知表哥已經沒了……”

娘親聲音哽咽，李嬤嬤趕忙為她遞去了桌上沏好的一杯茶水。

“小姐，潤潤喉嚨吧，別再說了！”

娘親搖了搖頭，推開了李嬤嬤的手，似要接著講完她所有的故事。

“我傷心的幾日都睡不著，那日是表哥出殯的日子，我換上了素衣想要去送送他，可是爹爹卻反悔了。爹爹說我沒踏出李家的門便是李家的人，哪有為他劉家人披麻戴孝的道理。我跟爹爹大吵了一架，把自己關在了屋子里，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了?！?

娘親擦了擦眼里的淚水，然后又倔強的抬起頭。

“后來爹爹生氣的去了外地處理事物，看著爹爹一走，年幼的弟弟在府中又沒了依靠，我也就不再鬧了。只是沒想到等我踏出李府大門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外面已經傳遍了我克夫克母的消息?！?

李嬤嬤站起身，緩緩轉身走到門口便說。

“小姐，我去看看姑爺回來了沒有！”

聽著李嬤嬤如常的聲音，可是我明明看到了她那已經抑制不住的淚水。

娘親并沒有回話，而是接著說道，

“我回了府，本不想去管這些外人的閑言碎語，也不管府里那些弟妹們的取笑。我只想從此好好的生活，照顧弟弟成人?！?

我注視著娘親，果然每個大門大戶都不是一般的暗流涌動。

我也很佩服娘親的承受能力。

“可那些人根本沒想放過我。轉眼弟弟就到了婚配的年齡，有媒人前來為他說媒。爹爹外出未歸，二娘又三番五次的裝病不理，只得我去接待。我們本來說的很好，媒人也應允了婚事，可是二娘突然進來，指責我在后院弄權奪勢，克死母親，克死夫婿，現在還要在李家當家不成?！?

我心里一下子火大，這個不講道理的潑婦，如果有機會，我一定好好的教訓她一番，好好替我娘親出出這惡氣。

“媒人見狀，立刻就離開了。不過，從此臨安城里也無人再敢給弟弟說親了。”

娘親一陣苦笑。

“依兒，你說娘親是不是有罪！”

娘親目光咄咄的看著我。

“娘，您有什么錯呢，這都是封建社會的丑陋惡習惹的禍。如果祖父沒娶三妻四妾又怎么會讓后院烏煙瘴氣，讓嫡子女受人踩謫。如果世人知道生老病死天理倫常，又怎會把所有的罪責落在一個柔弱女子身上。”

娘親有些吃驚的看著我，沒有否定也沒有肯定我的言論。

“娘親一時想不開，便投了河！”

“??？”我吃驚的叫出了聲。

娘親拍拍我的手背，安慰的撫摸著。

“我雖一心求死，但是沒想到命不該絕，被你爹爹救起?！?

娘親頓了頓，又繼續道，

“你爹爹已出谷游歷一年，正準備回谷，經過河邊就發現了落水的我。他人很好，竟比表哥還要敬我三分，他也并不在乎旁人對我的評價，一直努力的勸說著我不要輕生。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竟真的就不再考慮其它，就連我弟弟和爹爹都忘了，就這樣跟他來到這幽蘭谷。”

“娘，您這是愛上我爹爹了！”

我想要緩和一下屋里的氣氛，打趣的說道。

娘親一提起爹爹似乎真的就開心了許多，伸出手指點了點我的額頭。

“你這個鬼丫頭……大概是吧！”

“娘，那您除了讓我幫你看看舅父過的好不好，還要我做什么？要不要我狠狠的教訓那二夫人一頓！”

“依兒，其實娘對過去的事情早已不在乎了。只是娘親聽到那君公子講他的身世時，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尤其是這些日子，夢里總是出現我當年跳河前，弟弟焦急的扶著橋邊看我的模樣。”

娘親才剛緩和的臉色，又緊張了起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依兒，如果舅父還活著，千萬不要告訴他娘親的任何消息……這樣他就不會被娘親的事情牽絆了！你只需在一旁看看，只要他過得好就好……”

“娘，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出谷就去辦！”

“真的嗎？”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