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下午的時候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扛起我走出了百花樓,怎么現(xiàn)在我還是一身的男裝,春兒又守在外面,他倒是開始別扭起來了!
我見他仍是沒有要過來的意思,便走過去拉他過來坐下。
只是不知為何,他似乎對于我的到來及為不適,只是不停的盯著我看,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
見他待坐不動,我只能又為他遞上了筷子。
季長安有些驚愕的起身,
“少爺,不可!”
我一陣無語,嘆息著,把筷子硬是塞進他的手里,按著他的肩膀讓他繼續(xù)坐著。
見他還是不吃,只是不明所以的盯著我瞧,我有些尷尬的走到對面,拿起一旁的紙筆寫著,
“快吃,莫涼了!”
然而季長安看了,非但沒吃,而是放下了筷子。
繼續(xù)盯著我,還蹙起了眉頭。
就在我感覺有些不自在的又想提筆寫字的時候,卻聽他說道,
“少爺,夜深了,您該回去休息了。您嗓子還病著呢!”
哎呀,又來了。
我討厭他這種看似老成,卻極其生硬的關(guān)心!
“我睡不著!”
我又寫道。
季長安緊張的蹙起了眉頭,看了看門外的春兒,然后站起身,走到我身邊。
伸出手,探究的想要查看我脖子上敷著的中藥,卻始終懸在半空。
“怎么,是換了新藥,嗓子不舒服嗎?”
這藥是季長安下午回來時親自為我調(diào)配的,效果甚好。
我搖了搖頭。
不知為何,站在他的身邊,他的大手又這樣近在咫尺,我很想拉住他的手訴訴家常。
告訴季長安今夜我睡不著,是因為我怕自己睡著之后又會再亂想百花樓的事情,更是害怕即便睡著也會夢見一些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殘暴場景。
告訴季長安他不用這樣為李家操勞,抓緊自己的終身大事才重要。
告訴他我也不需要他這樣為我賣命,人活著,總要為自己多一些……
越想我的心就越煩亂。
我一把將他的手推開,拿著毛筆,胡亂的在紙上描著。
什么書局,什么小說,根本不值一提。
季長安毫不在意自己被推開的手臂,只是看著燭光下的倩影,不自覺的又靠前了一步。
多想就這樣一直站在她的身側(cè)……
藍依定是在為下午的事情心煩,他怎能不知道。
不過他該如何寬慰她呢!
不經(jīng)意間,我聞到了一股著說不上來的味道,很安心。
抬頭就看到季長安站在身側(cè),不自己的湊上前在他的胸前嗅了嗅,那味道果然是他身上的。看著這個能讓人一眼便望到心里的季長安,心里突然有一種可怕的想法。
若是嫁給這個人,那么肯定會很幸福吧!因為有他在身邊,總是能這樣安心,總能把一切都處理的很好,讓人感到萬分舒適。
當我自己在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中恍然驚醒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墨汁已經(jīng)不自覺的沾染上我的袖口和手腕。
我慌忙的扔下毛筆。
心里想的卻是,以后自己不能再讓季長安更忙了!
因為我的這家成衣坊生意忙碌,加上我又病著,舅父今年便沒有讓他再去主持城外的施粥事宜。
而我又有何理由再去麻煩他呢!
為了掩飾剛剛的慌亂,我隨手拿起一旁他剛剛看過的賬本。
可是上面凌亂的賬目不禁讓我皺眉,回身看看書架上那一摞摞跟我手中拿著的所差無幾的賬冊,也難怪季長安每每忙到深夜。
“少爺?”
季長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又推開季長安的手臂,抬頭望向他深邃的眼眸,那一瞬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這一刻只感覺我們的距離似乎近的有些曖昧了,所以才會讓我忘了自己是要來干嘛的,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算了,不過是一個捧場做戲的青樓,不過是些自命清高的姑娘們,那原本就是她們的選擇。
當初的自己,幾次面臨生命的威脅,豈不是比她們要艱難的多,為何自己能活下來,而她們卻怎見得非要別人拯救呢!
正如季長安所說,我怎么知道她們是不愿的呢!或許她們也在等待著那些愿意出高價的有錢大爺們能為她們贖了身,然后安穩(wěn)的過完下半生,或許還能幫趁著她們身后的一家人。
雖然我也有些銀錢,可是我畢竟是個女人,就連自己假鳳虛凰的都不知要裝到何時,該如何許她們后半生呢!
季長安本就已經(jīng)這樣辛勞,我又如何忍心再給他添些負擔呢!
他雖只是李家的一個掌柜,但他更是我祖父的義子。就即便是當初我祖父救了他一命,這些年他的恩也早該還完了。
“你……”
“你……”
當兩聲問詢的話語同時響起,空氣中似乎多了幾分壓迫感讓人無法呼吸。
我趕忙后退了兩步,繞著書案的另一側(cè)緩緩走向房門。
“藍依!”
我驚詫的回頭,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你……你的藥喝了嗎?”
季長安追出了兩步。
我點了點頭。
“那你來找我,是有事要說?”
季長安有些急迫追問道,
我搖了搖頭,沖他笑了笑。
見他又往前了兩步,我趕忙伸手制止了他的靠近,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我,不該這樣貪心的,不要再麻煩他。
“那你只是來送飯的?”
我裝作沒聽見,徑直出了他的房門。
感覺自己現(xiàn)在有些可笑,明明剛才推門而入時抱著探秘的心里,現(xiàn)在卻成了自我反省的樣子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莫非是卸下來華麗外表的季長安與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季掌柜截然不同讓我不自覺想要靠近。
女人,還真是個復雜的存在。
看到門口坐著的春兒,我才想起自己剛剛給他送來的飯菜,現(xiàn)在一定都有些涼了!
轉(zhuǎn)身望著季長安,咽了口口水,潤了潤嗓子,用力的說,
“快吃吧,莫涼了!”
聲音沙啞,連我自己都沒聽清自己說了什么。
無奈!
只能笑了笑。
我不太敢看季長安的眼睛,因為太怕自己會被他的溫柔攻陷。
然后,不理春兒的呼喚,便決絕的上了樓。
其實我之所以要離開不僅僅是因為害怕自己再麻煩季長安,而是真的很怕自己沖動的想要靠在季長安的懷里索取些溫暖。
不過我沒忘了,他和我舅父同輩分,而我這輩子已經(jīng)不能再許別人。
就連溫暖也不行。
因為我嫌棄自己的過往,憎恨那個害我家破人亡的君成安,更是憎恨這副曾經(jīng)委曲求全過的身子……
臨安城的夜有些涼,季長安望著那已經(jīng)涼透了的幾碟小菜,心里似乎是有些什么在瘋狂的滋生著。
樓上的琴音有一聲沒一聲的響起,他知道藍依這是又有了心事,只是不知是關(guān)于百花樓的,還是她自己的……但是,他依舊沒有沖動的去看她,因為他更是清楚今夜的心事肯定也有一點是為他。
否則她又怎么會為他送來飯食,又怎么會那樣瞧著他。湊在自己胸前時,又怎么會緋紅了臉龐。
這樣想來,那幾聲雜亂無章的琴音也就恍如天籟。
只是他們身份懸殊,所以他只能這樣遠遠的看著她。雖然不能給她什么溫暖,能為她遮風擋雨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