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像是凝滯了。

方萍盯著眼前這個16歲的女孩，她臉上已經褪去了孩子的稚氣，讓她感覺到危機感。

她說的那些，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卻正是這個小丫頭在陪伴兒子度過這些時刻。

方萍踉蹌地退后了一步，撐在桌子上冷笑了一聲，“我竟然，不配做他媽媽?！?

仿佛聽到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

那是方萍心碎掉的聲音。

林小薇想，其實路媽媽早該明白的，她從來不愛路逸軒。

父母們總是把“養育”和“愛護”混為一談，養了就是愛嗎？

在任何一件事情上加大投入金錢和精力的力度，人都會癡迷于此。

追星如此、養狗如此、收藏家如此。

占有欲不等于愛。

怎么就不明白呢？

把自己當成一個全能母親，事實上只是自戀，愛自己罷了。

這些話林小薇在心中盤旋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不忍心這么步步擊潰方萍的心，把她已經碎成玻璃渣的心碾成末。

一旁的男人幫方萍把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屏幕竟然沒有碎。

嗯！

質量這么好的嗎！

那還好，不需要賠了，萬幸萬幸。

男人攙扶著方萍離開了這個家。他們一走，路爺爺酒對著林小薇瞇瞇眼地笑了，還對著她豎了一個大拇指。

一切結束了，現在只要攔住明天發生的事情就好。

路逸軒獨自回臥室，剛走到門口腳底一記打滑，恍然跌倒，摔在地上，頭磕在門框上。

啥！

看到這一幕的林小薇整個人都嚇傻了。

他們這費勁力氣地改劇情，劇情一點兒沒改成，結果也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朱杰立刻趕上去扶起路逸軒，將他抱到床上。

躺在床上的路逸軒則是一臉恐懼地用手捂著頭上的那個包，仿佛連肌肉和身體都還記得這個位置。

臥室門口有一灘水。

林小薇熟門熟路地拿起拖把把水拖干，突然想到了路逸軒關于上一次死的描述。

上一次他媽媽是和他在臥室里談的話，所以才會一巴掌把他扇得撞上了衣柜，上一次應該這一灘水也是存在的，只是路媽媽進門之前幫他拖干了。

“上一次，你媽媽是不是幫你收拾房間了？”

林小薇的問題讓路逸軒一愣。

他環顧四周，看著周圍的擺設，突然打了個激靈，“對，那一天我回到家的時候，她已經幫我把行李整理好了，整個房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空空蕩蕩的。”

果然！

一旦改變了時間線上的某一部分進程，就會影響到后面所有細節的變化。

命運的石之門，注定他會死。

林小薇突然悲觀地看向路逸軒，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情。

想起廣播臺的鑰匙，想起抽屜里的礦泉水，想起行云流水的告白，想起他說自己不會、沒有拿起筆寫考卷的樣子。

對，這不符合路逸軒的人設。

他不會知道這些，他不會敢做這些事。

他是乖巧又臭屁的鵝子。

他那么一個認真的學霸怎么會和蘇魔頭杠上，拉著她逃離。

他不會那么輕易地放棄活著這件事情。

他是充滿韌勁兒的蘆葦草。

“你，你是第幾次回來了？”

聽到她的話，路逸軒心里“咯噔”了一下，勉強地對著她展開一個微笑。

瞞不住她了。林小薇是全世界最了解他的人。

“我數不清了。很多很多次。”

已經過去了12年了，如果像她一樣一旦死去就會重生來到這里，他已經被囚禁在這48小時里很久很久了。

林小薇的眼淚決堤了，她立刻撲到路逸軒的懷里，“你為什么不說啊！”

她想象不到他承受的痛苦，想象不到是怎樣的命運之石將他壓垮。

揉了揉懷中的林小薇的頭發，路逸軒笑了，“其實，這一次才是真正的第一次。你多少次都不信我是重生的，還有多少次怎么都不肯跟著我跑出去，還有多少次你一直說我瘋了。”

哭著哭著林小薇被路逸軒給氣笑了。

“我這個死腦筋，當然不會信了！我有多怕蘇魔頭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旁的朱杰也不明白這兩個家伙打什么啞謎，他竟然是一句都聽不懂。但他又實在不好意思在這里繼續當電燈泡了，只好乖乖地退出了房間去，還幫他們倆把門關上了。

門外的客廳里，老爺子還坐在椅子上，手里拄著個拐杖。

看到朱杰出來，路爺爺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看到軒軒和小薇啊，我就想到老太婆嫁給我的時候，她那時候也就16歲?！?

朱杰不敢說話，只是點點頭。

“軒軒這些年嘴巴里跟我說的最多的就是小薇，我就像是看著他們兩個長大的?！?

朱杰還是點點頭。

下午四點的陽光恰好照進臥室里，窗戶玻璃反射著漂亮的光點，打在臥室的墻面上，像是黃金的海水。

臥在路逸軒的懷里哭夠了，林小薇終于坐起來，鄭重地看著他。

“你！”

手指戳在他的胸膛上，林小薇抽泣了一聲。

“哎喲，鼻涕要掉下來了，趕緊擤擤鼻涕！”

說著路逸軒就拿起旁邊的紙巾包住了林小薇的鼻子，給她捏住了。

林小薇用手包住紙巾給自己給擤了鼻涕，特別自然地把紙巾揉成一個團扔進了垃圾桶里。

“你！”

再一次把手指戳在他的胸膛上，路逸軒卻抓住了她的手指，握進了自己的拳頭里。

他的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的？

竟然能夠把自己的手包裹進去？

“你要說什么？”

看到林小薇的關注重點成功被他帶偏了，路逸軒忍不住笑了。

這一次見到的林小薇，是他見到的唯一一個“活著”的林小薇，恢復了初三之前的靈動和稚氣，沒有了那份被學校壓迫后偽裝出來的沉靜和自持。

“你！給我從實招來！你之前重生的時候有沒有占我便宜！”

拳頭被他攥在手里，整個身子被他一拉就倒在懷里。

路逸軒的臉越靠越近，林小薇緩緩地閉上眼睛。

男孩的氣息就噴在她的唇瓣周圍，暖暖的，癢癢的。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的臉龐，那人的頭發梳得精干，鼻梁高高的，眼睛像是深潭的水，深不見底。他笑起來，嘴角總是帶著一股邪氣。

老公？

“不行！”

林小薇飛速推開了路逸軒，整個人跳了起來。

她有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