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逸軒漸漸地松開了林小薇的手。

“對不起，你一直在用自己記憶里的林小薇接納我對吧？”

被他這么一說，林小薇恍然一愣。

是的。

和路逸軒相處時的她，像是被16歲的林小薇記憶附體了一般。

她只是在代替16歲的自己去對路逸軒盡所有未盡之事。

“你發現了？”

苦苦一笑，林小薇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路逸軒才好，她早已不是16歲的小姑娘了，她上了大學，她走出了沒有路逸軒的陰影，她重新接納這個世界的美好，她擁有了丈夫，新的家庭，還有孩子。

她怎么可能還是當初的林小薇呢？

“這一次的你，才是真正的28歲的林小薇。之前的你像是被我抓住的林小薇的一個部分。”

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也是這樣的光影，幾乎是同樣的時間。

數學考試結束了，收卷之后，教室里鬧哄哄的，頭頂的老電扇轉得“嗡嗡”響。

“嘶嘶——”

林小薇趴在桌子上，看著路逸軒，臉上卻是做賊一樣的表情。

“干嘛？”

路逸軒看著林小薇那雙杏仁眼，眼珠子向下撇了一下，手中拿著一枚棒棒糖，是他喜歡的蘋果味。

看著前后沒有人注意到，路逸軒迅速地伸出手把棒棒糖拿回自己手中。

女孩的手指剛剛被他輕輕觸碰，路逸軒看著手中的糖，像是抓住了林小薇的一片影子。她手上的溫度也好好地被握在自己的手中。

路逸軒甜甜地看著手中的糖，翻出了自己昨天在家疊的一顆愛心，想要給林小薇。

“林小薇，你剛剛把什么給路逸軒了？”

謝露露拉著她的領子，像是個刁蠻的小公主，林小薇一甩頭，馬尾辮打到謝露露的手上。

“什么都沒有！”

“不可能！我剛剛明明看見了！”

謝露露搖著林小薇的肩膀，煩得她根本沒法兒坐在椅子上好好拿下一堂課的書出來。

林小薇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真沒有，不信你自己問他！鵝子，我剛剛給你什么了？”

她看都沒有看路逸軒一眼，臉上都是不耐煩的表情。

路逸軒將手心里的那枚紙折的愛心死死地攥在手中，一臉冷漠地說道：“沒有，她什么都沒有給我。謝露露你想什么呢！”

說罷，他也冷冷地把生物書和生物筆記本拿出來，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蘋果味的棒棒糖和紅色的小愛心一起被塞在書包的最底層。

謝露露見前面的林小薇和路逸軒都是一口咬定什么都沒有，也只能作罷，獨自走開去上廁所。

林小薇見她走了，悄悄地對路逸軒比了個“OK”的手勢。

路逸軒也只有尷尬一笑，忍不住撓了撓頭。

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吧？林小薇只是仍然把他當成“兒子”，只是寵溺著他這個一起長大的伙伴，從沒有想過什么情情愛愛之類的事情。

路逸軒張開自己的手掌，愛心的印子留在了手掌上。

一旁的林小薇則是在筆記本上涂涂畫畫，也不知道寫了些什么。

大約，林小薇還沒有這根筋吧？

......

記憶中的林小薇永遠記得他喜歡的口味，不會問他“蘋果還是荔枝”，林小薇會躲著謝露露，不愿意泄露一絲絲她喜歡自己的痕跡。

路逸軒知道，他的林小薇沒有了，徹底沒有了。

“呃......你別只顧著傷心啊。這不是......你只要逃出這個時空，就能見到當初的林小薇了對不對？”

那個16歲的沒有經歷過路逸軒死亡事件的林小薇。

路逸軒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我要努力，努力活過來去找我的林小薇。”

林小薇看到這樣的路逸軒反而輕松了許多，她也突然明白過來，自己一直在用記憶中的一部分在面對路逸軒。

實際上逃避了這個活生生的自己。

喜歡路逸軒的是16歲的那段記憶，而不是她這個活生生的人。

兩個人一起背著書包去醫院，如果沒有記錯媽媽現在正在上班，林小薇立刻打了個電話給王艷霞。

“喂？林小薇！上學時間你打我電話干什么？出什么事兒了？你不舒服？”

算著時間，蘇魔頭也是時候該給丁老師告狀了，很快丁老師也要給媽媽告狀。她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媽，覺得后背有點疼，我想到醫院看一看。”

一聽女兒身體不舒服，原本正在整理化驗單的王艷霞立刻把手頭的事情交給了其他護士，說話間就要下樓。

“我來接你，你別動。”

啊？

林小薇立刻拒絕道：“我已經自己走過來了，媽媽你在醫院接我就好了。你先去和別的阿姨或者姐姐交個班，不用太擔心。”

聽到女兒這么體諒自己，王艷霞心中有些感動。林小薇一向是個不省心的孩子，上一次考試也沒有考好，把她急得不行。

她是不是早就身體不好了？是不是一直疼著、忍著，到今天才說出來？

想到這里，王艷霞也不敢責怪林小薇成績的事情了。

什么都沒有身體健康的事情重要。

“好好好，我先去交接，你是背痛是嗎？我去找一下骨科的專家在不在。”

說完王艷霞就掛了電話，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甚至還有些擔心。

林小薇對著路逸軒微微一笑。

“鵝子，你也打電話給你媽，試試什么反應。”

在林小薇的注視下，路逸軒撥通了方萍的電話，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扯著自己的校服衣角。

“嘟——嘟——”

沒有接。

路逸軒聳聳肩有些無奈，“只有她找我的份兒，哪里有我找她的份兒，她忙的時候是不會接我電話的。”

林小薇抿著嘴，看著失落的的路逸軒有些心疼。或許是已經有了真實的要當母親的體驗，林小薇看到路逸軒這樣就覺得心里受不了。

“你發個短信給你媽媽，告訴她你在醫院，讓她有空來找你。”

聽著林小薇的指示，路逸軒發了一條這樣的短信。

兩個人剛剛走進醫院，路逸軒的手機就響了。

“喂，媽媽。”

“軒軒，你哪里不舒服啊？出什么事情啦？你怎么會在醫院啊？”

方萍急得整個人說話聲調都高了，她又想起了上一次在英國的時候，看到路逸軒一個人躺在病床上，讓她簽字做手術的時候。

若不是正好當天她正好在英國，還不知事情會糟糕到什么地步。

“媽媽，我胸口疼。”

胸口疼，不會是上一次手術的后遺癥吧？

方萍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的不安不想讓路逸軒察覺出來，她的確要把路逸軒帶在身邊，這樣才能保證他的健康。

最好送去國外，這樣外頭的醫療條件也稍微好些，路逸軒或許能夠好好地養病。

“好，你別急啊，媽媽一會兒就過來，你在醫院乖乖等媽媽。”

兩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穿著校服在整個醫院里都顯得格格不入。

路逸軒和林小薇卻覺得有些隔世之感，眼前的場景有些許恍惚。

明明他們倆兩個小時前還在這里，現在已經換了一條命了。

這個世界，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