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旅客朋友們，終點站長平山車站馬上就要到了，請大家帶好自己的隨身物品，做好下車準備！”

播音員的聲音很溫柔，我站起身朝著旅游大巴到車門走去。

幾分鐘之后，大巴停靠在長平山腳下，氣動車門打開，我深吸一口氣走出大巴車廂。

“住宿、挑夫，看這里啦啊！”

車站有很多做游客生意的人，此時天色尚早，這班車應該是今天的第一批游客。

“周楷你站住，你別跑！”

“張帆，你來抓我啊，我在山頂等你！”

登山的入口有幾個學生在鬧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畢竟他們確實充滿了朝氣和蓬勃。

“你們兩個別鬧了，待會兒葉玄來了，你們倆小心挨揍！”

一個女學生威脅著同伴，那兩個還在鬧騰的男孩子倒還真的沒有再鬧了，不多時一個和他們一樣年紀的一個男生就從車站小賣部帶著登山補給走了過來，手上拿著一個學生證。

原來是大學生暑假出來旅游的，我沒再看這幾個年輕人，錯過他們朝長平山走去。

剛走完入口那十幾米的斜梯，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只好停下接電話。

“葉總，您到了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我聯想到一種蛇，陰森險惡尚不足以形容。

“我已經到了長平山，你們的老板就這么著急嗎？”

蛇笑了幾聲，顯得開心或者得逞后的驕傲，然后又囑咐我說：“時間不多了，葉總可要抓緊上山，我們老板也是耐心有限的！”

然后電話就被掛斷，我垂下手抬頭看著遠處的群山，這里還只是長平山的山腳，卻已經有了群山之巔的視野，雨后的云霧繚繞倒也確有一番意境。

“胖子，這離山頂可還遠著呢，你行不行啊？”

“周楷你少啰嗦，我肯定自己爬到山頂上去！”

“就是、學長已經在半山腰等我們一晚上了，再不快點的話，張帆你就等著喝學長秘制的健胃苦瓜汁吧！”

年輕人就是不一樣，我打個電話的功夫，就被追上了。看樣子除了這三個活躍的、以及他們身后那個走的氣定神閑的，山上面還有一個他們的同伴。

之后便是一路沉默的登山之路，有這四個年輕人作伴，我倒也覺出一點快樂的味道。

下午兩點鐘，我們到了第一個休息點，這里還沒有什么人，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男孩子在朝這邊招手，他穿著白襯衫，戴著銀框眼鏡，不像個登山的打扮。

“學長，你真下來接我們啦啊！”

張帆扭動著身軀朝著那人跑去，想來這就是他們的另一個同伴。

他見到我有些詫異，好在柳雯替我解釋了。

“學長，這是葉叔叔，他也是來參加道會的！”

男生對我點頭，笑道：“叔叔好，我叫吳君君！”

我看這個男孩子應該是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便笑道：“你好，我叫葉玄雍！”

這時為了拍照落在后面的周楷在葉玄的陪伴下也走了上來，我們在一行人再休息點休息了半個小小時，眼看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便繼續出發了。

“葉叔叔，您也喜歡研究道學嗎？”

吳君君走在我身邊，我點頭笑道：“名山大川、玄家道學、也算是一點樂趣！”

“葉叔叔，那您有邀請函嗎？聽說這次道會沒有邀請函是不能進道觀的！”

我不答而是反問：“那你們幾個都有邀請函嗎？”

吳君君扶了扶自己的眼鏡笑道：“不滿葉叔叔，我們其實只有一張。”

我笑了笑，看著走在前面的幾個年輕人，突然就心血來潮允諾。

“到了山頂，你們若想進去可以給我打電話！”

吳君君有些愣神，我已經拿出了自己的名片遞給他。他遲疑著接過，看了看然后對我說了聲謝謝，我并不在意。

此時剛好來到一個岔路口，往上是登山的石階，往右是一條被封鎖起來的石板路，我給吳君君揮手朝著石板路走去。

景區的工作人員看了我一眼，然后恭敬地請我通過。

行過這段半空中的石板路，就看到一處高聳的牌坊，匾額上書“葉山”二字。

我沒有多做停留，穿過牌坊、穿過竹林、最后來到一處庭院。

門口已經有一個老管家在等候，見到我恭敬地彎下腰去，我叫了一聲。

“三伯！”他的名字叫阿三，我這一輩都習慣稱呼他三伯。

阿三帶著我繞過正院到了后院最大的廂房，然后就站在門口也不說話。我知道他的意思，自己推開門進了廂房。

屋子里很明朗、也很幽靜，左側的臥室里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聲。

我跪在門口的蒲團上，望著供奉的人像沒有說話。

不多時就有腳步聲傳來，一個瘦小的老人拄著拐杖慢慢從臥房走了出來，他走到我身邊站定，也是久久的沉默。

我只好先打破沉默，“爺爺，你要節哀！”

老人終于忍不住，拐杖重重落在地面，發出“咚”的一聲巨響，他接著吼道：“臭小子你真是要氣死我！”

我無言，家里的叔叔伯伯姑姑嬸嬸、甚至孫子輩的人都死了好多個，偏偏這個老人只是瘦弱的像活不久了，卻活了好久好久。

自從我十五歲的時候，我的奶奶也走了之后，我就對生死之事看淡了，活著死去或許不過是生命的一種狀態罷了，像這個老頭子一樣活這么久送走這么多人，才是真的悲涼。

我小時候也研究過為什么這個老人能活這么久，只領悟出一點，那就是他很會控制自己的脾氣，喜怒哀樂都很真實，但也很淡薄。

像現在，他分明氣得要死，卻輕易就改換了語氣，從前以為是他在假裝，但是后來在社會接觸了各種各樣虛偽的人，才知道我爺爺那是真功夫！

“阿玄，去看看你小叔，送他最后一程吧！”

我點頭，給人像扣了一個頭然后起身。

三伯已經從外面打開門把我爺爺攙扶起來，我看著三伯頭上稀疏的花白的頭發，突然有一種感覺，也許某一天我爺爺還要親手送走他這個最忠心的老伙伴。

響鑼“鐺鐺”的響個不停，從后廂房到前院道場仿佛是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一樣。

十二華族隱世大家之一的葉家到如今只有我和爺爺還活著，所以今天到場的人三分之二是來看葉家的落幕的。

原本小叔是有機會給葉家留下繼承人的，可惜……

從道場望去，山頂上正好是長平山的道觀，兩條索道兩接著這里和山頂，而今天的道會就是給小叔舉行的。

“葉總，可別忘了我們的交易，你老婆還在我們手里！”

呵，卑鄙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