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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杭州風云

  • 宏茗傳
  • 玉龍凌霄
  • 14694字
  • 2022-06-04 23:41:13

霍玉芬微微一笑,然后便以右腕一抖,一陣棒風便立刻向著江海婆婆席卷過來,江海婆婆見狀,便以左掌的掌力與之相對,兩股力道撞在一處,各自向旁側傾斜而出,以至于將小船兩側都被激起一道巨浪。岸上的東山六怪見此情景,心中都是訝異無比。

霍玉芬剛才的這一招,乃是霍氏棍法的第十六招“風卷殘云”,就是需要施法者以自身的強勁內力貫注于棒端,然后將這股內力向敵人猛地甩出。由于這門功法中含有著剛中有柔、柔中有剛的至理,所以其威力也就極為強大,而且往往令對手防不勝防。也得虧這一招是遇到了武功高強的江海婆婆,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已被這一招擊成重傷。

霍玉芬見自己的這一招也不能傷到江海婆婆分毫,心中也不由得贊嘆不已,于是她又使出一招“形轉漸鴻”,然后向著江海婆婆攻了過去,江海婆婆避開這一棒的勁風,將身子平貼在船頭,然后左掌在湖面上一托,她便立刻借力翻身而起,然后使出一招“云起風帆”的劍法,將霍玉芬逼退兩步。本來那湖水乃是流動之物,并不像固體那樣呈現出固定的形狀,因此尋常人根本無法借力,但江海婆婆的武功已臻化境,所以她能夠以內力化無形為有形,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夠做到在完全不可能借力的地方實現了一次完美的借力?;粲穹乙娏舜说裙α?,心中暗道:我若是處在剛才那樣的境地,那可幾乎就是必敗無疑了!

接下來,二人便又你來我往地斗了一百多回合,卻始終難分勝負。江海婆婆言道:“你我在兵刃上始終難以戰勝對方,不如我們來比試一下拳腳。怎么樣,霍女俠,敢來嗎?”

霍玉芬笑道:“那有何不敢?”于是她把竹棒丟下,江海婆婆把劍丟下,然后二人便同時來到對方近處,然后你一掌我一拳地開始格斗起來。這一回因為是近身搏斗,所以相比剛才力道更大,那小船在湖中搖搖晃晃,二人一邊應付著船的搖晃,一邊又要做到攻防兼備,委實是困難異常。二人又斗了二十幾回合后,她們便都從小船上躍起,然后在半空之中打斗起來。那東山六怪只覺得二人的拳腳在動,但卻根本無法看清她們運轉招式的方式,只有躲在一旁的蘇韻茗,看到了她們這急攻急守的態勢之后,才在心里由衷地贊嘆道:這江海婆婆和霍女俠,可真是武功高強??!

二人又斗了一會兒,然后便各自以雙掌平平地向前推出,蘇韻茗暗道:二人在招式上誰都贏不了誰,看起來只能是靠比拼內力來分出勝負了。霍女俠年紀尚輕,體力上自然見長;江海婆婆年歲雖長,但功力積淀卻又更加深厚。這二人比拼內力,估計也只能是打成平手了。

只見這二人在半空之中凝立不動,顯然是棋逢對手,但是誰也沒法先撤掌,先撤掌的那人必然會身受重傷,甚至就此死去。蘇韻茗正準備出手將二人攔下,可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俞霜,把他那帶著利刃的鐵盾牌,向著江海婆婆扔了過去,而站在一旁的曾朔,則是把自己手里的寶劍,向著霍玉芬擲了過去。這兩樣兵器一旦擊中霍玉芬和江海婆婆,那這二人立時就會同時死去。霍玉芬和江海婆婆雖然看到了兩樣兵器各自向自己襲來,但是卻已經沒有能力來擋下它們了。

就在這危急關頭,只見一道黑影飛身而出,那人以極快的速度,在半空之中奪下了曾朔的寶劍,然后又猛地一劍擊出,將那鐵盾牌劈成兩半。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那人將手里的寶劍飛了出去,只見那寶劍上挾著一股強勁的力道向岸上飛去,一秒鐘之后,曾朔便被這飛來的寶劍刺穿了胸膛,然后倒地而死。

這道黑影自然是蘇韻茗了。她將那寶劍飛出以后,然后迅速地在霍玉芬和江海婆婆手掌的縫隙點了兩指,這樣一來,才把二人分開。那二人的掌力撤掉以后,便各自回轉到小船之上。那剩下的五怪見霍玉芬二人沒事,都想要趕快逃離這里??删驮谒麄兿胍D身逃跑的時候,蘇韻茗已經攔在了這五人身前。這五人剛才見蘇韻茗于彈指之間便殺了曾朔,自是害怕異常,于是他們紛紛丟了兵器,然后跪下求饒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啊!”

霍玉芬和江海婆婆二人取了兵器,便立刻回到岸上?;粲穹遗獾溃骸昂冒?,你們竟然連我也要暗算!說!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霍風,你來說!”那霍風結結巴巴地言道:“師父饒命,師父饒命,是弟子一時糊涂,這都是程方逼我做的呀!”

霍玉芬向著程方怒斥道:“那就你來說,你們挑唆我來對付江海婆婆,究竟有什么圖謀?有一句不實,我立刻讓你見到自己的腦漿!”那程方嚇得臉色發青,于是便結結巴巴地言道:“是……是當今天子派宮里的何公公找到了我們兄弟幾人,因為皇帝陛下聽說在河南地片上有一個武功極高的老婦人,名叫江海婆婆,此人喜歡行俠仗義,有時候也常常與官府作對,早晚必是禍患。于是陛下讓我們在洛陽附近四處劫掠,以此來引出江海婆婆,從而將江海婆婆給殺死??晌覀儙仔值?,哪里是婆婆您的對手啊?所以那何公公又對我們說,可以找霍女俠您來,讓您與江海婆婆斗個兩敗俱傷,然后我們就可以從中漁利,將您二人一起除去。皇帝陛下還說了,霍女俠的存在對回疆地區的安定造成了很大的威脅,只要我們能將霍女俠除掉,并且將您的霍氏棍法秘籍上交給皇帝陛下,那么我們就立刻可以加官進爵,從此衣食無憂?。∵@……這都是皇帝陛下的意思,我們不敢違拗,還請三位明察啊!”

霍玉芬怒道:“你們其他幾人也就罷了,霍風,你是我徒弟,竟做出如此欺師滅祖之事,真是可惡至極!今日若不將你除去,我如何能夠對得起那列祖列宗?”霍玉芬運起掌力,一掌擊在那霍風的天靈蓋上,那霍風便立時斃命而死。

江海婆婆冷冷地言道:“做了壞事就要受到懲罰,這是自古的規矩,誰也不可以更改!今日便給你們一個痛快吧!”言罷,江海婆婆便一掌橫劈過去,那東山六怪的剩余四人,也就全部被殺死了。

處理了東山六怪之后,霍玉芬立刻向江海婆婆致歉道:“婆婆,對不住,是我受了霍風那小子的蠱惑,他說您平白無故地找他的麻煩,而且想與我們霍清觀過不去,所以我這才萌生出了與您比試一番的念頭。現在看來,這一切全都是他的謊言,我誤聽讒言,險些害了婆婆,也害了自己。我再一次真誠地向您道歉?!苯F牌判Φ溃骸盁o妨,無妨,能在杭州認識你這樣杰出的晚輩人才,也是我老婆子的榮幸??!不過,我想你我二人都應該好好謝謝這位姑娘,若是沒有她,你我二人今日恐怕真的要遭遇毒手了!”霍玉芬立馬向蘇韻茗抱拳道:“小妹妹,謝謝你啦!不知妹妹怎么稱呼?”

蘇韻茗緩緩地摘下面具,然后笑著言道:“霍女俠不必客氣,小妹名叫蘇韻茗,適才路過此地,見你和婆婆打得難解難分,本來正想要勸架,但沒想到的是,這東山六怪居然要對你們二人下手,所以我才出手相救的。在下對二位仰慕已久,做這點小事自是理所應當!”

江海婆婆聽了蘇韻茗的自我介紹之后,立時便問道:“孩子,你就是蘇韻茗嗎?那你一定認識獨孤想吧?”蘇韻茗笑道:“婆婆,我自然是認識想想妹子的!想想妹子回到洛陽以后,就對我說起婆婆您對她的大恩大德,她還對我說了,等她報了父母大仇后,愿意一直陪在您的身邊。我猜,您之所以會來杭州,也一定是為了想想妹子吧?”

江海婆婆笑道:“是啊,我剛有了這么個可愛孫女,當然要全心全意地護著她了!據我所知,她現在應該是在杭州大碼頭的躉船上住著,似乎是你讓她假扮成你的模樣,暫代黜置使的位置,是吧?”蘇韻茗笑道:“是的,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受拘束,而且我還有一些其他的事要辦,所以只能讓想想妹子替我頂幾天。正好,我還可以帶著她來杭州散散心,您也可以讓想想妹子多陪陪您。”

江海婆婆對霍玉芬言道:“霍女俠,剛才你說過,你的霍氏棍法獨步天下,但是卻始終沒有找到一位好的傳人。那我可以告訴你,現在啊,你就有一位極佳的傳人了!我的孫女叫獨孤想,是一個武學天賦超棒的孩子,而且她心地善良,人又可愛。我保證,只要你愿意把這套棍法教給她,你這套棍法一定會得到最好的傳承!”

霍玉芬一聽這話,自是喜上眉梢,于是便言道:“那太好了,那我們便一起同行,我正好也去見見這孩子!”蘇韻茗笑道:“好,那我們就走吧!”

三人一道前行,過不多時便來到杭州碼頭附近。由于獨孤想、言方平二人帶著黜置使衛隊先行出發,因此他們在三天之前就已經抵達了杭州碼頭。本來,三天以前,杭州府的眾官吏就已經來到杭州碼頭進行迎接,但當時的蘇韻茗還沒有來到杭州,于是言方平就按照蘇韻茗的指示,對杭州眾官吏言道:“各位大人,本將奉黜置使大人之命,前來通知諸位,由于連日來奔波趕路,加上水土不服,黜置使大人感染了風寒,現在還不能與諸位大人見面,所以請諸位大人先行回去,等到大人痊愈之后,再把諸位大人請來宣旨?!焙贾莞姽倭怕犃诉@話,便紛紛退去,只有杭州府知府汪維成留了下來,然后向言方平問道:“言將軍,大人究竟得了什么?。繃啦粐乐匕??需不需要杭州府派出醫官來給大人診病?。俊?

言方平謝道:“多謝知府大人,大人只是因為水土不服,得了一點小病罷了,大人自己也是京都太醫院的右院判,是能夠給自己看病的。屆時如果需要知府大人幫助的話,我會去找您的!”

汪維成點了點頭,言道:“好,那有什么事情,您及時找我就行!”

言方平見蘇韻茗到來,便立刻笑著迎了上來,然后言道:“卑職參見蘇大人!”蘇韻茗笑道:“老言,咱們倆之間就不用多禮了,你快說說,這幾天杭州的情況怎么樣?”言方平言道:“三天前我們來到了杭州碼頭,百官都來迎接,我已經按照您的指示,讓他們回去聽候消息了。這幾天杭州城中異常平靜,并沒有什么異常情況?!碧K韻茗點了點頭,然后低聲言道:“誒?想想姑娘呢?”言方平看了看四周,然后也低聲言道:“是這樣,我跟想想姑娘說了,因為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她是頂替您來的,所以我讓她盡量不要出房間來,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她每日的一日三餐,都是我給她送過去的?!碧K韻茗笑著言道:“很好,你想得非常周到。那我們便一道去看看想想姑娘吧!”言方平笑道:“好,您幾位隨我這邊來!”

幾人向著獨孤想的艙房走去的時候,蘇韻茗低聲向言方平問道:“宏哥哥來找過你嗎?”言方平聽了這話,便立刻低聲言道:“他來過了,并且讓我告訴您,他就住在濱江區的鐵嶺關老街里,您有什么事情,就去那里找他就好?!碧K韻茗點了點頭,低聲言道:“嗯,那就好!對了,一會兒你去頒布黜置使大令,讓杭州眾官僚明日到碼頭來覲見?!毖苑狡近c頭道:“是,屬下遵命!”

幾人來到獨孤想的房間之中,獨孤想卻正坐在桌邊秉燭夜讀。獨孤想見蘇韻茗回來了,便立刻笑道:“蘇姐姐,你回來了!”蘇韻茗笑道:“不僅我回來了,我還給你帶了位老熟人呢!你看看這是誰?”江海婆婆走了進來,然后笑著言道:“想兒,還記得我嗎?”

獨孤想驚喜地言道:“婆婆,是您啊!您怎么來了?您快進來坐!”江海婆婆來到書案前,發現獨孤想正在讀一本叫作《詩經通釋》的書,而且書的旁邊還放著一沓白紙,第一張白紙上有著娟秀的字跡,明顯是她記錄的一些東西。只見那白紙上寫道:

國風·衛風·淇奧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譯文:看那淇水邊彎彎曲曲的河岸,碧綠的竹林成片地連接在一起。那高雅的先生是一位至誠的君子,他的學問經過切磋之后變得更加精湛,他的品德經過琢磨之后變得更加良善。他神態莊重,胸懷廣大,地位顯赫,而且極為威嚴。這位高雅的先生真是君子啊!我一見到他就把他記在心田,并且終生難忘。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譯文:看那淇水邊彎彎曲曲的河岸,碧綠的竹林裊娜地連接在一起。那高雅的先生是一位至誠的君子,那美麗的良玉垂在他的耳邊,那璀璨的寶石鑲在他的帽子上,像星星一樣地閃爍著。他神態莊重,胸懷廣大,地位顯赫,而且極為威嚴。這位高雅的先生真是君子啊!我一見到他就把他記在心田,并且終生難忘。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譯文:看那淇水邊彎彎曲曲的河岸,碧綠的竹林蔥蘢地連接在一起。那高雅的先生是一位至誠的君子,他像那青銅器一樣精美而又堅毅,像那玉制的禮器一樣莊嚴無瑕。他寬宏大量,而且曠達平易。他倚靠在有兩重橫木的車子上,然后縱車向前馳行。他談吐幽默,而且為人也是風趣異常。他跟別人開了玩笑以后,人們不僅不怨恨他,還會覺得他很有趣。

江海婆婆笑道:“沒想到你竟然還如此喜歡讀書,不瞞你說,這些譯文我還能稍微看懂一些,但是這些古文,我可就一點都不懂了!”獨孤想笑道:“這還得感謝蘇姐姐呢,是她對我說,女孩子家還是要多讀些書,這樣的話才能不斷地提升自身修養。小的時候,因為在藝館里生活,所以對于詩詞歌賦及其音律,我也有著一定的急促,所以現在學起來倒也不是很困難。前些日子,我在蘇府住著的時候,蘇姐姐便會時不時地給我找些書來讀。沒想到啊,我越讀越是喜歡,這幾天從洛陽到這里,我已經連續讀完了《先民民歌集注》《先民神話圖騰》和《楚辭通釋》三本書,現在我正在研究《詩經》里面的這些詩歌。這書的世界啊,真是再精彩不過了!”

江海婆婆笑著對蘇韻茗言道:“蘇姑娘,真的很感謝你,你對想兒可真是太好了!”蘇韻茗微笑道:“想想妹子是我的好姐妹,做這些都是應該的。誒,對了,想想妹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回疆女俠霍玉芬了。她今天來到這里,也是想見見你的?!碧K韻茗知道,她不能直接說霍玉芬是過來收獨孤想為徒的。自古以來,都是徒弟求師父收自己為徒,可沒有師父上趕著來求徒弟拜師的。因此她只是說霍玉芬來見見她,算是為獨孤想后面的拜師做個鋪墊。

獨孤想禮貌地躬身道:“在下獨孤想,早就聽聞霍女俠的威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霍玉芬微笑道:“孩子,不必客氣,我與你婆婆也是不打不相識,現在我們已經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當然,你也一樣是我的朋友。你婆婆對我說,你在武學方面有著很高的天賦,我向來對有天賦的孩子都甚為喜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繼承我的衣缽,做我的弟子呢?”

獨孤想聽了這話,立時喜悅地言道:“我愿意,當然愿意,只是在下才疏學淺,卻要勞霍女俠您為我費神了?!?

霍玉芬笑道:“師父教徒弟,哪有不費神的。那就這樣說定了,自今日起,我便把霍氏棍法傳授給你,你也就正式屬于我的弟子了。只不過我門下有個規矩,成為我徒弟的人,要改姓為霍,所以自今日起,你便叫霍想了,好嗎?”

此時的獨孤想想到,雖然自己父親的真名叫李維念,自己本來也應該姓李,但那個無情的姑姑卻幫著外人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那么這個李姓對于自己來說,就沒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戀的了。至于自己的父親被賜姓獨孤,那也是皇帝的意思,而這個姓氏也確實讓獨孤想承受了十余年的痛苦,也許換個姓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于是獨孤想笑著言道:“是,師父,弟子今日便改名霍想,從此認認真真地跟著師父學武功!”然后她便跪下言道:“弟子霍想,拜見師父!”霍玉芬見眼前這孩子從善如流、規矩守禮,心中自是喜歡的很,于是便趕緊將她扶起,然后言道:“好孩子,快起來吧!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去西湖湖畔的玉柳叢林中練功!”

霍想躬身言道:“是,弟子謹遵師父號令!”

江海婆婆他們都去休息了,霍想卻仍然無法從適才的喜悅中平靜下來。是啊,小時候便失去了雙親的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來自親人的溫暖了??删褪窃谶@幾月之間,她不僅有了很多朋友,而且還有了一位視自己為己出的婆婆,有了一位肯受自己做徒弟的師父,這自然是讓她重新找到了生命的意義與希望。但她同時也明白,若不是林宏將她帶出藝館,她斷然不會獲得今日的幸福,可是那個對她有大恩的人,此生卻再也沒法見到了。想到這里,她不由得悲慨地看著自己桌案上的那張紙,然后喃喃地言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嘆君子不永壽,但恨小人常作威?!?

正在她獨自傷感之時,蘇韻茗慢慢地走了進來,然后言道:“想想妹子,在想什么呢?”

霍想的臉頓時紅了,只好結結巴巴地言道:“沒……沒想什么!蘇姐姐,你找我有事?。俊?

蘇韻茗點了點頭,然后便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第二日一早,杭州眾官僚便一齊來到碼頭覲見。言方平率先來到船頭,然后言道:“江南道黜置大使,戶部侍郎蘇韻茗駕到!”杭州眾官僚立馬跪倒在地,知府汪維成則言道:“臣杭州知府汪維成,率杭州府衙下眾僚屬,躬請圣安!”緊接著,蘇韻茗便來到船頭,然后將雙手在自己右前方做出一個抱拳的姿勢,并對杭州眾官僚言道:“圣躬安!”杭州眾官僚高呼萬歲之后,汪維成又言道:“下官杭州知府汪維成,率合衙官吏,參見黜置使大人!”眾官僚再次拜倒道:“參見黜置使大人!”蘇韻茗微笑道:“諸位大人請起!”

汪維成躬身言道:“前幾日聽說大人身體抱恙,下官萬分惶恐,不知大人現在可痊愈否?”蘇韻茗言道:“多謝汪大人惦念,本官不過是偶感風寒,經過這幾日的調養,已然痊愈。”汪維成言道:“那就好,大人,宣旨臺就在碼頭西側,還請大人移駕!”蘇韻茗言道:“好,那就有請汪大人帶路!”

蘇韻茗和言方平二人從船上下來,然后便向著宣旨臺而去。杭州眾僚屬跟在后面,也全都站在了宣旨臺的臺階下面。蘇韻茗和言方平來到宣旨臺的最頂端,然后蘇韻茗從言方平所拿的托盤中接過圣旨,然后高聲言道:“圣旨到,杭州眾僚接旨!”

杭州百官一齊跪下,汪維成朗聲言道:“臣杭州知府汪維成,率合衙官吏,恭候圣諭!”

蘇韻茗將圣旨打開,然后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古來圣王治世皆重吏治,百官和則政事利,官民和則天下興,此乃堯舜選賢與能之故也。而今,江漢突發禍亂之事,平山盟匪患猖獗,致令南北交通梗阻,百姓不安,天下不寧,朕心甚憂。江南者,國之重地,航運之利自古始。況杭州乃多府通衢之地,物產豐饒,景致宜人,接連海運,位尤重焉。故任命戶部侍郎蘇韻茗為江南道黜置大使,巡察江南各州縣,整飭吏治,便宜行事。所至之處,如朕躬親,欽此!”

眾官吏皆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韻茗言道:“眾位大人請起!”

汪維成言道:“久聞蘇大人英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大人,杭州府府衙已經騰了出來,作為黜置使行轅,稍后大人便可以到那邊去休息?!?

蘇韻茗笑道:“汪大人費心了!諸位,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了,那平山盟的賊寇以數萬之眾,先占領了南陽,進而向南攻占了江漢府全境,現在他們又在攻打長沙府。想來再過不久,戰火的硝煙定然會彌漫到杭州府來。本官奉圣諭提調江南,一來是要整飭吏治,看看諸位大人能否在這特殊時期積極履職;二來則是要整頓兵馬,并隨時準備馳援前線。諸位大人任重道遠,這自然不需要本官多說,但最重要的,是要在這特殊時期安撫好民心,切不可出現百姓流離失所之狀況,若有此等現象發生,本官絕不姑息,定當嚴懲!”

眾官吏言道:“謹遵鈞命!”

眾官吏退下之后,蘇韻茗把汪維成單獨留了下來,然后言道:“汪大人,想來陛下也應該對你說了,本官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出海去千葉島尋找寶物,不知那遠航的大船,你準備好了沒有啊?”汪維成言道:“啟稟大人,船只都已經準備好了,一共十幾只大船,足夠您帶著隊伍出海去了。”蘇韻茗笑道:“此次行動乃是絕密,焉能帶那么多人去?這樣,衛隊的大部人馬留在杭州城中,本官只帶五十人出海即可。”汪維成立馬言道:“大人,此番出海多半會有危險,您只帶五十人,下官擔心人手不夠??!”蘇韻茗笑道:“放心,有五十人足夠了!只是本官此次尋寶,時間可能長也可能短,若是那平山盟賊寇向東進犯杭州府的話,你可一定要率兵極力抵御才是。屆時,若是你的兵馬不夠,你也可以調動我的衛隊?!蓖艟S成惶恐道:“是,大人考慮周到,一心為國,下官佩服!”蘇韻茗點了點頭,言道:“都是為了國家,就不必如此客氣了。今日本官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們在杭州東碼頭見!”

汪維成言道:“是,請大人放心!”

汪維成回到自己府中之后,便立刻來到正堂。蝴蝶暗衛的首領梅御豐已經在那里等候他多時了,梅御豐一見汪維成,便立刻問道:“怎么樣?今日狀況如何?”汪維成言道:“回稟將軍,那蘇韻茗現在已經住在了黜置使行轅之中,她對我說,這一次出海,她只帶五十名衛兵,而且明日就會出發?!泵酚S笑道:“很好,你做的不錯,這一次如果事成了,那我一定會在陛下和皇后面前替你美言幾句,到時候你一定還能升遷的!”汪維成笑道:“那就得有勞將軍您了!”

原來,鄭功軒在派遣蘇韻茗的同時,還讓梅御豐帶了一份秘旨來到杭州。這秘旨中的內容就是,要汪維成配合梅御豐,奪下蘇韻茗拿回的武功秘籍和洛原迎神丹,并且將蘇韻茗殺死。只要事情成功,汪維成就可以得到三千兩黃金,同時頂替蘇韻茗成為戶部侍郎。在這樣的名與利的誘惑之下,汪維成自然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梅御豐與他說好,殺人搶寶的事,都由他來做,而汪維成只要能夠替他搜羅有關蘇韻茗下一步行動的情報,就足夠了。

蘇韻茗到了黜置使行轅之后,言方平便不解地問道:“大人,恕我多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們初來杭州,對此地官吏還不甚了解,您就這樣把自己的行程和所帶衛士的情況告訴了汪維成,萬一他和別人勾結,那您豈不是會遭遇危險?”

蘇韻茗笑道:“老言啊,你這次的問題可是提得很好??!不過呢,我想告訴你的是,兵法中有一條計謀叫作‘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意思就是說,你明面上好像是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了敵人,但你的真實計劃與目標卻并不是你說給別人聽的那一個。汪維成位高權重,他要是不與人勾結,那才是真正的奇怪呢!我告訴汪維成這個消息,就是要讓他以及他身后的人放松警惕,但是我們肯定要在暗中進行部署的。老言,你聽好了,現在你的任務就是,于今天晚上的時候,讓兩千名衛士暗中登船,然后提前前往千葉島。還有,讓所有的衛士都換上水手的衣服,千萬不要暴露他們的官軍身份。你安排所有衛士從碼頭離開之后,便回到行轅里來。明日我們再按照正常的流程準備出發,今天他們已經見到了你和我這兩張熟悉的面孔,明日出海如果你不在我身旁,他們必定會起疑心的!”

言方平言道:“是,請大人放心,屬下定會保護好大人,絕不讓您受到一丁點傷害!”

到了晚上的時候,言方平便暗中安排兩千名衛士換上水手的衣服,然后陸續登上杭州碼頭上??恐拇蟠6@個時候,霍想、江海婆婆和霍玉芬三人已經在碼頭上等候了。言方平對霍想言道:“霍姑娘,蘇大人有令,這兩千名衛士交給你來指揮,你帶著他們,把大船停靠在距離千葉島5海里之外的松葉島島岸旁邊。你們盡量不要從船上下來,只要靜靜地在船上等候我們的消息就好?!被粝朦c了點頭,言道:“言將軍放心,這一次的任務,我一定會完成好的!”言方平對身旁的副將高啟飛言道:“老高,這一路上,你要完完全全地聽從霍姑娘的指揮,明白嗎?”高啟飛躬身道:“是,言將軍!”然后她又向著霍想言道:“高啟飛聽憑霍姑娘吩咐!”霍想點頭道:“高將軍不必客氣,希望我們這一次能夠順利完成蘇大人交給的任務?!庇谑牵@兩千多人趁著夜色登船之后,便沿著運河河道向出??诙ァ?

此時的臺州縣中,鄭偉河正在與謀士關維興聊天。月前,鄭偉河因為貪污之事被告發,所以被貶到了臺州縣來做水軍都督。因為他曾經在這里與蘇明遠學習過一段時間的武功,所以對這臺州還是比較熟悉的,他在當地也有一定的人脈。他被貶到此地之后,便暗中到民間去招賢納士,一些人知道他的皇子身份,再加上他又許以重利,所以都紛紛前來歸附。在這些歸附的人之中,有一人名叫關維興,此人才氣非凡,而且智謀超群,常有高人一等的遠見卓識,因此鄭偉河也將他倚為心腹,常常與他秉燭夜談、把酒言歡。這一日晚上,他二人又坐到一起,開始談論起國家大事來。

鄭偉河喝了兩口酒,然后憂愁地言道:“我來到這臺州縣,已接近月余,父皇卻絲毫沒有放我回去的意思,難道我這條奪嫡之路,就注定走不通了嗎?”關維興言道:“殿下莫要太心急了,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您雖身在臺州,但是可以韜光養晦,將來未必便不如那太子?,F在平山盟的賊寇攻克南陽、江漢府和長沙府多地,國家正處在多事之秋,若是我們能夠成功剿除匪患的話,那么陛下一定能夠看到您的功績,屆時我們想回京都去,就會容易許多了。當然,您現在不過只是掌管著一個縣的水軍,想要去剿除平山盟的賊寇,那是不太可能的。但是陛下已經給您伸出了另一根橄欖枝,難道您還沒有看出來嗎?”

鄭偉河奇道:“我還是不懂,煩請先生教我?!?

“眼下那蘇韻茗被陛下封為江南道黜置大使,提調江南各州縣,而且還帶來了五千人的黜置使衛隊,這件事您應該知道吧?”

“沒錯,可這與我有什么關系呢?”

關維興笑道:“您想想,當時陛下為什么要把您貶到臺州來?這天下之大,把您貶到哪兒不是貶呢?為什么要把您貶到一個您曾經待過并且有人脈的地方呢?這就說明,他希望您在這里韜光養晦,把握時機,這樣才能讓您的心性更加堅強,也才能重返親王之位。而這個蘇韻茗的到來,就是陛下給您的機會。您想想,現在平山盟賊寇那么猖獗,陛下不去忙著剿除匪患,卻突然派這個蘇韻茗來江南巡查,這其中肯定有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據在下調查,那杭州府知府汪維成,早幾天便在杭州東碼頭那里調集了十幾艘大躉船,似乎是要送人出海??墒沁@幾天卻一直沒見他調撥這些大躉船,這就說明,他一定是在等待蘇韻茗的到來。由此可以證明,現在蘇韻茗定然掌控著什么重要秘密,只要我們把這個秘密破解出來,那我們想要回到洛陽,那就容易許多了。”

鄭偉河笑著拱手道:“先生這一番分析,真是讓我茅塞頓開?。∧俏覀儾蝗缃褚咕驼{撥一支水軍,守在杭州灣的水道之上,看看他們到底要出海去什么地方?!?

關維興笑道:“殿下真是天縱聰明,一點就通!那在下就陪殿下一起去瞧個究竟?!?

鄭關二人剛要出門,邢天玥便立刻問道:“偉河,你這是要去哪里?”鄭偉河握住了邢天玥的手,然后言道:“玥兒,你放心,我們只是去完成一個小任務,幾天后就回來,你在家中等我就好!我會安全地回來的?!?

邢天玥心中難免憂慮,但她還是言道:“偉河,你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

鄭偉河笑了笑,然后便帶著關維興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蘇韻茗和言方平帶了五十余名衛士,登上了汪維成準備的大躉船。由于此事事關絕密,所以汪維成只是帶了幾名親隨前來相送。汪維成言道:“大人這一番出海,任重道遠,可千萬要小心?。 碧K韻茗笑道:“汪大人的深情厚誼,本官記下了,待到任務完成之后,便回來好好地請汪大人吃一頓飯。屆時還要汪大人好好推薦一下杭州的各種特色美食??!”

汪維成笑道:“那是自然,屆時我請大人!”

待到蘇韻茗一行的船駛離碼頭之后,梅御豐便帶著自己手下的一百多名暗衛,來到了碼頭附近。汪維成低聲地言道:“給你們也準備了一條大躉船,你們可以在后面遠遠地跟上,但不要靠的太近,以免引起他們的懷疑。反正你們也知道他們會去千葉島,所以即便跟得不緊,也絕對不會被他們甩脫的?!泵酚S拍了拍汪維成的肩膀,然后言道:“好,這次等我們回來,定要好好地給你在陛下面前請功!”言罷,梅御豐便帶著手下的一百多名暗衛,登上了一艘大躉船,然后向著蘇韻茗他們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大躉船駛離碼頭之后,蘇韻茗來到了大躉船的船頭,只見一個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獨自站在船頭向著遠處望去。于是蘇韻茗便緩緩地走了過去,然后言道:“宏哥哥,許久未見,你還好嗎?”

那黑衣男子正是林宏。原來,蘇韻茗擔心自己宣旨之后,就會被人嚴密地監視起來,那樣她就沒有機會去見林宏了。于是宣旨的前一天夜里,她把林宏假死的事情告訴了霍想,并且讓霍想第二天到濱江區的鐵嶺關老街里去見林宏?;粝胍宦牭竭@個消息,自然是喜出望外。蘇韻茗見她高興異常,便笑著言道:“別光顧著高興,你去了以后是要給你林大哥傳遞消息的。你告訴他,讓他在后天早上的時候,到杭州東碼頭與我會合,然后同我一起出海前往千葉島。做完這件事后,明天晚上,你就帶著江海婆婆和你師父,到杭州碼頭上去等待,到時候言將軍會把黜置使衛隊的兩千名衛士交到你的手里,然后你統率衛隊率先出海,到千葉島附近埋伏下來,以備不測。這件事乃是絕密,我身邊已經沒有可以托付的人了,所以只能把這件事交給你。想想妹子,你能幫姐把這件事做好嗎?”

霍想見蘇韻茗如此相信自己,自是慷慨激昂地言道:“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把這件事情做好的。你放心!”

于是第二天一早,當杭州眾官僚到來之前,霍想三人便先行下了船,然后向著濱江區的鐵嶺關老街而去。到了老街之中,霍想三人才發現,這里住著的全都是乞丐,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渾身又臟又臭,街道之上也都是隨處可見的垃圾?;粝胍娮约旱牧执蟾缇妥≡谶@樣的地方,心中不免感到難受不已。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林宏的身影。與此同時,林宏也看到了她。他二人許久未見,自然都是喜悅異常。林宏走到她身邊,然后言道:“想想姑娘,你怎么會在這兒?又怎么知道我在這里呢?”他看到了霍想身旁的江海婆婆和霍玉芬,于是便言道:“二位前輩好,在下林宏,是想想姑娘的朋友,不知二位是想想姑娘的什么人啊?”

江海婆婆笑道:“小伙子,你叫我江海婆婆就好?,F在,想兒是我的孫女,這位是回疆女俠霍玉芬,是想兒的師父?!?

林宏一聽這話,便立時躬身笑道:“江海婆婆、霍女俠,林宏這廂有禮了?!苯F牌藕突粲穹蚁蛩€過禮后,霍想便立刻把蘇韻茗要她帶的消息告訴了林宏。林宏點了點頭,言道:“好,我明白了,今日可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這樣吧,我請婆婆、霍女俠還有你,一起去吃頓便飯吧!這里環境有些臟,怕你們一時半會兒受不了!”

江海婆婆關切地問道:“小伙子,你怎么一個人住在這里???”

林宏搖了搖頭,言道:“只因在下做了些許看似出格的事,朝廷便下發了海捕文書,在全國范圍內通緝于我,所以我為了隱藏自己,只能藏在這個地方。這里是不會有人來搜查的!”

江海婆婆嘆息了一聲,言道:“都是可憐人?。 ?

四人到附近找了間小面館,隨意吃了一口之后,林宏便低聲言道:“在下因為遭到通緝,不敢在人多的地方久耽,這就告辭了。屆時我們在千葉島上再相會吧!”霍想低聲言道:“林大哥,你一切小心!”林宏拜別了三人,結了飯錢,便迅速地離開了。離開面館后的他,戴上了面罩,然后沿著偏僻的小路而行,等到天黑了以后,他才來到了杭州東碼頭附近。夜色寧靜,碼頭旁邊也只有零星的一兩個守衛,這自然難不住林宏,于是他悄悄地來到了那艘即將出海的大躉船之上,然后隱藏了起來,靜靜地等候著蘇韻茗等人的到來。

林宏從面館離開之后,江海婆婆看著霍想,然后笑著言道:“你喜歡他,是嗎?”

霍想一聽這話,忸怩地說道:“婆婆您又來取笑我了!人家林大哥可是要做大事的,我這種小女子,人家哪里看得上?。俊?

霍玉芬笑了笑,言道:“那可不一定?。≌f不定他就看上咱們想想了呢!”

霍想的臉更是紅得厲害了,不由得抱怨道:“師父,怎么您也跟著起哄呀!”

霍玉芬吐了吐舌頭,笑著言道:“看看你臉都紅成什么樣子了?我這哪是起哄呀?這不就是事實嗎?”

霍想沒有再過多言語,她只是望著那小面館的門口,因為那是林宏剛才離開時曾走過的地方。同時,無盡的遐想與期待,漸漸地在霍想的心中生根發芽。

此時,立于船頭的林宏看到是蘇韻茗走了過來,于是就立刻摘下了面罩,然后言道:“茗兒,自川蜀一別,你我真是好久沒有見面了。你怎么樣?近來過得還好嗎?”

蘇韻茗微笑道:“我當然一切都好,只是當初以為你在川蜀死了,我心里真是難過異常?,F在看到你安然無恙,我真的很高興。碧瑤姐的事情,我也已經知道了,希望你能堅強一點!”

林宏望著遠處的大海,以及剛剛從海平面上升起的那輪朝陽,不由得嘆息道:“往事如煙??!盡管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卻一下子發生了這么多事,現在看到這蔚藍的大海,雖然內心有一點點平靜,但是又無法真正平靜下來,更多的,似乎是一種蒼茫之感。茗兒,你記得李商隱所寫的那首《馬嵬》嗎?他在詩中寫到:海外徒聞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這世間哪里又有第二個九州呢?所以,有些東西一旦失去了,或許真的就找不回來了。對于唐玄宗來說,或許便是找不回那楊玉環了;而對于我來說,我也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你碧瑤姐了。唉!若是這世間真的有第二個九州,真的能讓我再見你碧瑤姐一面的話,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啊!”

蘇韻茗嘆息著搖了搖頭,言道:“宏哥哥,我想,你不應該那么悲觀。你要始終相信,碧瑤姐會在天上看著你,并且默默地祝福你的。只要你心中時時刻刻有著她,那她就會永遠在你身邊的。再者,你既然記得李商隱的這首《馬嵬》,那你也一定會記得蘇東坡的那首《水調歌頭》吧?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你看那朝陽升起的地方,那就是碧瑤姐所在的地方??!”就在這時,一道明媚的陽光緩緩地照到了林宏的眼睛中,也照在了林蘇二人的身上。林宏在那朝陽之中,似乎真的看到了孫碧瑤的身影,她正靜靜地站在那里,臉上有著一抹溫存的微笑,并且正用她那含情脈脈的目光看著自己。終于,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終于可以在陽光之下,靜靜地去沐浴自己那孤獨而又悲戚的靈魂,讓它重新恢復到光明而又幸福的狀態之中。

大躉船緩緩地向前行駛著,那明媚的朝陽似乎也離他們越來越近。一片一片的海景向著他們身后掠去,而前面所呈現出來的卻是更加廣闊的海域。水面的顏色也漸漸地從淺藍色變為了深藍色,陸地的輪廓也漸漸地消失殆盡,他們真正意義上地遠離了中土,來到了寬闊無邊的洋面之上。

蘇韻茗看著那寬廣無邊的洋面,不由得感慨道:“我覺得,這或許真的是一個全新的天地,這個天地似乎與我們所熟悉的故土完全不同。也許在這里,我們能感受到更多別樣的風情,也能夠遠離之前的一切煩惱,從而暫時獲得一種心靈的超脫吧!”

林宏笑道:“是啊,我上一次感受到這樣一種心靈的超脫,還是在清凌山莊之中呢!那時的你,就像現在這樣,極富有詩意,而且說出的話也是那么的讓人信服。記得那日你我二人在洛陽城中吃飯,你點了兩份米漾糕,兩個涌泉蜜橘和一個三黃雞,當時我就對你們江南的美食頗為欣賞,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家鄉臺州,還是一個臨近海邊的地方。似乎就是從那時起,我就有了對于大海的一種幻想,我真的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來看看大海,感受一下這種寬廣無垠的境界?,F在,能夠與你一起來看看大海,我真的感到很高興!”

蘇韻茗笑了笑,然后言道:“宏哥哥,真難得,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吃飯的事情!你看看這是什么?”她從自己身后拿出了一頂紅色的小氈帽,這氈帽卻是那日林宏與她同到洛陽時,花五十文給她買的。后來的蘇韻茗,即使在落魄到極點的時候,這頂氈帽也從不曾離開過她的身邊。林宏見到這頂氈帽時,也不由得大吃一驚,然后笑著問道:“茗兒,這帽子是我給你買的那頂嗎?”

蘇韻茗點了點頭,言道:“沒錯,就是你在洛陽給我買的!雖然我把它揉皺了許多,但它對于我來說,仍然是非常珍貴的。”蘇韻茗這話剛一出口,她頓時便覺得不妥,于是便補充道:“這帽子真好看,真好看!”

林宏倒是沒有注意到她的那點小心思,只是笑著說道:“好看就行,那你可要把它保存好哦!”言罷,他便繼續向著遠處的大海望去。過了片刻之后,他轉身向蘇韻茗問道:“茗兒,你說這皇帝陛下派你來千葉島,究竟有什么圖謀呢?那武功秘籍和洛原迎神丹,又是什么東西?”

蘇韻茗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兩樣是什么東西,不過看陛下的意思,只要得到那兩樣東西,就可以無敵于天下?;蛟S這兩樣東西一旦被陛下拿到的話,那平山盟的匪患就一定會被平定的?!绷趾昕戳丝刺K韻茗,然后問道:“茗兒,你也認為平山盟的人都是匪嗎?”

蘇韻茗知道他是害怕自己正邪不分,所以才有此一問,但蘇韻茗知道,自己還沒有做好向林宏坦白自己身份的準備,于是她便只能言道:“他們反叛朝廷,難道還不是匪嗎?”

林宏搖了搖頭,然后低聲言道:“朝廷就一定都是對的嗎?我和你碧瑤姐只不過是想過一些平凡人的小日子,可是災難降臨到我們的頭上,我們又能怎么做呢?只能被抓、被屠殺,而那些做了惡事的壞人卻絲毫沒有受到懲罰。茗兒,我希望你能明白,眼下的朝廷真的已經惡濁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所有的官員都在爭權逐利,沒有人會替天下受苦受難的百姓著想的。但平山盟的英雄則不同,他們鋤強扶弱,解民倒懸,實是大大的英雄好漢。我佩服他們的高義,所以才會加入他們。茗兒,你智謀能力遠高于我,將來的成就也一定不會比我低,我希望你能始終記住‘天順民心,仁者無敵’這八個字。你記得嗎?我們在京城和川蜀賑濟災民的時候,你是那樣的不辭勞苦,為了百姓的安危,甚至不惜親身試毒,像你這樣善良的人,全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但是正因為你過于善良,所以往往會被事物的表面現象所蒙蔽,以至于難以對時局形成正確的觀點。因此,我希望你能夠和我站到同一條戰線上來,就像我們在川蜀的時候那樣,我們一起為天下的老百姓們討個公道,好嗎?”

蘇韻茗見此時的林宏信念堅定、神色清明,顯然是已經大徹大悟,心中自是欣喜萬分,但她卻只是淡淡地言道:“好,宏哥哥,我會好好想一想你說的話的!”

到了下午的時候,言方平來到蘇韻茗的艙房門口,然后言道:“蘇大人,我們在前方看到了一個小島,那島上郁郁蔥蔥的,有很多綠色的樹木,樹林間還隱隱地閃爍著一道藍綠色的光。依據地圖顯示,那應該就是千葉島了!”

蘇韻茗喜道:“好,那便命令大躉船向著那座小島靠過去,我們上島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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