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十而順命
用六十而順命,有人會說,孔子的原話不是六十而順命,而是六十而耳順,說的是人到了這個歲數把什么話都聽得進去了,‘耳順’當順耳之言解,其實孔子自傳式的這句話跟耳朵并沒有什么關系,‘耳’這個字在《論語》中有兩個意思,一是語氣助詞,如‘前言戲之耳,’前面說的是跟你開玩笑的呢!‘女得人焉耳乎’你得到人才了嗎?另一個是實指耳朵,‘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這句話中的‘耳’是指耳朵。這里是語氣詞還是實指,在這里本人偏向于語氣詞,因從六句話的格式來看,‘而’后面是接動詞,‘志、立、不惑、知’都是動詞,這里不可能出現名詞,語法上說不通,五十說的知天命,六十而順天命,是接下來的往下說,這樣才有道理,說得通,在接下來的講述中我們會知道這里應是順天命,順從于天命,從哪里可以得知,我們還是繼續展開孔子的人生軌跡。
在孔子六十歲這年,有兩個重要的人物去世了,衛靈公與季桓子,先說衛靈公的去世對孔子從政是直接澆了盆涼水,如果以前是躊躇滿志,滿腔熱忱,有那股主動而為的希望與熱血,那由此則希望越來越渺茫,尤如以前認為路有的是,可從這開始路是走一條少一條,衛靈公在時,我們看到孔子不如意是主動走,而由此后我們看到孔子是被動走,以前是著急,從這后是不著急,這是六十而順命的變化。
為何這樣,上面我們提到過,衛國的條件相對于魯、宋、鄭、陳是最好的,衛靈公想用,孔子想做,這個想用的人還有實權能用得了,而其它的即使想用是有心無力,應該說在衛國是能一拍即合的,但由于政治路線不同,孔子把復禮作為目標,把守禮作為原則,孔子從政不是為做官發財,而是為實現仁政理想,這里再一次證明。
在對待衛靈公上,由于孔子原則性太強,是孔子不干,主動權是在孔子手上,有人會問你這樣說有何證據,《孔子家語.賢君》中有‘哀公問于孔子曰:“當今之君,孰為最賢?”孔子對曰:“丘未之見也,抑有衛靈公乎?”公曰:“吾聞其閨門之內無別,而子次之賢,何也?”孔子曰:“臣語其朝廷行事,不論其私家之際也,”公曰:“其事何如?”孔子對曰:“靈公之弟子渠牟,其智足以治千乘,其信足以守之,靈公愛而任之;又有士林國者,見賢必進之,而退與分其祿,是以靈公無游放之士,靈公賢而尊之;又有士曰慶足者,衛國有大事則必起而治之,國無事則退而容賢,靈公悅而敬之;又有大夫史,以道去衛,而靈公郊舍三日,琴瑟不御,必待史之入,而后敢入,臣以此取之,雖次不賢,不亦可乎。”’
這段話的意思是魯哀公問孔子:“當今的君子,誰最賢明啊?”孔子回答說:“我還沒有看到,或許是衛靈公吧!”哀公說:“我聽說他家庭之內男女長幼沒有分別,而你把他說成賢人,為什么呢?”孔子說:“我是說他在朝廷所做的事,而不論他家庭內部的事情。”哀公問:“朝廷的事怎么樣呢?”孔子回答說:“衛靈公的弟弟公子渠牟,他的智慧足以治理擁有千輛兵車的大國,他的誠信足以守衛這個國家,靈公喜歡他而任用他。又有個士人叫林國的,發現賢能的人必定推薦,如果那人被罷了官,林國還要把自己的俸祿分給他,因此在靈公的國家沒有放任游蕩的士人。靈公認為林國很賢明因而很尊敬他。又有個叫慶足的士人,衛國有大事,就必定出來幫助治理,國家無事,就辭去官職而讓其他的賢人被容納。衛靈公喜歡而且尊敬他。還有個大夫叫史魷,因為道不能實行而離開衛國,衛靈公在郊外住了三天,不彈奏琴瑟,一定要等到史魷回國,而后他才敢回去。我拿這些事來選取他,即使把他放在賢人的地位,不也可以嗎?”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衛靈公好賢,對人才重視,不存在君弱臣強的問題,而且衛國如魯國一樣是第一批受封之國,在實力上不是小國。
再一個是季桓子,不是有‘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亡,其言也善。’季桓子快不行了坐在車上說魯國本來是可以興盛的,都是自己的過錯沒用孔子以至如此。‘昔此國幾興矣,以吾獲罪于孔子,故不興也。’臨死終于明白在憑拳頭的時代自己趕走孔子是巨大的錯誤,交待繼任者季康子要請孔子回來。我們知道孔子在魯國能推行仁政,主要是依靠季桓子的支持,因季桓子是魯國國政,是真正說話好使的,季桓子支持的事,孔子就能順風順水,季桓子不贊成的,孔子就干不成。季桓子這樣的人醒了,但醒后卻走了。只是在魯國是醒悟的人走了,繼任的迷糊,并沒有按季桓子交待去做。
對于孔子來說國內最了解他的是季桓子,國外最了解他的是衛靈公,不僅相處時間長,而且在為政上都有手段,都是本國說了算的人,是可以給孔子施展平臺的決定性人物,而這兩個人的去世對孔子來說是命,無從改變,孔子只能順從命運的安排,他開始變得不那么著急了,心境似乎也看開了很多。
衛靈公逝世時,孔子在陳國,可能在陳國時間不長,講了幾次課就走了。到了蔡國,這蔡國與陳國一樣都是小國,常被大國捏來捏去,這蔡國處在大國吳、楚之間,日子很不好受,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你想孔子到那里,能推行仁政嗎?當然不可能,只是這孔子確實名氣大,可能是弟子多的緣故,畢竟那時沒有報紙也沒有電視,傳播消息重要通過人來傳遞,這可看出孔子集團有專門策劃,就如現在的名人要到哪里講學,提前打招呼搞策劃,讓很多人都知道,蔡國靠近楚國,這消息傳到了楚昭王那里,一看孔子這響當當的人物在那閑著,每天只是磨嘴皮子講課,便派人到蔡國來請孔子到楚國去,這楚國是大國,有意來請,孔子總算是看到了希望,便收拾行囊準備出發,孔子是名人又有這么一大幫人,要到哪里去不是什么秘密,說是陳蔡兩國的大夫們聽說孔子要到楚國,擔心孔子到楚國后會打擊他們,為什么他們這么想,是因為孔子所推行的主張這幫人知道是對的,但‘反對’,當然這個反對不是光明正大的,有點做賊心虛的意思,如前面說過的陳司敗是用了不實之詞來詆毀,這些人心里有鬼,便不愿讓孔子到楚國去,《孔子世家》里說的是這個原因。
其實這只講了表面的,如果陳國的大夫這樣想情有可原,但蔡國不只是,而是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楚國是蔡國的敵國,蔡國處于吳、楚兩大國之間,蔡國是站在吳國一邊來對抗楚國,孔子這幫人要到敵國去,這不是資敵?當然不會讓他們走,于是組織兵士和服勞役的把他們圍住,‘厄于陳蔡’,說的是這件事.
有人會問困厄孔子這幫人,為何不殺呢?也不至于,要知道孔子在陳國三年,在蔡國也是三年,在時間上雖然有些不精準,說的是概數,但前后加起來至少也有三四年,這么長時間在這兩國推行仁政,求職辦學接觸公室成員,《論語》中‘子禽問于子貢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意思是子禽問子貢:“夫子到一個邦國,必定知道那里的政事,這是他求來的呢?還是人家主動提供的呢?”子貢說:“這是夫子靠溫良恭儉讓的美德而得來的。即便是他求來的,和別人求來的大概也是不同的吧!”從這里可以看出孔子有人格魅力,善于處理人際關系,是有人緣的,而且他講學有大批弟子,如子夏就是陳國人,后來成為魏文候的老師。以上可以看出是圍困阻止去楚國,并沒有殺孔子之心,況且即使想殺也殺不了,帶的這幫人厲害,只是相持,不讓到楚國那邊去,生命是無虞的。
孔子一行人圍困于陳蔡之間,帶的糧食吃完了,人都餓得東倒西歪,孔子每天除了給弟子們講課再就是彈琴,這子路有點受不了,‘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子路不高興,我們要知道子路是剛直之人,情緒是寫在臉上的,問老師君子也會走途無路嗎?這里的窮不是身上沒錢貧窮的意思,古時窮與達是一對,貧與富是一對,貴與賤是一對,現在我們講窮途末路是這個意思。孔子回答說:“君子固守窮困,小人守不了窮困什么事都干得出來。”這段師徒的對話其實有些深意,子路開始懷疑君子,老師不是說君子有‘知’,不是有智慧是聰明人嗎?作為聰明人的君子為什么會無路可走,質疑,而孔子告訴他的是定力,這里可以看出人的區別,子路代表眾人,現在我們做事看到走不通是不是換條路走,不一根筋,而孔子超乎眾人,認為方向是正確的就一直走下去,即使面臨困難也不改變,孔子的做法看常人眼里看起來有點傻,但我們看那些真正成功的真就是這些‘傻子’,而經常換來換去的所謂聰明人卻最終平凡,這里告訴我們干任何事要想成功必要有精一之功,莊子講‘不精不誠,不能動人。’孔子就有這種‘任憑風吹浪打,我自巋然不動’的定力。
孔子有定力,但不是死犟,而是教化疏導,孔子因材施教這個材也有就地取材之意,搞即時教學現場解決問題。為做好弟子們的思想工作,孔子不是簡單說教,而是先找學生干部談,再由學生干部去做工作,咱們來看孔子是如何教化的。同一個問題問三個學生干部,孔子的問題是‘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邪?吾何為于此?’說的是詩經上的話‘不是犀牛不是老虎,奔命在曠野之上,’這里當然是代指,用的是比喻,孔門談話都愛引經據典,用白話是說‘我們這幫人不是犀牛老虎能傷人,卻在這荒郊野地被人圍著,難道是我們的學說有什么不對,為何到現在這樣呢?’
第一個被叫來單獨談話的是子路,子路怎么回答他是從自身找原因,他說老師可能是我們在仁上做得還不夠,在知上還不夠聰明,還沒有取得人家的信任,子路的自我檢討孔子贊成嗎?沒贊成,而是說:“由啊!如果作為仁者別人一定相信他,那就不會有伯夷、叔齊了?如果作為智者別人一定能照他的去做,那就不會有王子比干了?”孔子這話啥意思,這伯夷、叔齊不是攔著周武王不讓他去伐紂,周武王信他了嗎?沒有。王子比干向紂王進諫,紂王聽他的去做了嗎?也沒有。也就是說對于仁者智者的東西,別人不一定能認可。
下一位是子貢,子貢這個人我們知道他是經商高手,商人的特點是能把貨買出去,能成交。一聽老師的問題,就等于是交易出現僵局,怎么辦?子貢的處理方式是降價,他說老師可能是我們的道太大,天下沒有能容得下我們的,你看我們是否把它降低點標準。孔子聽后說;“賜,好農夫雖然善于播種五谷,卻不一定準有好收成;好工匠能有精巧的手藝,所作卻不一定能盡合人意;君子能夠修治他的道術,就像治絲結網一般,先建立最基本的大綱統緒,再依序疏理結扎,但不一定能容合于當世。現在你不去修治自己的道術,反而想降格來茍合求容,賜啊!你的志向不遠大啊!”子貢也是從自身找原因采取降低標準的方式,這就如一個產品質量好價格貴,降價賠本,子貢的辦法是在質量上減一點,相應能把價格降下來,以利于銷售,而孔子是打造名牌在質量上不能含糊一點不能減,并告訴子路要是這樣這個品牌形成不了,那公司會發展不了,走不遠。
最后是顔回,顔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
顔回的回答跟子路、子貢不同,兩位學長是從自身找原因,而顔回是找別人原因,還是以產品來說,顔回充分肯定是好產品,只是別人不識貨,正是別人不識貨證明我們的產品不是一般的產品,正是別人容不下我們才呈現我們是君子,孔子聽后很高興‘欣然而笑’,還開了玩笑,‘顔家這小子,將來發財了,我給你當管家。’話談完,工作做通了沒有,應該做通了,因這幾位學生沒提什么問題,如果子路、子貢不明白的還會問,特別是子路從來有事不會藏著掩著,子貢極聰明不明白的也會迂回的去問,這都沒有,說明思想做通了,學生干部思想通了,由學生干部來做學生們的工作,那就容易解決了。
圍了幾天,子貢想了辦法,子貢有錢又會談,晚上買通了看守,那些服勞役的也是臨時抓的公差,有錢得好處就放了子貢出去,子貢出去后到楚國搬來了救兵,當時吳國打陳國,而楚國救陳國,陣兵在一個叫城父的地方,楚昭王在此親自指揮,楚軍來后解了圍,說是‘楚昭王興師迎孔子’,孔子與楚昭王見了面,談了什么不知道,應該是仁政,楚昭王很高興,說是‘昭王將以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將要把七百里地封給孔子,讓他干什么,有點像搞特區,這塊地讓孔子說了算,這是多好的事,可是這個特區試驗田還沒發文就沒下文了,什么情況?說是楚國令尹子西說了話.
令尹相當于宰相,二號人物,說話份量很重,子西只問了昭王幾個問題,昭王就改了主意,子西問:“大王,我楚國搞外交的人才有比得上子貢的嗎?”昭王回答:“沒有”;“輔佐君王的丞相之才有比得上顔回的嗎?”昭王回答:“沒有”;“帶兵打仗率領千軍之才有比得上子路的嗎?”昭王回答:“沒有”;“大王您的大臣有比得上宰予的嗎?”昭王回答:“沒有”;“大王,您要知道我們楚國受封的時候,是子爵,按規定我們只有五十里,今天孔丘是要恢復周公與召公的禮制,您說我們楚國這方圓數千里的地方,他會怎么辦呢,您要知道,文王在豐地,武王在鎬地,那不過百里之地而最終能一統天下,孔丘有地有人壯大指日可待,這對我們楚國來說并不是什么福事。”昭王聽后怎么處理,‘乃止’于是停止了,說是沒過多久楚昭王也去世了,在楚國連找下文的人都沒了,人的命啊就是這樣怪,孔子只得認命,這事也就到此結束。
只是在楚國這一路上有些事記了下來,說是孔子到了葉地,有位葉公,不是有成語叫‘葉公好龍’,說的是這葉地的頭叫葉公,是不是同一個人不知道,這個葉公跟孔子的關系不錯,可能算是‘粉絲’之類的,《論語》中記載了幾次對話。‘葉公問政。子曰:“近者悅,遠者來。”’葉公問孔子怎樣管理政事,孔子說:“使近處的人高興,使遠處的人來歸附。”怎樣做沒說,格言式的一種標準,要做到可不容易,說的是人心,對人有吸引力;‘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葉公告訴孔子說:“我們這里有個正直的人,他父親偷了人家的羊,他告發了父親。”孔子說:“我家鄉的正直者,不同于你講的正直者:父親為兒子隱瞞,兒子為父親隱瞞,正直就在其中了。”
此段何意,正直本意是德,表明孔子德治,葉公意在以法衡量,現在我們知道法是需情理法的統一,應該考慮人情,此處有德治與法治差別,當然這個法治不是今天所言之法治,現在的法治是建立在公平、公正、公開的基礎之上,當時的法治是統治階級簡單粗暴的統治工具,現在的法就考慮了親情,是承認‘父為子隱,子為父隱’,在價值判斷上認同了孔子的觀點。
‘葉公問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葉公向子路問孔子是個什么樣的人,子路不答。孔子對子路說:“你為什么不這樣說,他這個人,發憤用功,連吃飯都忘了,快樂得把一切憂慮都忘了,連自己快要老了都不知道,如此而已。”這里看到葉公與子路都說不好孔子這個人,子路這么多年跟在孔子身邊,也歸納不上來,就如我們現在講‘孔子何人’一樣,太難了,因這個人不如常人那樣簡單,那樣單純,《論語》中‘叔孫武叔語大夫于朝曰:“子貢賢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墻,賜之墻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夫子之墻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類,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這里可以看出子貢對老師的評價,把他看成是深宅大院的宮殿,不入門還看不清,正是對孔子難以評說,子路答不上來.
還好孔子有自評,這為我們認識孔子提供了途徑,重要是三點,一是好學,是成功的前提。二是樂道,有理想追求。三是終生為之,堅持不懈。這三句話如果對照人性之向善、人道之為善、人成之至善,我們對仁的理解會更加清楚,從‘發憤忘食’中可看到人不學是難知向善,如‘人生猶如野生之花草,需要知識的修剪。’還有‘人不學,不知義。’都說明學的重要性,不學,人之向善之性就難知,也難以發揮出來;‘樂以忘憂’知向善還要為善,人生有大道才不會被瑣事煩擾,樂道是在追求理想中體會到快樂,享受到那種成就感,樂于大道是人生有方向,并依此方向不斷前進,不斷奮斗;‘不知老之將至’人的成功對許多人來說并非缺少理想缺少目標,而是缺少恒心,生命不止奮斗不息,孔子終生為之才達到了至善,被后人稱為‘大成至圣’。
從這里看出仁是一個極高的目標,對一個人是否能稱得上,那是蓋棺定論的事,但是否能體會感受到仁,‘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孔子說:“仁離我們很遠嗎?我想要做到仁,仁就來了!”‘斯仁至矣’,你心里一想到向善,那就是仁了,很容易,正如偉人曾說過‘一個人做點好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只做好事,不做壞事。’孔子的仁從內容看類指做好事,從目標上則是一輩子只做好事不做壞事,這個目標對每個人來說是很高的,實現是不易的,由向善、為善、至善才構成了仁這個目標體系。此時在葉地的孔子能稱得上‘仁’嗎?還不行,因還有‘為善’還沒有達到‘至善’,他還有人生的路程。
說是孔子由葉地返回到蔡,在路上遇見長沮、桀溺,《論語》中‘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與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問于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也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說的是子路與孔子找不到渡口了,看到兩個人在耕田,誰知這兩個人是辟世隱士,子路去問,這兩個人在得知是孔子在問渡口,便告訴子路,孔子知道渡口在哪,這里用的是隱喻,子路問的是過河的渡口,而隱士回答的是此渡口非彼渡口,意思是天下國家的方向你都能找得到,那渡口在哪也能知,并勸子路不要跟著孔子跑了,跑也白跑,這個社會無藥可救了還不如跟他們一起避世生活。
子路把話傳給了孔子,孔子告訴子路我們是人,我們不與人在一起,跟誰在一起呢,難道跟鳥獸在一起嗎?要是天下太平,我也不會這樣東奔西走。
還有‘子路從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蕓。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用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說是有一天子路掉了隊,跟孔子失去了聯系,遇到一位老人,用拐杖挑著鋤草用的工具,子路走上前問:“老人家,您看到我的老師孔子夫子沒有?”這位老者脾氣不點倔,很輕蔑地說:“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孰為夫子?”老人說完,便把拐杖插在地上鋤草去了。
子路聽了老者的話,一來尊敬他是老人,二來可能被老人家罵暈了,一邊琢磨老者的話說得似乎有理,一邊恭恭敬敬地給老人家彎腰作揖。當老者知道子路跟孔子的大隊人馬失去聯系,天色已晚,便留子路在他家住宿,而且‘殺雞為黍而食之’,又叫他的兩個兒子出來與他想見。第二天,子路趕上孔子后,就把自己的經歷報告了老師。孔子說,此人是一位隱士,并且讓子路再回去看看這位老人,其實他是讓子路帶話給老人家。老人說夫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孔子自然要說幾句話回應一下。子路回去后沒有見到老人,就撂下幾句話給他兒子‘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這里可以看出這位隱士的敗筆在于讓兒子們出來禮見子路,一個家有長幼之禮,一個國家當然也要有君臣之禮,孔子是批判了這位丈人。
碰到一個叫接與的,《論語》中‘楚狂接與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這個接與傳說是那時的隱士,他對著孔子唱道:“鳳凰呀!鳳凰呀!你是多么不走運呀!過去的已無法挽回了,未來的可還趕得上呀!算了吧,算了吧!現在那些執政的也都身處危境啊”孔子下車,想和他談談,他卻趕快避開,使孔子沒有能夠和他談。這里可以看出接與這位隱士把孔子看得很清,有點旁觀者清,肯定孔子推行的仁政,把孔子喻為鳳凰,只是這樣好的想法不逢時,不要再糾纏過去了,換個思路好好把握未來吧,此處的提醒孔子的態度怎樣,孔子認可,從孔子下車想跟他請教便可看出,此時孔子已是六十三歲的老人,別人都看得出,他難道自己不知道嗎?當然知道。
對隱士的態度中可以看到孔子的立場觀點,有幾點啟示值得我們注意
:一是孔子肯定人的社會性,批判脫離社會。即在出世與入世上,孔子的立場是入世,而且是積極入世。人是否能脫離社會,看來不能,即使那丈人的兒子禮見子路,表明做不到?用現在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講社會性是人的本質屬性,聯系是事物的本質,正是有社會性,必然存在人與人的聯系,人是不能脫離社會而單獨存在,而是要融入社會,這是儒家為何受人歡迎的地方。二是人有社會角色。孔子認為社會由‘禮’建構,如何保持好社會的等級秩序,使社會實現和諧有序發展,在于每個人扮演好自己的社會角色,這位丈人雖然扮演了家里父親的角色,但對于國家來說是君臣,你扮演了臣子的角色嗎?沒有。沒有國哪能有家呢?孔子的觀點很明確是有國才有家,只有國家好你個人才能好。
三是人應承擔應有的社會責任。人是社會的人,人要融入社會也要改造社會,如果一個社會沉淪誰也不去救,那這個社會不就完了嗎,有句話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覺得自己有責任。’一個社會的沉淪也是這樣,每個人只是好于責于他人,怪于社會,從來不覺得自己應有責任擔當。‘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是儒家的擔當,即使一個人在社會上是一粒微塵,那天下興亡也跟我有關,我也有責任,孔子那種‘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的擔當精神,這種使命感是值得我們敬佩的,一個沉淪的社會自己能否救得過來不管,只是盡其所能去救,誰也難以改變我的初衷這是孔子開創的儒家精神。
四是彰顯道德價值。人做什么不做什么,其實在于價值導向,隱者覺得這世道救也救不過來,不如避世,過無憂無慮的隱居生活,這是個人價值。而孔子認為人的價值在于社會價值,你是否有益于他人,是否有利于社會,孔子為何要行仁,一生致力于辦學與從政,就是推廣這種道德價值,認同這種道德價值,孔子的這種道德價值后來推廣了嗎?認同了嗎?回答是肯定的。這也印證了‘一滴水只有融入大海它才不會干涸’一樣,孔子的個人價值是通過社會價值來實現的,只要有社會存在他的價值就會存在。五是人生需要不斷的調整,人生的方向不能變,但方式方法要因時因地進行調整,只有不斷的變才能通達,孔子順天命知變通,這條路走不通再找一條,但目標不能變,而是始終朝著目標前進。
孔子又返回了衛國,繼任者是太子剻聵的兒子輒,史稱衛出公,衛國的情況很有意思,太子在,沒有繼上位,讓他兒子繼了,這禮制上是碰到頭一遭,更有意思的是剻聵要回來,衛出公不讓回來,為什么不讓回,事情明擺著,依禮法繼承關系應是剻聵,由剻聵再傳給剻輒這才是正道,只是這權力就如錢一樣,有錢能使鬼推磨也能使磨推鬼,在權力面前哪有什么父子可講,而是聯合齊國進行討伐,這里是不是衛出公的責任,前面我們交待過應該真正的主人是南子,衛出公只是站在了南子一邊.
再則剻聵回來不只是接個君位的問題,而是派系,跟太子的人要上來,那跟南子的人必要下去,當然也包括衛出公,事情并不只是剻聵與衛出公父子倆的問題,只是他倆在臺面上,臺后還有很多利益交織,聯合齊國討伐,只是解決了一些國內勢力,如蒲地的公叔氏,而剻聵投奔的后臺老板趙殃硬氣,在晉國說了算,要到晉國地盤作戰并不容易,很難討伐成功,顯現出剻聵滅不掉也回不來,衛國繼續上演著父子爭國。
衛出公繼位后想用孔子又不知孔子愿不愿意,在外人看來衛靈公在時一直閑著不用,不知孔子是否有成見,于是讓子貢去問一問,我們知道子貢這個人是言語科優等生,會說話,《論語》中‘子貢曰:“有美玉于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子貢用了隱喻之言,對孔子說:“這里有一塊美玉,是把它藏在柜子里呢?還是找一個識貨的商人賣掉呢?”子貢這么一說,孔子心知肚明,孔子說:“賣掉吧,賣掉吧!我正在等著識貨的人呢。”孔子不僅愿意而是特別愿意,用了兩個‘沽之哉!’可以看出孔子想為政,去了嗎?沒有,那為啥?我們看到以前公山不紐、佛肸找他去,他都想去,但都沒真去,為什么?他有條件,你要聽我的,這次也是這樣.
子路見老師要出山,就來問老師的施政綱領,‘子路曰:“衛君待子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意思是子路對孔子說:“衛國國君要您去治理國家,您打算先從哪些事情做起呢?”孔子說:“首先必須正名分。”子路說:“有這樣做的嗎?您也太迂腐了,這名怎么正呢?”孔子說:“仲由,你真粗野啊,君子對于他所不知道的事情,總是采取存疑的態度。名分不正,說起話來就不順當全理,說話不順當,事情就辦不成,事情辦不成,禮樂也就不能興盛,禮樂不能興盛,刑罰的執行就不會得當。刑罰不得當,百姓就不知怎么辦好。所以君子一定要定下一個名分,必須能夠說得明白,說出來一定能夠行得通。君子對于自己的言行,是從不馬馬虎虎對待的。”
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孔子的仁政是德治,仁是對禮的改造與提升,是社會道德體系的構建,這個道德體系如何構建,重要的方面是靠上位者的帶領教化,用現在我們常說的‘黨風帶政風,政風帶民風’,如果這個上位者名不正言不順如何帶呢?也說不出口,本是老子的位置就是不讓他回來,你怎樣跟別人說,就如現實中有些領導干部住豪宅、養小三、穿名牌,可教育部屬廉潔奉公,你說這樣的人能帶出好的風氣嗎?不可能的事。這里也是這個意思,那怎樣解決衛國這種現狀,在子路看來不可解,一聽老師說正名,他就說老師是不合時宜是迂腐,但子路哪里知道,不解決這個問題,孔子的德治就無法實現,社會道德體系就無法形成。
孔子對具體怎樣解決沒講,只是后來孟子講了一個辦法,什么辦法?用孝的辦法,出的主意是衛出公用孝心,帶領衛國群臣到戚地把剻聵迎回來,并請父親坐在衛君的位置上,而剻聵則被兒子的孝心打動,又把衛君的位置讓給兒子,等于是剻聵當了太上皇,這樣父子重歸于好,剻輒又名正言順,這是孟子辦法,由父子爭國變成父子讓國,能行得通嗎?看來不行,表面上是父子爭國,其實此時已禮崩樂壞,爭利高于那‘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到了春秋末期連那僅存的道德面紗也沒有了,況且衛國還有幕后的南子,孟子只是臆想,而孔子想在衛國搞試點,重建道德體系,又談何容易。孔子的施政綱領,衛出公可能是看了綱就不過關,方向不對路,那具體的就不用看了,于是孔子的這種不合時宜只能是又一次失去了機會。
這里要說明的是‘衛君待子為政’,這個為政是國政的意思,即把衛國的政事交由你來辦,相當于組閣當總理,不是一般的官員。孔子不能為政,只能繼續當國賓與幕僚,也有精力來講學授徒。雖然孔子沒被重用,但孔門弟子在衛國從政的挺多,如子路、柴高等都走到了一定位置,子路當了蒲這個地方的宰,相當于縣長。
孔子在衛國不能被用,那魯國呢,季桓子不是有交待嗎?季康子本想遵從遺命,可是身邊有個叫公之魚的大夫對季康子說:“從前我們先君(季桓子)用他沒用到底,最后惹來別國的笑話,現在您再用他,如果又是半途而廢,別國豈不又要笑話您。”季康子說:“那要召誰才好呢?”公之魚說:“應該召冉求。”從這里看出人的立場很重要季桓子知孔子能使魯國興盛,但有個問題是魯國的興盛對于自己來說孰福孰禍?孔子的德治是復禮,季氏是臣就是守臣之禮,那還能凌駕于魯公之上嗎?當然不可能,繼位的季康子能控制得了孔子嗎,當然不能,他父親都控制不了。
季康子派了專人來召冉求,孔子一切都明白了,自己從政的希望渺茫了,冉求被召,孔子對冉求說:“回去吧!回去吧!在我們家鄉的那些孔門弟子,志氣都大,只是行事疏略些;他們的質地文采都很好,我真不知道要怎樣來調教他們才好。”子貢聽到老師如此說,知道老師想回去了,你看孔門師生說話很含蓄,老師不回去怎么能教呢?那時也沒有電話,也沒電腦能上網課,孔子這樣說子貢就懂了,臨行單獨跟冉求叮囑說:“你就職后,一定要設法來請老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