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八爺去看望王氏了。

王氏本就瘦弱，有了身孕以后，人更瘦了，猶如枯材一般。

“怎么這么不懂得保養(yǎng)？”八爺略帶責備地說。

王氏苦笑了下：“胃口不好，什么也吃不下去，勉強吃了一點，又都吐了。”

八爺也沒甚在意，以為這是正常的懷孕反應，過段時間就好了，可是，誰能料到，三天后，王氏小產了，更糟糕的是，她血崩了。

香玉去請婉春的時候，婉春的心情不是特別好，在那里撥弄著紅豆黑豆.

“姑娘，我們主子想見你最后一面.“

“什么，之前不還是好好的嗎.“婉春一驚，手里的黑豆撒了一地.

飛一般的趕到梨香苑，王氏雙眼閉著，連呼吸都是有進無出了.

“怎么會這樣，好好的，怎么就小產了呢？”婉春厲聲問道，她懷疑是不是又有人動了手腳。

香玉撲通跪下了：“我們主子本就體弱多病，府醫(yī)早就叮囑過了，主子的身體不宜有孕，可是主子說就算拼了她一條命，她也想要個孩子。那日我去給姑娘送茶時，主子特地服用了助孕的湯藥。后來，主子有孕了，可是身體越來越差勁。奴婢總想著，好歹撐到把孩子生下來，可，誰能想，誰能想。。。”

香玉說不下去了...

聽到婉春的聲音，王氏費勁力氣睜開了眼，微微張著嘴，似有似無地發(fā)出微弱地聲音:“孩..子...，替八爺生個孩子...“

耗盡最后地力氣說我這句話，王氏的眼一閉，手一松，徹底斷了氣息.

心臟像是被人絲絲地捏在手里一般，婉春覺得胸口憋得快喘不過起來.

這個女子，她的一生為誰活？她拼了命也要給心愛的男人生個孩子，到死還是惦記這那個男人沒有子嗣，她這一生，值不值？

八爺一直在外面等著，婉春出來的時候，他忙問：“怎么樣了？”

婉春冷冷地看了八爺一眼：“你去看她最后一面吧.”

八爺進屋了.

婉春站在院子里，久久地看著那顆曾經花滿枝頭地梨樹.

不知什么時候，那顆梨樹竟枯了，只剩下末梢的一根枝丫還殘留幾片樹葉.

不受意識控制的，婉春走到那樹邊，掰掉最后殘活的那枝葉，把它帶回了落霞閣。

用手在院子里挖了一個坑，把枝葉插進去，再把土埋上，澆了兩碗水，婉春終于覺得心里的悶氣消散了些。

側福晉的死怨誰，似乎最該怨的是她自己，是她太傻，可是，又真的只是怨她自己嗎？

當初，若不是八爺縱容嫡福晉，縱容毛氏，側福晉的孩子怎么會沒了。

再后來，若不是八爺移情別戀，冷落了她，她又怎會孤注一擲。

若真的要怪，最該怪罪的是八爺，甚至她婉春對側福晉的死也有責任。

就這么一直看著那顆樹枝，婉春在院子里呆了近兩個時辰。

“側福晉病逝了!”

不知何時，八爺又來了落霞閣。

婉春轉身，看了看八爺，他的面上有傷心，有憐惜，但卻沒有自責。

是啊，一個側福晉而已，死了便死了，八爺又怎會深想她究竟為何而死？

冷冷地，婉春問道：“八爺，你可曾喜歡過側福晉？”

八爺默然片刻，說道：“她是一個好女人。”

是啊，一個好女人，一個非常稱職的側福晉，待人溫和，不與人爭寵，逆來順受，她全部心思都撲在了這個男人身上，到頭來，只得了他一個‘好女人’的評價。

側福晉，真的好不值。

“的確是一個好女人。”

婉春的語氣冷冷的，讓人猜不透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察覺到婉春有些生氣了，八爺試圖補救：“婉兒，從始至終，我心里真正喜歡的只有你一個。”

八爺自作聰明了，其實，如果此刻他坦然承認喜歡過王氏，婉春反而不那么生氣。

她才剛死，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卻對另一個女人說沒有喜歡過她。

婉春忽然很想笑，這是八爺?shù)谝淮斡H口說喜歡她，若換做其他任何時候，她會很欣喜，可是，現(xiàn)在她卻覺得這句話很刺耳。

“八爺，我覺得很累，我想好好休息。”

這句話看似很平淡，八爺卻明顯感覺到言語中婉春對他的疏離。

獨自一人，婉春轉身回去，看著她的背影，八爺總覺得那身影若即若離的，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似的。

她明明回來了，可為何總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呢？

婉兒，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走進你心里。

進了屋，婉春拿起一顆黑豆，輕輕地丟進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