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寧今安睜開眼睛，眼前是云姨那張熟睡的臉。

半白的頭發散落在云姨的臉上，寧今安抬手輕輕地將那些不安分的發整理到耳后，卻露出了眼角的皺紋。

相比起同年齡的人，云姨已經是保養得當，可那些代表年紀的皺紋和白發還是不肯放過她。

寧今安隔空地將指尖放在云姨的眼角處，像是要撫平那些細紋，良久，她無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伴隨著房門落鎖的聲音，床上婦人好似有所察覺般動了動眼皮。

寧今安回家換了一套白色的連衣裙，將頭發簡單的綰起，整個人看起來素雅又靜好。

路上，寧今安在一家花店里買了一束百合。

公交車進站停下，寧今安下了車，她往頭頂上的路牌看了一眼，照著路牌指示的方向走去。

大約五分鐘后，寧今安到達了墓園。墓園門口有保安，在寧今安出現時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了。

寧今安直直的往上走，最終停在了兩塊相鄰的墓碑前。

一塊刻著爺爺的名字，一塊刻著奶奶的名字，他們倆這輩子也算真正做到了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王麗勤在短短半個月內便為奶奶做好了墓，還將爺爺的墓也重新修葺了一番，這都是錢的力量。

寧今安將手中的百合放到了奶奶的墓碑前，然后在兩塊墓碑中間坐下，她先是對著爺爺說：“我知道爺爺您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所以我就只帶了一束送給奶奶，您可別吃醋了。”說著她笑了起來，“我好像想太多了，您才不會吃奶奶的醋。”

“我今天過來，是想和爺爺奶奶說一件事。”寧今安依舊是笑著，但是聲音里沒有任何笑意，“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去國外念書，和王麗勤一起，對，就是我那個名義上的媽媽。”

寧今安嗔怪的看了一眼奶奶的墓碑上的名字，仿佛她老人家真在自己對視著，“她現在可有錢了，說什么要彌補我，雖然我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但現在的我也只能相信她說的話。”她停頓了一會兒，“您二老放心，在國外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好好過二人世界，別為我操心了，只是，我可能要過好久才能來見您們了......”

說到后面，寧今安的聲音變小了。忽然有一陣風吹來，吹亂了她的頭發，還將地上干枯的樹葉卷起，卷到了寧今安的腳邊，圍繞著她跳了一段舞，像爺爺奶奶在回答她說的話......

*

楚循離開醫院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了，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已過晌午。

熬大夜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可今天不知為何卻頭暈腦脹的。

手機有幾通未接來電，號碼顯示的主人是裴衾，微信的提示音也在這時響起，同樣是她。

“今晚有空嗎？想請你吃飯，算是答謝你借我侄女的那幾本鋼琴書。”

楚循掃了一眼，回了她三個字：不客氣。

對她晚上的邀約視而不見。

裴衾收到這條回復時，是覺得不可思議，明明那天對自己還算熱情的男人，怎么過了幾天就變得如此冷淡？

楚循完全不在意裴衾收到回復時會是什么反應，他換了身休閑的衣服去了趟超市。

回來時保安正在換崗，楚循剛要路過就被其中一個保安叫住了。

“楚醫生！”那保安的聲音有些急，見楚循停下忙向他跑來。

“有什么事嗎？”楚循問。

“有的有的。”保安從口袋里拿出一個信封，“這是那小姑娘讓我轉交給你的。”

“小姑娘？”楚循心中有了猜測。

“對啊，就是那個時常跟著你的女孩嘛。”

果然是寧今安，楚循伸手接過，信封上沒有寫字。

“她什么時候來的？”楚循皺眉。

保安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她好像等了你好久，可能是等不到人才會讓我轉交。”

楚循緊捏著信封，說道：“謝謝。”

“不客氣，舉手之勞。”

回到家，楚循將手中的東西放到一邊，便打開了信封，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預感，甚至讓他慌神。

“啪嗒”一聲，信封里裝著的東西掉在地上，是一張信紙和一張銀行卡。

楚循把它們撿起，隨后展開信紙，上面是寧今安娟秀的字體：卡里有四萬塊錢，我高三的學費，以及奶奶出院后那些你借我們的醫藥費，我算了算，大概是這么多，一并還給你。

楚叔叔，謝謝你這一年多來對我的照顧，除此之外，我還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我那些不理智的情緒擾了你的生活，我說過的那些話也請你忘了吧，今后，我不會再打擾你了，祝你幸福。

寥寥幾行字，楚循好像怎么也看不懂這上面的意思，直至他看見落款的“寧今安”那三個字才猛然回神。

他的心臟好像被一只手緊緊攥著，一瞬間不能呼吸，疼痛蔓延到了全身，他咬緊了牙，下頜緊緊繃著，冷靜了幾秒，拿出手機撥打寧今安的號碼。

是意料之中的關機提醒。再也按捺不住，他拿起車鑰匙往外跑。

下午，日頭正曬，楚循來到寧今安家，徑直拿出她家的鑰匙將緊閉的門打開。

所有的家具被蒙上一層白布，屋子里靜悄悄的，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

楚循向寧今安的臥室走去，不出所料，衣櫥的衣服少了大半，剩下的都被裝箱打包好放在角落，像是被塵封了起來，不會再有人打開。

眼前的一切都在說明一個事實：寧今安離開了。

楚循始終沒有停止撥打她的電話，電話那頭還是一遍又一遍傳來關機提醒。

這時，客廳內有腳步聲響起，楚循耳尖的捕捉到了，立馬從臥室走了出來，看清那人的長相后是難掩的失望。

魏爺爺被楚循嚇了一跳，平復心情后才問：“你是誰？怎么進來的？”

魏爺爺記得寧今安是今天出國，所以看見緊閉著門敞開著他還以為寧今安還未離開，誰知進來看見的卻是不認識的人。

說完這句話，魏爺爺看見了楚循說中的鑰匙，意外的說：“今安離開前把家里鑰匙給你了？”

楚循眉心一跳，“您知道她去哪里了？”

“知道啊，今安這丫頭昨兒個和我說的，出國去了，說是和她媽媽一起走了。”

“她媽媽？”楚循憶起寧今安說過她母親嫁到國外去了。

“對。”

“那您知道她去了哪個國家？”

“這我就不知道了，今安那丫頭也沒和我說。”魏爺爺看了看時鐘，“這個時間點，丫頭應該還在機場，飛機還沒起飛呢。”

楚循聞言，緊皺的眉稍稍舒展，不再猶豫向外跑，不忘和魏爺爺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