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得到了云姨的指點,又或者中午的那蒸蛋不過是寧今安一時失手,晚餐的排骨除了難嚼一點,味道也如她自己所說,色香俱全、咸淡適宜,再加上上午云姨熬了一個多小時的雞湯,讓這晚餐看起來也像是那么回事。
楚循睡了一下午,吃了發汗的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聞到菜的香味終于感覺到了饑餓感,肚子里傳來的一些聲響。
恰巧寧今安端著剛炒好的青菜出來,沒有錯過這聲音,微微一愣,看見楚循唇邊那無奈的笑容,也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嘴角,但又顧忌到他的面子想要忍住。
楚循看清了她眼底里的狡黠,“想笑就笑吧。”
“不是在笑你。”寧今安咬咬唇,欲蓋彌彰,她將青菜放在餐桌上,才說:“不過這也沒什么。”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對,沒什么。”楚循附和著她的話。
“我去把碗筷拿出來,你再等一下。”寧今安怕他太餓了,放下盤子又馬不停蹄地回到廚房,打開碗櫥柜從里拿出兩副碗筷。
放到楚循手邊時,他下意識地碰了碰碗沿,溫溫的,顯然是已經消過了毒。
寧今安不急著坐下,而是重新拿起剛放到楚循手邊的碗,另一只握著湯勺,把雞湯上層的油舀走,才舀起滿滿一勺湯盛到他的碗里,香氣四溢,縈繞在他們兩人的鼻間。
“啊,找到雞腿了。”寧今安在湯鍋里找著,看到雞腿的那一下,眼睛發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看到了什么稀世的寶貝。
一直專注著給他盛湯的寧今安,沒有察覺到楚循凝視著她的視線,她的唇邊洋溢著笑容,聲音輕快,“生了病就要好好補充營養,多給你盛些雞肉。”
正如她所說,盛了滿滿一碗放在他的手邊,熱意透過指尖一直傳遞到了他的心上,突突地跳了幾下,聲音清晰。
楚循不知道今天的自己是怎么了,總能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起先他以為是自己太過勞累了,是身體向他發出的警告,然而剛才的跳動又在告訴他,除了身體的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寧今安……
見他久久未有動作,寧今安稍稍傾頭,小臉帶著疑問,“怎么了?”發現男人盯著碗里的雞湯看出了神,“還是沒有胃口嗎?”
在她詢問的同時,寧今安為了確認他是真的退燒了,再次伸出手朝他的額頭探出,只是楚循在這時反應過來,在她的掌心觸及額頭的前一秒將頭微微后仰,躲開了她的觸碰……
半分鐘前還融洽的氛圍瞬間轉變,空氣似乎凝固了,尷尬彌漫在他們之間,寧今安的手僵在空中,片刻后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收回手,扯了扯嘴角,“你先吃,我去廚房里把米飯端出來。”
看著她走進廚房的背影,楚循將手肘撐在桌上,低嘆了嘆氣,剛才的躲開是下意識的,像是為了逃避心里某些快要顯現出來的東西,雖然沒想過讓場面變成這樣,但讓她難堪了是事實。
當寧今安再次回到餐桌旁,在他的對面拉開椅子坐下,安靜的吃著,還時不時的和他搭著話,仿佛剛才的事情都不曾發生。
晚飯結束,寧今安本想洗碗,被楚循制止了,“放著吧,明天會有阿姨來收拾。”
*
從洗手間出來,寧今安估摸著時間也不早,便打算回去了,在客廳巡視了一圈沒有找到楚循的身影,往里走去,發現書房的門不知什么時候打開了,她往書房門口走去,果不其然在書房里看見了他。
“叩叩叩。”寧今安抬手在門上輕敲了三遍。
“請進。”楚循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直到聽見她的腳步聲在他身后很近的地方停下,才放下手中的資料轉過身來,見她似是將自己收拾了一下,“要回去了?”
“嗯。”寧今安點頭,“時間不早了,不然待會沒公交了。”
說著,寧今安的視線落到了楚循的身后,方才被他遮擋著,現下他移動了腳步,她才看見那架黑色的鋼琴。
楚循見她突然不說話了,順著她的目光朝后望去,眼神稍稍一頓,“要彈彈嗎?”
“什么?”寧今安沒有反應過來。
“之前彈過嗎?”
“沒有。”她甚至連鋼琴都不曾親眼見過。
楚循往鋼琴所在的方向走去,停在琴邊而后抬起琴蓋,露出了黑白的琴鍵,修長的手指在上面隨意的彈奏了幾下,一段簡短的鋼琴曲就從他的指尖流瀉出來。
琴音戛然而止,寧今安還沉浸在曲子里,并非因為曲子太好聽,而是因為楚循在彈奏時流露出來的神情,像是得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黑眸里的情緒是滿足的,也是懷念的。
他或許真的是很愛鋼琴吧,寧今安感嘆道。她想起自己搬進云姨家的第一天,在那個家的書房里,楚循和她提起鋼琴時掩藏不住的喜愛。
如今親眼所見,才知道彈琴時候的他和當醫生時候的他有多不同,作為一個醫生,毋庸置疑,楚循是很專業的,但她能看出,對于醫生這個職業,更多時候他是敬畏多于喜愛,大概是因為他父親的原因。
“要試著彈一彈嗎?”楚循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可以嗎?”寧今安不確定的問道。
“當然可以。”楚循頷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
寧今安邁開腳步,一點一點的拉近與他的距離,楚循將她帶至鋼琴前長椅上坐下,握住她的手腕放置琴鍵上,“隨便彈。”說完才撤開自己的手。
男人的語氣帶著鼓勵,寧今安在這種鼓勵中,按下第一個琴鍵,隨后第二個、第三個……
剛開始還帶著一絲不確定,后來漸漸放開了,按著自己心中所想,彈了一曲不能稱為曲子的曲子。
結束時,她還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見笑了。”
楚循看著她臉上再次浮現的笑容,自飯桌上發生那不愉快的事后,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也算是將功贖罪了吧?
楚循讓自己的視線從她的笑容上移開,輕聲問道:“有想要彈的曲子嗎?”
“有。”寧今安想了想,“少女的祈禱,可以嗎?”
當他問起,寧今安的腦子浮現的曲子就只有這首,不知是因為她在鋼琴曲這領域見識短淺,還是因為她私心想借這首曲子傳達一些什么。
但這些,獨屬于她的少女的心思,她從來沒想要讓楚循知道。
人不能太過貪婪,這段日子她已經足夠幸運了,至于其他的,她不會輕易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