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今安像是陷入了夢魘,她覺得自己身處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沒有方向,她只能憑著直覺往前走。
就在這時,寧今安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這聲音若有似無的,仿佛是她出現了幻聽,她停下腳步,集中注意力等待著下一次的聲音。
半分鐘后,聲音再一次響起,依舊在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今安!”
是個蒼老的嗓音,聲音里帶著焦急與擔心,“今安!醒醒!”那人又開始呼喚。
寧今安認出那是魏爺爺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向上方,還是一片漆黑,可聲音就是從上面傳來,她奮力朝上揮揮手,“魏爺爺,我在這里!”
可是不管寧今安怎么大聲呼喊,她的話好像沒有人能聽到,緊接著她聽到了魏爺爺與人爭執的聲音,“我念在你是何娟的兒子,所以對你客客氣氣,要火化還是其他的,還是等今安醒來之后再說?!?
火化?什么火化?寧今安愣住。
“魏叔,這是我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笔菍幷\雄的聲音,他的語氣聽著好似恭敬,話語間卻沒有一絲的客氣。
“人已經走了才來裝模作樣?!蔽籂敔斠宦暲浜?,“這個屋子最有資格決定何娟后事的只有今安?!?
“你!”寧誠雄本想發火,還是林梅比他更理智,拉住他的手,小聲提醒道:“夠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候,發脾氣也得看場合!”
雖然姓魏的老人不滿的是寧誠雄,但林梅聽在耳里,卻覺得他是連帶著自己也一塊數落了,即使心里不痛快,還是讓寧誠雄控制一下,別落了別人話柄。
“你們在說什么?。渴裁椿鸹渴裁春笫??”寧今安完全聽不懂他們說的話,拼命在黑暗里喊道,渴望有人能回答她,同時也在安慰自己,魏爺爺口中的“何娟”一定不是奶奶,不過是另一個同名同姓的人罷了。
突然前方有光透了進來,寧今安循著那一道光亮望去,下一秒,如同一扇大門被人猛地拉開,刺眼的光芒瞬間向她襲來……
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還沒適應這突如其來的光,寧今安不由得半瞇起眼,待好受些之后,她才睜大眼眸,直直的盯著光的方向。
一雙老人互相攙扶著走進寧今安的視野,起先他們背著光,她看不清他們的面容,然而寧今安僅憑二人走路的姿勢就認出了他們,是爺爺和奶奶!
爺爺的腳有舊疾,年輕的時候因為一次見義勇為被歹人用到劃傷了左腳,即便后來痊愈,走路也總會拖著。奶奶走路時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不過攙扶著爺爺走路時,視線從來是片刻不離爺爺,小時候寧今安已經見慣了這種場景,還常常為此和爺爺爭風吃醋,認為奶奶更愛爺爺。
“爺爺!奶奶!”寧今安高聲呼喊,興沖沖的朝他們跑去。
兩位老人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抬頭朝她的方向望來。寧今安跑到二老跟前方停下腳步,“爺爺,奶奶,你們是來這兒找我的嗎?”
她穩住氣息,凝神看著二老,這時才發現他們的視線并未放在自己身上,而是穿過了她,投向了她的身后,好似她是不存在的。
“老頭子,我們走了多久了?”奶奶有些氣喘。
“快到了快到了。”爺爺轉而牽起奶奶的手,“要是累了,就走慢一點。”
二老一句接一句的說著體己話,寧今安小心翼翼地又喊了幾遍“爺爺奶奶”,然而還是沒有回應。
寧今安眼看著他們就要從身邊經過,還是依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她著急的伸出手,試圖拉住奶奶的手,就像以往奶奶拉住自己那樣,卻意料之外的觸到了空氣,因為她看見自己的手從奶奶的身體里穿過……
寧今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她又一次上前,再次伸出手,還是一樣從奶奶的身體穿過。
“這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碰不到你們呢?”寧今安不甘心的重復了好幾次,結果還是沒有改變,“爺爺,奶奶,我是今安啊,你們看不到我嗎?”
寧今安追上二老,既著急又無措,控制不住淚水往下掉,她害怕他們就這樣從自己身邊離開,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如果沒有留住他們,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了,她不懂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只能遵從內心的聲音拼命呼喚著。
寧今安跟著他們在黑暗中走了好長一段路,前方又一次出現了光亮,與此同時,爺爺和奶奶終于放慢了腳步,他們注視著那光思考著什么,互相對視了一眼,爺爺笑著說:“終于到了。”
“是啊?!蹦棠涛⑿χc頭。
下一秒他們側過頭來,寧今安慢慢屏住呼吸……
爺爺奶奶似乎看到了她,只見奶奶對著她所站的方向,綻放了一個大大的微笑,寧今安也情不自禁地跟著笑了起來,只不過她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僵在了臉上……
她聽見奶奶笑著說了一句:“回去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什,什么?”寧今安以為自己聽錯了。
奶奶卻是看著她搖搖頭,而后移開了目光,緊了緊與爺爺相握的手,“回去吧?!倍喜庞诌~開步伐,奶奶的最后一句話飄進寧今安的耳朵,“我們也該走了?!?
太多想說的話聚集在寧今安的嘴邊,她沒有機會說出口,爺爺奶奶這次是真要離她而去了,她想再次追上他們的步伐,只是她的腳像是被人釘在了地上,不管她如何用力都邁不出步子。
“為什么不要我了?”她站在原地,失神地望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以前這個她覺得最溫馨的畫面轉眼變成了最殘忍的一幕。
“今安!”突如其來的聲音猛地將她扯回黑暗深淵,下一秒她驚醒,她睜開眼睛,發現魏爺爺站在床邊擔憂的看著她,見她醒來,眼里是難掩激動,“醒了!醒了!終于醒了!”
哦,是夢啊,寧今安后知后覺。
寧今安從床上坐起,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認出這是自己的房間,床邊守著她的人只有魏爺爺一個,她眸中露出些許的迷茫,“魏爺爺,奶奶人呢?她怎么不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