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云姨的那一瞬間，寧今安變得慌張起來，她幾乎下意識就垂下了頭，試圖躲避車外人的視線。

楚循看清了她的動作，明白她內(nèi)心的糾結(jié)，于是伸出手在她腦袋上安撫性地揉了揉，好像在說“別緊張”，隨后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開門的同時云姨往后退了一步，認出是自己兒子還驚訝道：“還真的是你啊，我剛剛從前面就瞟了一眼，覺得像你才過來看看的。”

“這個時間點您怎么來了？”楚循極快地將車門重新關上。

“哦，我下午的時候做了一些腌菜，想著帶些給你嘗嘗，省得你自己平時在家只會點外賣吃。”

楚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母親手上拎著幾袋東西，看來都是給他的。他彎下腰伸手接過：“您給我打個電話我自己過去拿就好了，不用您特地跑過來。”

“反正我自個兒在家也沒事干，出來順便散散步。”云姨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她還不忘他身后那輛車里的人，雖說他剛才的動作很快，但是她還是看見了駕駛座上坐著一個女人，且自家兒子這欲蓋彌彰的表現(xiàn)更加說明了有問題，她抬抬下巴，往車所在的方向點了點，“車里的人是誰啊？”

“沒誰，同事。”楚循不動聲色地往右邊挪了挪，擋住母親的視線。

云姨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還沒誰，我剛剛可看到了，是一個女孩子吧？”

母子倆說話的聲音順著寧今安這邊瞇開一點兒的車窗飄進了她的耳朵里，云姨頗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強勢。

要說寧今安對誰有愧疚，那個人便只是云姨。當初一聲不吭地離開，云姨恐怕是那個最擔心她的人。

寧今安的腦海中不斷閃回過以前云姨和她相處時的畫面，那些疼愛和關心都是真切的，她此時躲起來不過是不知怎么面對罷了。

楚循正苦惱著要如何將母親的視線挪走，就聽身后傳來車門被關上的聲音，他回頭看見寧今安下了車。

隨著寧今安一步一步走近，云姨的目光也從好奇的打量變成了震驚，她捂住了嘴，揚手指向?qū)幗癜玻挚聪蜃约旱膬鹤樱斑@，這是？”

楚循微微頷首的同時寧今安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身前，只見她彎了彎唇，眸光復雜的看著眼前的婦人，輕聲喊道：“云姨。”

她的聲音一出，云姨就確信了，“是今安嗎？”

“是我。”

話音落下，便聽見婦人發(fā)出哭泣的聲音。

寧今安愣了愣，意識到是云姨在哭，瞬間手足無措了起來。

楚循也是被她的哭聲怔住，好笑道：“您怎么還哭了？”

“云姨，我......”

寧今安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結(jié)果云姨一個轉(zhuǎn)身背對著她，哭聲未停卻說什么也不看寧今安了。

“小循，上樓去。”云姨用她帶著鼻音的聲音對楚循說。

“行。”楚循對寧今安使了一個眼色，確認她接收到了之后才陪同自家母親一起進了樓道里。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道拐角，寧今安才走了進去，進了電梯按下楚循家的樓層。在電梯上行的期間，寧今安在心里默默組織著話語，好讓她待會在面對云姨時不至于不知道說什么好。

11層到了，電梯門打開就能看到楚循家，有光亮從門里透出來，他沒有關門像是知道她一定會跟上。

寧今安來到房門前，握在門把的手停頓了一會兒，眼睛盯著門思考了好半晌，才終于下定決心推開。

客廳里只有楚循，寧今安對上他充滿興味的眸，察覺出她有一些窘迫便收回了視線，“我媽在廚房。”

寧今安換好拖鞋走到沙發(fā)邊坐下。

“別緊張，她現(xiàn)在不過是在和你鬧脾氣。”

寧今安搖搖頭，“我不緊張，”想起剛剛云姨哭的樣子，問道：“云姨還在哭嗎？”

“她沒哭。”楚循輕笑出聲，他也以為自己母親是真的哭了，誰成想方才他們一踏入電梯，她定定哭聲就止住了，才明白是在做戲，不過眼睛卻是真的紅了。

楚循笑意收住，緩緩說：“她是真的傷心了。”

廚房里傳來一陣聲響，云姨在里頭忙活著，寧今安沉默地聽著，待聲音消失后她抬起頭來往廚房那兒望。

云姨做完了自己的事兒，離開廚房發(fā)現(xiàn)寧今安坐在客廳，頓了一秒將她視若無物。

正在這時，楚循的手機進了一個電話，他接起后往臥室走去，寧今安知道他是特意把空間讓給她和云姨。

誰知云姨卻是不肯再留在這兒，收拾自己的東西就打算離開，寧今安情急之下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云姨！”

婦人的身形一頓，依舊是不做聲。

寧今安繼續(xù)往下說：“您能和我說說話嗎？”

“你一走就是六年，還有什么好說的？”嘴上雖然是這么說著，但還是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沙發(fā)的另一邊，用側(cè)臉對著寧今安。

寧今安走近了一些，在她附近坐下，“我知道您在生我的氣，其實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您。”

“回來多久了？”

寧今安默了默，心虛的回答道：“兩個月了。”

果然，云姨聽到這個回答差點跳起來，“兩個月了？如果不是今天我恰好撞上你送小循回來，你都不打算告訴我吧？”

“對不起。”

寧今安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讓她有氣無處撒，“這六年你也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我打過去還是空號，我差點以為你一個人在國外出了事，時常擔心得覺都睡不好，萬一你真要在國外發(fā)生了意外，我怎么對你奶奶交代？”

這一番話聽得寧今安眼眶濕潤，“是我不好......”

云姨聽出了她話語里的哽咽，終是不忍心責怪，“這些年過得怎么樣，你媽媽對你好嗎？”

“嗯，我過得挺好的。”寧今安自然不可能告訴云姨她所經(jīng)歷的那些糟心事。

云姨沒有錯過她那瞬間的猶豫，便知道她說謊，在國外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況且她還語言不通，過得好或不好，答案不言而喻，云姨沒有拆穿她，而是說：“你出國前那一晚來找我，其實是想告訴我你要離開了是嗎？”

楚循結(jié)束了通話，剛要回到客廳就聽見這樣一句話，他的腳步一停，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