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維接著說：“可以叫你陳哥，或者陳總，但就是不能叫虎哥，更不能叫老虎哥。”

剛才高喊著“老虎哥”的長頭發(fā)愣了一下。

“市場如同碼頭，商戶都是過路的，最怕的就是地頭蛇。”許維又說了一句。

陳虎馬上領悟過來：“這個我懂！我們都改過來了，以后不混社會了，正經(jīng)做生意。”

“懂還不夠，開業(yè)之前你恐怕要做一次員工培訓。”

“培訓？培訓啥？”

“培訓怎么說話、怎么稱呼、怎么穿衣服、怎么剪頭發(fā)……”

一旁的長頭發(fā)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懷疑許維是在說他。

陳虎疑惑地說：“沒那么嚴重吧？”

許維搖搖頭：“不，這很嚴重。”

陳虎這才認真起來，沖著周圍一招手：“走！咱們辦公室里說，讓許總給我們講講。”

到了辦公室，陳虎把許維請到中間的沙發(fā)上坐著，長頭發(fā)殷勤地倒了一杯茶過來。

許維剛準備開口，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陳虎拿起電話，簡單地說了一聲：“等會再說。”

放下電話，陳虎找了個小本，認認真真地準備做筆記。

“許總，你說。”

“事實上你們就是地頭蛇，如果你們不是包裝廠的下崗工人，這個生意根本輪不到你們來做。”

陳虎點點頭，這話不假，雖然許維指點他們跟包裝長簽了一個暫時不給錢的租賃協(xié)議，但起到根本作用的還是本廠下崗工人的身份。

“做生意的人最怕遇到地頭蛇，尤其是那些外地過來的大商戶。他們少則幾萬多則幾十萬、上百萬的身家放在你們市場，完全是人在屋檐下的狀況。你們要是不講理，他們還真沒辦法。”

陳虎辯解說：“怎么會呢？我們這回是真的要規(guī)規(guī)矩矩做生意。”

“他們怎么知道？人心隔肚皮，他們只是簽了一紙合同過來的，對你們又不了解。這些做生意的走南闖北，多少奇葩的事情也遇到過，心里肯定會提防。如果他們一旦感覺到危險，哪怕只是捕風捉影，一定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陳虎慎重起來，這些商戶是他好不容易才請過來的，怎么甘心放他們跑了。

“陳總放心，我保證可以讓他們踏踏實實、長長久久地做生意，把南門市場當成家一樣放心。商戶是市場的根本，這個道理我懂！你說我們具體應該怎么做？”

“很簡單！心里留個心眼，把自己當成服務員一樣就行。你們可以去江海大酒店考察一下，就像他們的員工一樣，從服裝、發(fā)型、言談舉止的每一方面規(guī)范起來，不說臟話、不說狠話、不蠻橫粗暴，任何一個可能會被誤解為地頭蛇的行為都要避免。”

長頭發(fā)立刻拍著胸脯說：“許總放心，我一會兒就去把頭發(fā)剪了。”

陳虎也說：“行！回頭給每人發(fā)套西服，以后不許穿那些亂七八糟的衣服。”

“還要定個規(guī)矩，從上到下誰也不許占商戶的便宜，哪怕一個方便袋都不行。”

陳虎看了一眼大家：“都聽到了沒有？”

一群人鬧哄哄地回答：“放心吧，虎哥。”

陳虎一瞪眼：“還叫虎哥？”

“放心吧，陳總！”大家一陣哄笑。

陳虎卻很認真地一揮手：“行了，你們去忙你們的吧。我再跟許總聊會兒。”

林筱坐在旁邊一直沒說話，陳虎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里，這個上一次看起來還很江湖氣的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越來越像個老板了。

陳虎又拉著許總聊了半天，市場雖然是個相對簡單的業(yè)態(tài)，但涉及到各種各樣的細節(jié)。

許維也沒具體經(jīng)營過市場，只能憑理解又交代了很多事情，比如市場最重要的安全問題、治安問題和衛(wèi)生問題等。

陳虎的小本上又記得密密麻麻，過了一會兒才猛地抬起頭。

“哎呀，我光想著市場的事情了，許總來找我是有事吧？”

“對，我是有個事情要找陳哥幫忙的。”

陳虎一聽居然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似乎覺得能幫到許維始終榮耀一樣。“你說你說！我一定全力以赴。”

許維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陳哥你這兒新裝的電話是多少？我也要做樁生意，以個人名義不太好談，回頭我在名片上留個市場的電話，他們要打電話問起來好有個單位。”

“原來就這事，還用專門跑一趟？你讓曉靜回來帶個話不就行了。”陳虎有些失望，以為許維找他有什么大事呢，“回頭我跟他們交代一下，就說你是南門市場的人。”

當時人們做生意還是不太相信個人，不管國營、私營，好歹得有個單位。那時候注冊公司還比較麻煩，注冊資金都是實打實地全額繳納。

這種掛靠在別的公司的現(xiàn)象倒是挺常見的。

“還有個事……”許維又問：“我聽小葉說，陳哥有個朋友剛從深圳華強北回來？”

陳虎看了一眼葉小培，猶豫了一下說：“也不算朋友，是以前車間里的一個工友。他之前去深圳打工了，好像就在華強北，前幾天剛回來。你找他干什么？”

“我打算做點電子產品的生意，本來想直接去一趟的，又怕沒有我想要的貨，還要耽擱好幾天白跑一趟。所以我想先提前找個人問問清楚的。”

陳虎對許維的生意有點好奇，他能給自己指點了市場的生意，也不知道他自己會做什么樣的生意？

“你要進什么貨？”

“尋呼機。”

陳虎疑惑地看著許維：“尋呼機能掙錢嗎？我看街上那些店生意好像一般。”

許維笑笑：“要看怎么做了。”

陳虎從許維的笑容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他就知道許維要做的生意肯定不會那么簡單。

“許總，你著急嗎？”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盡快問問他。”

陳虎拿起外套，一揮手：“走！我?guī)闳フ宜！?

從辦公室出來，一個小弟拿著一張圖紙跑過來：“虎……陳總，你看看這樣行嗎？”

陳虎一揮手：“回頭再說，我要陪許總辦事去。”

幾人匆匆趕到市場外，這時候陳總的座駕也是一輛自行車。許維他們跟著陳虎從市場的后門出發(fā)，繞到健康路上。

七拐八拐，最后鉆進了一個小巷子。

陳虎下了車，停在了一個院子前，門口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牌子。

城關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