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鏗鏘有力的琴音在音響里傳出,寒笙身著大紅色水袖長裙,雙臂伸展,手持一柄長劍,踩著音符腳尖點地。
漸變紅色的裙擺隨風散開,似是一朵鮮艷的扶?;ǎ钟泄纳衔枘前愕妮p盈歡快,內含強勢和堅韌。
《劍將》是一場柔中帶剛的劍舞,在古神界是一種戰前舞,有激勵鼓舞之意。
第一次神魔大戰時,寒笙在清心御觀戰,無意間看到了全過程,其絢爛華麗卻不失松筠之節,所以令她印象深刻,看一遍就學會了。
她親自跳了一次,唯一的觀眾是元初——她的師尊。
在那之后,他就隕滅了。
這舞,也是萬萬年后的第一曲。
音樂灑盡一盞,寒笙瓷白的額頭上浮出些許霧汗,眼神清冷,垂眸掩蓋住幾分不自然的情緒。
別墅的設備都是高級且專業的,攝像頭清晰到能看見寒笙鬢角的每一根碎發細絨,季隨泊目不轉睛,不忍錯過她每一個細微的小動作。
他立志將偷窺進行到底,貪心地記錄下了每一分秒。
寒笙似是有所察覺,但沒言語半分,由他去了。
她對他的包容性大到自己都難以置信。
又熟練了幾遍之后,正巧到了午飯時間,這自然也是季隨泊提前所預想到的場景。
他按時敲門,邀請她一起吃午飯,寒笙自然沒拒絕。
二人同在樓下吃了一頓豐富的午餐。
席間,寒笙隨口寒暄:“家里就自己?”
她裝作不知對方父母雙亡的真相,垂眸挖了一勺土豆泥,索然無味,覺得自己很殘忍,一味生硬地掀開對方那層舊疤,毫不留情。
神都是冷漠的。
不該有悲憫之心和七情六欲。
這都是世人的評價。
而她,顯然已經越界了。
季隨泊倒是從容自若,語氣隱蔽地沉重:“嗯,父母去世了?!?
寒笙蹙眉,雖是不忍,但仍然開口問他:“家里可還有親戚長輩?”
“一個大伯。”季隨泊慘淡一笑,平靜補充道:“豺狼虎豹,蚊蠅鼠蟑。”
寒笙沒有再繼續問下去,單是觀看這棟別墅的豪華程度,也心知他比自己想象中過得好上許多,并非是被繼母姐妹奪走了衣裙的辛德瑞拉。
季隨泊這邊卻不自覺地想到,尋?;橐黾奕⒍紩崆霸儐枌Ψ降纳韮r家世、財產情況等,莫非她是存了這個心思?
不在沉默中吃飯,就在沉默中腦補。
他有所猜測,頓然心生愉悅,牙齒咀嚼的動作都歡快了許多。
廚師看到少爺吃得如此開心,在本子上記下了——“清炒羊肉、羅宋湯、干酪面包?!?
未來三天都做這幾道菜吧!
導致直到開學,寒笙在季隨泊家里吃了三天同樣的午餐,相思一臉狗樣都露出了“他是不是窮到沒錢了”的猜疑。
緊借著如火如荼的彩排,月考成績也隨之公布,老李拿到成績單時笑得滿臉褶子:“來,都別說話了,宣布一下成績。”
下面依舊嘰嘰喳喳。
“都沒什么懸念,第一肯定是季大佬?!?
“只要他考試,就脫不出第一定律?!?
“話都別這么絕對啊……”
“哈?你要賭嗎?”一個女生星星眼嘲笑他。
代彥老神在在,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須,唏噓:“呵——”
沒等那個女生反駁他,打算一舉捍衛自己男神的形象時,老李就使勁敲了敲黑板,震了一層粉筆灰。
“好了,都別說了?!?
“成績都在大屏幕上,自己看。”老李瞇著眼睛,捧著裝滿茶水的保溫杯施施離開,豐腴的背影都帶著絲絲得意。
季隨泊被一聲驚訝吵醒,一個男生喊道:“我去!這是謝同學吧?打破奇跡了?”
星星眼的女生顯然也被震驚到了,怔怔地自言自語:“這是要滿分的節奏?”
論壇上也一片熱議,萬馬奔騰。
[標題黨:考試橫生黑馬,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請關注月考成績年級榜單:……]
[1:沙發。這是真的嗎!?]
[3:前排。驗實過了,確實是真的。]
[45:抄的吧?怎么可能,這分數接近滿分欸!]
[121:抄誰的?你的嗎?笑話。]
[175:這轉校生來勢洶洶啊……]
[204:明天又是她和yhq的擂臺賽,真實才貌雙全。]
其間夾雜著幾句“牛逼”,這不單單只是兩個字,還蘊含了學民和學渣們對她難以言語的崇拜。
彩排時,尹惠清的小跟班正在更衣室打探軍情,看到寒笙上臺也連忙跟了上去,在一角處看完了全程。
尹惠清發來信息:“她表演的怎么樣?”
小跟班接住自己目瞪口呆的下巴,愣愣地回答:“還、還行吧……”
回神之后,她又連忙補救:“尹姐……要不你明天請個假?”
尹惠清聽到她話中深意,也明白一二,只是她的面子不允許她退縮,硬聲叱責:“難道我不如她?。俊?
但她心里仍是墜了一塊大石,無盡下落,語氣不由虛怯,面色亦外強中干。
小跟班被她訓慣了,身體生理性的哆嗦。
但回想到寒笙的舞蹈之后,她仿佛多了些勇氣,按捺住心里慣性的懦弱,徑直把手機關滅,不再理會對方。
小跟班長舒一口氣,還挺爽。
尹惠清久久收不到回信,氣到把手機摔在地上,又報廢一個。
文化表演在傍晚時分開場,班級大合唱之后才是單人表演。
老師來的很少,音體美組倒是全部到場,大概是一學期學生也見不到他們幾次,來這刷刷存在感。
上妝之后的寒笙格外明艷動人,林喘喘一雙妙手消去了她本身的清冷淡漠。
如今的寒笙,單只站在那兒,就是一朵偶然下凡的人間富貴花。
尊貴嬌矜,娉娉裊裊,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風,仿若孤高山巔開滿遍地的曇花,難得一現,只可遠觀,不予褻玩。
季隨泊不是第一次見寒笙換上舞服,但這般驚鴻艷影依舊讓他魂不守舍、撼其心神。
他呆愣地站在門口,直到后面的工作人員出聲:“同學,麻煩讓一下?!?
季隨泊才緩過神,錯步讓路,耳根悄然浮上紅云。
寒笙回眸望他,一眼千年,目光里明明沒什么情緒,季隨泊卻愣是被看得含羞帶怯。
“你怎么來了?”
清冷嗓音從耳邊傳來,季隨泊身軀微微一顫,長曲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
他聽到自己說話,聲線略抖:“就……就來看看你。”
寒笙看了一眼門口,指著一塊牌子,鮮少調笑他:“可這是女化妝間吶——”
拉長的尾音像是在撩撥他的心弦,季隨泊有點慌張地回頭看,門上果然掛了一張木牌,幾個粗黑的字體赫然在目——[女化妝間]。
季隨泊極少如此羞赧,低著頭,紅暈似乎延伸到了脖頸后,白凈的肌膚仿佛是被掐紅了一片。
他喏喏低語:“我、我這就走,在前排等你?!?
然后義無反顧地離開這個讓他窒息臉漲的空間,耳邊仿佛還能聽到身后傳來的笑聲。
寒笙確實覺得他憨態可掬,似乎在別人眼里每每既高冷又拽酷的少年,都會在她這兒露出不一樣的面孔。
寒笙心想:至少比相思要乖巧可愛許多。
尹惠清利用自己的權勢,將自己和寒笙的節目調到最后。
前場被渲染起了氣氛,尹惠清從舞臺上下來,特意走到后臺。
她選擇了黑金色的露臍背心和牛仔熱褲,高傲的臉龐上化了濃重的眼影,服裝很暴露,但也是一種取巧的方法,聽到男生們的歡呼就知道效果極佳。
寒笙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
面對不配于位的對手,忽視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尹惠清瞪大雙眼,在她身后大喊:“你輸定了!”
在寒笙眼里,她的叫囂,就像是因為沒拿到糖果的小孩在一直哭鬧,無效且嘈雜。
主持人開始報幕:“請欣賞由高二九班的謝寰甯同學,帶來的古典劍舞——”
“《劍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