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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龍鳳玉佩

  • 尋覓舊痕
  • 李林海
  • 22159字
  • 2020-06-05 16:50:12

連續幾天的暴雨,使民兵水庫里的水猛漲。水庫管理員張順風身穿雨衣、打著手電,在水庫堤壩上不停地走來走去,心急火燎地進行著安全巡查。他一會兒用手電照一照水位標尺,看看水平面離紅色警戒線還有多高,一會兒用手電照一照水面,看看水面上的波浪有多大。一邊觀察,心里面一邊計算著堤壩的承受能力,評估著危情出現的風險。如果一旦發現有危險情況出現的可能,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快的速度,把住在附近的村民疏散到安全地帶去。

民兵水庫位于贛西萬縣高坑鎮內,蓄水面積達三千多畝。是五十年代縣政府組織全縣的民兵修建成的,故取名為“民兵水庫”。水庫雖然不是很大,但卻給當地老百姓帶來了不少的福祉,村民們的生活用水和莊稼耕種都得靠它。如果一旦出現決堤事故,不但上萬畝的農田將被淹沒,而且還將直接威脅到附近村民的生命安全。

張順風不敢懈怠,寸步不離地守在水庫堤壩上,熬了整整一夜。

天慢慢亮了,雨也終于停了,波濤洶涌的水面也恢復了平靜。張順風松了一口氣,心里面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脫下雨衣,活動活動筋骨,點上一支煙,愜意地吸了幾口。然后,就著雨后的陽光,再一次巡視水面,準備放心地回家吃早飯去嘍。突然,在五十米以外的一個水灣處,有一個奇怪的飄浮物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他沿著旁邊長滿雜草灌木的山坡繞過去,仔細一看,不得了,這分明是一具浮在水面上的尸體。

那一天是1989年6月8日,端午節。

接到報案后,刑偵隊長林濤帶領偵查員羅廣林、辛光榮和法醫鐘天、痕檢員吳明峰驅車趕往現場。

到了現場一看,大家傻眼了,犯愁了。只見尸體離岸邊有二十多米遠,既無船只,也無打撈工具,怎么將尸體打撈上來呢?

無奈之下,偵查人員只好求助于附近的村民了。由張順風帶路,林濤走村串戶地去請村民幫忙。可是,令人不解的是:打撈費都漲到了五百元了,可還是沒有誰愿意接這個活。要知道,在八十年代末期,五百元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呢!有幾個村民雖然動了心,但到了現場后只是看上那么一眼,便嘔吐不止,早跑得沒有蹤影了。

現場的狀況的確令人惡心。尸體因長期在水里浸泡,已成飄浮狀,呈現在人們眼前的是一具高度腐爛的尸體。表面上看去,除了手臂上還有一些蒼白的軟組織外,其余部位差不多都快腐爛成肉泥了。特別是胸腔和腹腔部位,爛得只剩下一團團污穢的物質,早已分不清哪是腸子哪是胃了。在尸體周圍數米遠的范圍內的水面上,飄浮著一層因尸體腐爛而形成的脂肪油,在陽光的照射下,脂肪油折射出幽藍色的光澤。在脂肪油里面,夾雜著許多正在翻滾扭動的蛆蛹。在距離尸體三十米之外,就能聞到一股強烈而且刺鼻的尸臭味。不要說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村民們受不了,就連羅廣林、辛光榮他們這些經常與尸體打交道的專業人員都感到無比的惡心、欲吐。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時,分管刑偵工作的副局長郭寶傳趕到了現場。郭寶傳出身于農民,只有初中文化,1978年通過招工進入到公安隊伍。他雖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憑著對公安事業的摯愛和突出的工作業績,僅幾年的功夫,就升任為副局長了。

林濤向郭寶傳匯報了現場情況和打撈尸體的情況。郭寶傳聽后手一揮,說:“難道活人還會被尿憋死不成!”說完,衣服褲子一脫,就跳入水中,一邊游,一邊還扭頭朝岸上大聲喊“領導干部帶頭上!”林濤一邊脫衣服,一邊叮囑大家戴好乳膠手套到堤壩上去等。然后,毫不猶豫地跳下水,緊跟在郭寶傳的后面,向尸體游過去。

郭寶傳和林濤撥開蛆蛹、穿過脂肪油,慢慢地靠近尸體。二人一邊一個,單手游泳,小心翼翼地把尸體推移到堤壩邊上。然后,招呼大家把尸體拖上岸。

上岸后,郭寶傳看著林濤脖子上、肩膀上沾滿了發著藍光的脂肪油,見旁邊沒有外人,便開玩笑說:“今天我們倆占足了便宜,身上揩了不少油水。走,我們到水庫管理所去洗一洗,要不然的話,死者會向我們收油水費的!”

也不知道是心里作祟,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林濤打了幾遍香皂,反復搓洗,但總感覺到身上還是有股尸臭味。沒辦法,只好用洗衣粉在身上直接搓洗。完后,叮囑干警回去后,任何人都不能在他老婆面前提起此事。大家滿口答應。因為大家都知道,林濤的妻子是個非常愛干凈的人,如果讓她知道了,怕是連床都不讓林濤上了。

鐘法醫對尸體進行了檢驗。

死者為男性,身高一百六十五厘米。頭發為農村常見的板刷型平頭。上身只穿了一件蘭色卡嘰布中山裝罩衣,衣服上五顆鈕扣均未扣上,袖子擼得很高;下身外穿一條黑色長褲,腰系一根帆布皮帶,內穿一條草綠色棉布短褲。衣服上已開始長青苔。腳上穿一雙半新舊的解放鞋,未穿襪子。從殘留的軟組織來看,死者左手腕外側有兩處條狀形鈍器傷痕。解剖后發現,死者肩胛骨上有幾處非致命性的骨折。鐘法醫根據尸體腐敗程度和蛆蛹的繁殖情況,分析死亡時間應當在四十天左右。根據死者牙齒磨損程度和恥骨聯合處的特征,推斷死者年齡在35歲左右。經對死者腹腔內肝區和胃區物質進行檢驗,證實無中毒現象。對死亡原因的分析,鐘法醫推斷為生前溺水死亡的可能性大。

技術員吳明峰花了兩天的時間,對現場周邊的地形和環境進行了勘探,對所有與水庫相聯接的小溪水溝的水流量和水流速度進行了測量。經過反復計算和偵查實驗,排除了尸體從水庫以外流入的可能性。在對中心現場勘查時發現,靠近尸體附近的山坡比較陡峭,坡度達到了四十度。斜坡上雜草叢生,灌木茂密,一些荊棘樹枝橫伸到了水面二三米遠。從堤壩到尸體附近,完全沒有路可走。如果要走過去的話,就必需避開那些帶刺的荊棘雜草,還要小心翼翼地扶著雜木樹枝。否則,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落到水庫里去。

偵查員羅廣林和辛光榮圍繞現場開展了走訪調查。他們走訪了水庫周邊方園五公里以內的所有村莊,但卻一無所獲,既沒有找到目擊證人,也沒有查明尸源。

考慮到死者手腕處有傷痕,肩胛骨上有骨折,雖然都是非致命性傷,但畢竟都是生前損傷。為了慎重起見,林濤決定還是把它當成命案來偵辦。于是,他召集大家召開了第一次案情討論會。

會上,大家爭論得非常激烈。爭論的焦點主要有三:一是關于死者的身份問題。有的同志認為從死者的穿著來看,不能排除智障人員或乞討流浪人員因找水喝時不小心掉入水中被淹死。但有的同志則不以為然,認為從死者的頭發樣式、皮帶和鞋帶的系法來看,不像是智障人員和乞討流浪人員。退一步說,即使是這類人員,也沒有必要從長滿荊棘的山坡上繞到水灣處去喝水。水庫堤壩緊挨著湘贛公路,堤壩上又修造了臺階,沿著臺階可以一直下到水面,既方便又安全;二是根據法醫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超過了一個月。那么尸體是一直浸泡在水庫里的呢?還是在被發現前剛剛從別的地方移過來的呢?據張順風反映,他每天早上都要到水庫上去巡視,風雨無阻。如果尸體不是發現前剛移過來的話,那為什么張順風以前就沒有發現呢?三是死者為什么會死在民兵水庫里?是自殺?是他殺?還是不慎落水身亡?

在認真聽取了每個人的發言后,林濤對現場勘查、尸體檢驗和調查訪問等情況進行了綜合分析。在此基礎上,他提出了三個推斷性的觀點。第一,從死者的年齡、發型和穿著來看,死者應當屬于農村的正常勞動力,且家庭經濟條件不是很好。第二,死者應當是在民兵水庫里溺水死亡的,而且下水地點就在尸體附近的山坡邊。至于張順風為什么以前沒有發現尸體,是因為尸體一直滯留在岸邊的灌木樹枝之下,如果不近距離觀察是很難發現的。這次也是因為連著幾天下暴雨,波浪將尸體沖蕩出來了,所以才被張順風發現。第三,應當排除死者因不小心而落水身亡的可能性。理由有:根據調查,死者不是現場附近的人。那么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不辭辛苦地繞到水庫的水灣處去呢?現場及其附近沒有發現任何與死者有關聯的遺留物,如勞動工具、交通工具、行李或隨身物品等,說明死者生前到現場去的行為是不正常的,這種不正常的行為恰好又反映出行為人主觀目的上的反常性,即,死者要么是為了某種特殊目的自愿到現場去,要么是被人誘騙或挾持去的現場。如果是前一種情形,則不能排除自殺;如果是后一種情形,則不能排除他殺。

他殺也好,自殺也罷,這些問題只有等到查明了尸源以后才能搞清楚。

案件如果是發生在現在就好辦了,公安機關運用DNA技術、Y-ST R技術和失蹤人員數據庫等,應該很容易就能查明死者的尸源。可八十年代末期的中國,刑事技術還很落后,這些高、尖、精的技術都還沒有引進過來。在那個年代,通常的做法是依據死者的穿著、隨身物品、生理、身體等特征來尋找尸源。由于該尸體已經高度腐敗,除了身高還可以測量利用外,其他的生理特征和身體特征均已滅失,無利用價值。于是,偵查人員就將死者的衣著拍成彩色照片,由偵查人員帶著,分片包干地到各個鄉鎮村莊開展走訪調查。同時,林濤又請來了幾個毛筆字寫得比較好的老干警,加班加點地抄寫了幾十份協查通報,安排偵查人員到集市、車站、村口去張貼,以便擴大宣傳、最大限度地發動群眾提供線索。

由于工作做得細,很快就有了收獲。專案組共接到人員失蹤線索九條。經過核查,證實其中五人為女性,四人為男性。

雖然死者為男性,但像人員失蹤這樣的事,不能算小事,應當引起高度重視。林濤決定對所有的男女失蹤事件逐個進行核查。

在對女性失蹤人員調查時發現:五名失蹤的女性全部都是十八到二十歲的姑娘,其中一名被鄰村的一個無賴拐賣到閔南的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去了,另外四個姑娘在去沿海地區打工的路上,被一個拐賣團伙誘騙到了粵西華縣,賣到一個涉黃娛樂場所去了。事不宜遲,在請示了郭寶傳副局長同意后,林濤及時帶領打拐解救工作組,趕赴閔南和粵西解救被拐賣的婦女。在當地公安機關的大力配合下,僅用了四天時間,工作組就很順利地將五名受害人解救出來,安全地帶回了家。

在對男性失蹤人員的核查時發現:其中一人失蹤的時間明顯不相符,可以排除。另外二人在廣東打工,有明確的去向,也可以排除。剩下一人與死者有些相符。這主要是鄰居證實他平時穿過與死者相類似的衣著。這個人叫王木根,男,年齡三十六歲,單身漢。家住高坑鎮團結村,離現場大約有二十多公里路。

獲得此線索后,林濤帶領羅廣林、辛光榮駕速一輛邊三輪摩托車趕到團結村,對王木根的住處進行了全面的檢查。

王木根的住房是一棟并排二間的土磚瓦平房,左邊一間是正房,右邊一間是耳房。正房是住房,耳房是廚房。正房有一扇帶搖頭窗的單合門,搖頭窗微開著,門上有一把掛鎖,是那種需要用鑰匙才能鎖上的鎖。林濤仔細地檢查了搖頭窗和掛鎖,發現搖頭窗上掛滿了蜘蛛網,窗框上布滿了灰塵。門鎖已鎖上,上面也有一些蜘蛛網。林濤從勘查工具箱里找出一根7字型鋼針,這是他用自行車車輪的鋼絲打磨制成的,作為緊急情況時備用的開鎖工具。他用鋼針依次將掛鎖的彈子孔上的鉛封摳出,將孔里的彈子和彈簧全部倒出,然后一拉,鎖就開了。打開門后,林濤又按原樣依次將彈子和彈簧塞進孔里,把鉛封蓋上,再用小鐵錘輕輕地一敲,鎖便恢復原樣了。

王木根的家里既簡單又陳舊,但打理得卻很整潔、干凈。靠右后墻角有一張老式的木制床,上面掛了蚊帳。床上有一床疊得四四方方的花被子,被子上擱了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緊挨著床頭是一張小四方桌。桌上靠后墻依次整齊地擺放著一只唐瓷茶杯、一把手電筒、一臺收錄機、幾盤錄音帶和幾本小人書;靠床一向的桌上放著一本古籍書,林濤隨手翻了一下書,發現書里面夾了一張黑白照片,照片的一個角用漿糊粘在書頁上。照片里是一對年青夫妻抱著一個二三歲幼兒的合影,右上角處印有“全家福”三個白色的字樣。照片的反面有一幅簡單粗糙的房屋草圖,看上去,好象是誰閑來無事時隨手用鋼筆畫上去的。林濤用側光照了一下桌面,發現桌面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塵。靠左墻擺放著兩把竹椅子,其中一把椅子上放了一只黑色人造革提包,包里面有一本小學生作業本,上面抄錄了幾首鄧麗君的歌曲,還有一串鑰匙和三元二角的零錢。經測試和觀察,這串鑰匙就是王木根家住房的常用鑰匙。在竹椅旁邊有一個衣柜,里面整齊地擺放著一些衣物。靠近門邊的墻腳下,依次整齊地擺放著一雙雨鞋和一雙黑布鞋。地面上除了有些灰塵外,沒有任何雜物。林濤巡視了一遍后,除了覺得王木根是個愛干凈的人外,似乎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線索。

林濤又回到床邊仔細地檢查。他掀開蚊帳,發現挨著墻的床靠背上有一些從墻面上掉下來的灰土,看上去似乎是土磚墻壁老化后掉下來的。在蚊帳與床靠背之間的縫隙里,有半張揉成一團的牛皮紙。把牛皮紙展開后,發現上面有些部位沾有一些粉末狀物質,顏色和土磚墻壁的差不多。

廚房與住房之間有一個過門相通。廚房里的擺設同樣是既簡單又整潔。燒柴火的爐灶建在右后墻角,灶上有一口鐵鍋,鐵鍋里大約有半碗左右的米飯。米飯已經發酶變質,一群螞蟻正在來來往往地搬運。靠近爐灶邊的墻角下,有一堆已經劈好的柴火,柴火被碼得方方正正、整整齊齊。柴火堆旁邊有一口陶瓷缸,里面大約有二十斤左右的大米。米缸旁邊是一個木制谷倉,谷倉里大約有一百多斤谷子。林濤心里面計算了一下:現在是六月上旬,王木根是一個月以前死亡的(假設死者就是王木根),從他死亡的時間算起,到七月份早稻收割,大約有三個月的時間。這些糧食足夠王木根吃到芒種收割季節的。可見,王木根吃飯是不成問題的。廚房里有一扇通往后山的單合門,門是從里面用一根茶樹棍頂住的。

據鄰居們反應,他們已經有四五十天沒有看到王木根了,大家都認為他是到外地去打工去了。當問到王木根的身高和平時的衣著時,鄰居說王木根身高大約有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平時喜歡穿一件蘭色中山裝上衣,黑色褲子,解放鞋,系一根帆布腰帶。出門時有時候會提一只黑色的人造革提包。很顯然,王木根的身高和平時的穿著,與民兵水庫里的尸體長度和衣著是相吻合的。于是,偵查人員又拿出死者的照片給村民們辨認,很多村民都認為從死者的衣著和長相輪廓來看,很像王木根,個別村民則直接認定照片上的死者就是王木根。

王木根失蹤的時間與死者死亡的時間基本一致,衣著也相符,身高也差不多,又有鄰居的辨認,看來民兵水庫里的死者的確就是王木根了。

尸源查明了,死者就是王木根。可是,王木根為什么會死在民兵水庫里?是自殺還是他殺?這些謎題還是沒有得到破解。

于是,專案組又召開了第二次案情計論會。討論的核心問題就是案件性質和偵查方向。

會上,羅廣林詳細匯報了對王木根住處的檢查情況。林濤作了一些補充后,引導大家說:“你們不覺得王木根住房里的情況給我們傳導出了某些信息嗎?”經林濤這么一提醒,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開了,紛紛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經過討論,偵查人員歸納出了三條分析性的意見。第一,從門窗和桌面、地面上的灰塵來看,王木根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在家里住了,也沒有其他人進去過。這說明王木根生前沒有什么十分親近的人——親近到可以把家里鑰匙交給他(她)、并能隨意進出的那種人。第二,從室內物品有條不紊的擺放來看,王木根雖然生活清苦,但看得出他對生活還是充滿著熱愛和希望的。像這種熱愛生活的人,一般是不會產生自殺的動機和心理基礎的。第三,從人造革提包里的鑰匙來看,王木根被殺的可能性大。理由是:王木根家廚房里的后門是從里面頂死的,住房門鎖又是鎖上的,而他的常用鑰匙又放在屋里人造革提包里,在王木根的尸體上也沒有發現其它的備用鑰匙。一個死人是不可能把鑰匙送回家去的,當然鑰匙也不會自己飛回去。那么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民兵水庫將王木根殺害后,出于某種目的,又把他隨身攜帶的鑰匙送回他家里去了。

雖然大家一致認為他殺的可能性大,但還有三個疑點目前卻無法解釋。一是王木根是怎么到民兵水庫去的?二是犯罪嫌疑人是如何離開王木根家的?三是犯罪嫌疑人將鑰匙送回王木根家的目的是什么?

為了解開這些迷團,林濤決定對王木根的住處重新檢查。

偵查人員再一次來到王木根家,對這里的一切進行認真細致的勘查。首先,他們測量了放人造革提包的椅子與搖頭窗之間的距離、角度,排除了人為地從搖頭窗將提包丟進屋的可能性。由此可見,鑰匙一定是有人開鎖后放進屋的。其次,偵查人員對廚房的后門進行了重點勘查,并反復做偵察實驗,發現用來頂門的茶樹棍有一定的份量,較杉木、松木等其它品種的木棍要重得多。如果在房門半開半閉的情況下將茶樹棍斜靠在門后面,當房門關合時,在勢能的驅使下,茶樹棍會借著自身的重量,自動滑落到門的中間橫框下方,卡住在橫框下,從而將門頂死。由此證明犯罪嫌疑人完全可以做到開鎖入室,再從廚房后門離開的情形。

鑰匙的問題總算是解決了,但動機和目的呢?犯罪嫌疑人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是為了尋找某種有特別意義的東西?或許是為了偽造案件性質?針對這些問題,大家就在王木根家里開了個簡單的碰頭會,全面回顧了前一階段的工作,分析了所有的細節,最后歸納出了兩個特征。第一,應當屬于熟人作案。理由有:一是被害人對兇手不僅認識,而且還對兇手比較信任,否則他不會輕易地跟著兇手或應兇手之邀,到二十多公里以外的民兵水庫去;二是兇手對受害人家里的情況比較清楚,或者至少案發前到過受害人家。第二,謀財害命的可能性大,但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說謀財害命可能性大,是因為王木根的住處留下了人為的尋“財或物”的行為痕跡;說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是因為王木根放在提包里的三元多錢沒有丟失,是沒有看到還是故意不拿?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劫財的動機?

根據這兩個特征,林濤及時調整了工作部署。

林濤把偵查人員分成三個組。第一組由羅廣林擔任組長,負責圍繞受害人的親朋好友等關系人開展排查。第二組由辛光榮擔任組長,工作任務為:以團結村為中心,向四周成幅射狀開展摸底排查。第三組由林濤親自任組長,負責沿團結村到民兵水庫的路線開展走訪調查。并約定好五天后匯總各個組的偵查情況。

羅廣林組對王木根的基本情況進行了調查。據村民們反映:王木根自幼父母雙亡,是由其姑父姑母撫養大的。姑父是本村人,名叫王漢陽。王漢陽自己有一個女兒叫王琪,比王木根大三歲。可能是自己沒有兒子的原因吧,王漢陽夫妻倆把王木根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特別的疼愛和喜歡。王漢陽的女兒王琪也特別喜歡這個弟弟,為了不讓他受到傷害,從來都是形影不離地帶在身邊,就連睡覺都要摟在懷里。雖然生活不是很富裕,但一家人和和睦睦,過得也算幸福美滿。可是好景不長。就在王木根十歲的那一年,王漢陽的妻子因難產而離世。王漢陽也因悲傷過度,竟然一病不起,半年后不治身亡。從此后,姐弟倆相依為命,在鄰居的幫助下,艱難地度過歲月,直到王木根二十二歲。見弟弟已經長大成人了,二十五歲的王琪才不得不撇下他,出嫁到了湘東的林縣。王琪出嫁的那會兒,王木根躲在房里結結實實哭了三天,哭得很是傷心,鄰居看了都覺得心酸。

羅廣林問清了王琪現在的地址,帶上偵查員小黃連夜趕往湘東進行核查。

羅廣林一路打聽,終于在林縣的長埠鎮找到了王琪。

一聽到弟弟的死訊,王琪便撕心裂肺地痛哭。一邊哭泣,一邊抽搐著說:“我苦命的弟弟啊!……都是姐不好啊!……姐不應該離開你啊!……如果姐在你身邊你就不會出事了……”。小黃欲上前勸阻,羅廣林將他拉到一邊,悄聲說:“讓她哭吧,興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心情會更好些。”說完,羅廣林乘機仔細打量了一下王琪和王琪的家。

王琪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一些,年僅三十九歲,眼角就已經有了魚尾紋,額頭上還有幾道淺淺的皺紋。一頭干枯的頭發很隨意地扎成了一條馬尾巴。衣著也極其普通,都是鄉鎮趕集時那些地攤上賣的便宜貨。給羅廣林的感覺是:這個女人全身上下都充滿了經風雨、飽滄桑的味道。王琪的家看上去也不富裕,一棟老式平房,幾件陳舊家具,給人的感覺就是樸素清苦、毫無生氣。

待王琪平靜下來后,羅廣林用溫和的語氣問:

“能給我們談談你弟弟的情況嗎?”

“好,我弟弟本是我舅舅的兒子,在他三歲時,我舅舅和舅媽相繼病逝,爸媽就把他接到我們家來了。我爸媽很喜歡他,把他當親生兒子撫養。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我的親弟弟,我們姐弟倆的關系非常親密,就連睡覺都是我帶著他。”王琪擦了把鼻涕繼續說:“后來我出嫁了,弟弟就搬回他自己家的老房子里去住了。由于我嫁到了外省,相距較遠,路費又貴,所以平時我很少回去,以后的情況就不是很清楚了。”

“你知道王木根為什么沒有結婚嗎?”

“不是很清楚。他是個性格內向的人,不善于與別人溝通。有幾次我回去時問他,他都說:‘姐,你就不要為我操心了,你照顧好自己就是了’。”

“難道你們這些親朋好友就沒有幫他介紹過對象?”羅廣林引導式地問。

“唉!介紹過。每次別人要幫他介紹對象,都會被他拒絕。有時候,如果介紹人多說了幾句話,他還會生氣,甚至發火。”王琪嘆了一口氣說。

羅廣林突然想起出發時林濤隊長的叮囑,于是,緊盯著王琪的眼睛問:“你娘家是否有祖傳的珍寶或古董、文物?”見王琪不是很理解,便解釋說:“就是祖宗遺留下來的值錢的東西。”

王琪點了下頭回答說:“我娘去世前,給了我一塊鳳形玉佩,說這是家里唯一值錢的東西,要我保管好。”

聽了王琪的話,兩名偵查員會意地對視了一眼。羅廣林摁捺住興奮之情,故意用平緩的語氣問:“玉佩現在在哪里?能拿給我們看看嗎?”

“唉!……”又是一聲長嘆!王琪抹了一把眼淚說:“我命苦啊!一年前,我家公檢查出患了支氣管擴張癥,要做手術。家里沒有錢,我老公就把這塊玉佩給賣掉了。”

王琪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在頭上,偵查人員頓覺心里透涼。羅廣林心有不甘地連續追問道:“玉佩以前是放在哪兒的?你老公叫什么?現在哪?你家公的病好了嗎?”

“玉佩以前一直是戴在我脖子上的。我老公叫譚飛龍,春節過后就到廣東打工去了。我家公的病一時半會是治不好的,這不,過段時間還要到醫院去做手術。”

離開王琪家時,羅廣林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父母給過王木根什么值錢的東西嗎?”

“應該沒有。我從來沒有聽爸媽和弟弟說起過。”王琪回答說。

辛光榮帶領民警小魏、小涂和小高,對團結村及周邊的村莊展開了地毯式的摸底排查。調查的結果是:村民們一致反映王木根是一個性格內向、做事認真的人。王木根不太合群,獨來獨往,既不與人來往,也不與他人爭強斗氣。平日里要么去田里干農活,要么就到附近山上砍些樹木和毛竹扛到集市上去賣。有空閑時就一個人呆在家里撥弄錄音機,聽聽新聞和歌曲。

據鄰居王水火夫妻倆回憶,早在一個多月前的中午,他們在田里干活,親眼看到王木根身穿蘭色上衣、手提黑色人造革提包,獨自一人往柳江河方向去了,這以后就再也沒看到過他了。

當談到王木根的婚姻問題時,村民們都搖頭,表示不理解。村民郭香妹反映,由于看到王木根為人老實厚道,做事又勤快,就想把自己的親妹妹介紹給他做老婆,誰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王木根堵住了嘴。王木根說:“我信奉獨身主義,打算一輩子不討老婆!”還有幾個村民出于好心,也想幫王木根介紹對象,但都被他拒絕了。

不要說村民們不理解,就是負責調查的干警也覺得不能理解。好端端的一個大男人,沒病沒殘的,精神也正常,怎么就會不想討老婆成個家呢?難道是生理功能有障礙?或許暗中與別的女人有勾搭而被控制住了?對此,偵查人員作了深入細致的調查。

在調查中,只要一說到王木根的生活作風,村民們沒有不舉大拇指的。大家一致供認:王木根平時從不與女人拉拉扯扯,甚至連跟婦女同志說句話都少之又少。如果要評選“作風正派先進”的話,王木根絕對算得上是全村第一名。

既然生活作風沒問題,那就極有可能是他的生理功能有障礙了。

話雖然是這么說,可是要確定他的生理功能是否真的有障礙,卻又遇到了困難。王木根已經死了,并且尸體高度腐爛了,想通過體檢或尸檢這條路來確定是行不通了。經調查發現,一些可能會知情的親人除了王琪外,其他的也基本不在了。目前,王琪雖然是他唯一的至親,但她作為女性,也未必能知道這個答案。

有道是“山窮水盡凝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春”。辛光榮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一條途徑。我們國家有兵役登記義務規定,凡是到了應征年齡的青年,都要參加兵役登記,并進行體檢。于是,辛光榮來到了鄉鎮武裝部,調取了十八年前的兵役登記體檢檔案,找到了當年王木根的體檢表。然而,在體檢表上的生理功能一欄里,清清楚楚地寫著“正常”的字樣。

離林濤隊長約定的情況匯總期限還有二天,調查工作卻毫無進展。為此,辛光榮焦急萬分。考慮到在案情討論會上,大家認為不能排除謀財害命的可能性,于是,他立即調整工作思路,圍繞“謀財”這一作案動機開展調查。

辛光榮將調查工作分成三大塊。一是查王木根家是否有貴重財物,包括古玩、珍寶等;二是查團結村有哪些人家曾經與貴重財物、古董有關聯;三是查附近有哪些人與貴重財物、古玩、珍寶有關聯,包括收藏、買賣等。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辛光榮甚至動員了鄉鎮、村組干部一起參戰。調查人員兵分幾路,走村串戶,開展地毯式的排查,確保村不漏戶,戶不漏人,家家過關,人人過關。然而,調查結果卻讓人沮喪:查無此事!

林濤這個組的工作也不樂觀。

從團結村到民兵水庫共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近路,一條是遠路。近路大約有十多公里,全是山路,只能徒步,并且要翻過兩座山、渡過一條河才能到達;遠路大約有二十五公里,全是公路,中途要換乘一次班車。即從團結村坐班車到高坑鎮,再從高坑鎮乘車到湘贛公路旁的峰林村下車,再步行一公里。

林濤從戶籍室調取了王木根的照片,又到公交公司調取了經過該路段的班車的信息,發現從團結村到高坑鎮每天只有一班車,司機叫馬明遠,隨車售票員叫張紅英。林濤把王木根的照片拿給馬明遠和張紅英辨認,馬明遠說沒有印象,張紅英說見過這個人。經她回憶,記得是在三、四月份的一天,她隨車從高坑鎮去團結村,出發時,有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擔了一袋化肥和一些農藥上車。由于農藥的臭味比較大,其他乘客有意見,張紅英就要求這個人把農藥放到班車的后面貨箱里去。這個人二話不說,立即就按照張紅英的要求做了,還說了一句“對不起”。由于平常也經常遇到這種類似的情況,但每次都會引起一些糾紛,甚至是吵架。像這個人這么有禮貌的確實少見,所以張紅英對他印象深刻。從這次以后,張紅英再也沒有看到這個人乘坐車了。

此路不通,只得另辟蹊徑。

天剛亮,林濤就換上了解放鞋,帶領年青民警小張,沿著崎嶇的山路,抄近路向民兵水庫出發了。

這是兩座相連的大山。山上樹木蔥郁,林間鳥兒歡唱,好一派美麗的自然風光。林濤無心欣賞這些風景,他們一邊翻山越嶺,一邊走訪調查。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跋涉,他們終于疲憊不堪地來到了一條河邊。這條河名叫柳江河,足有五十米寬。河上沒有橋,只有一條限載三十人的小渡船。平時村民過河都得坐船。撐船的艄公是一個六十多歲的駝背老頭,名叫龍湖水,大家都叫他龍老大。林濤上船后,就主動與龍老大拉起了家常。

“龍師父,你在這撐船有多久了?”

“嗯!有三十來年了吧!”

“附近的村民過河都必需坐你的船嗎?”

“那是必需的。上下游二十多里以內既沒有橋,也沒有船,村民要過河都得來坐我的船,否則,就要繞幾十里山路。”

“通常來坐船的人都是熟人嗎?”林濤開始把話題轉入正題。

“附近村莊的人基本上都認識,遠一點的如果坐過二三次的,我也會有些印象”龍湖水很自信地說。

林濤拿出王木根的照片,說:“龍師父,你看看這個人有印象嗎?”

龍湖水收起船篙,接過照片認真地看了一會兒,說“這個人我見過,是團結村那邊的人。以前這個人有時候會來坐我的船,是到河對岸的峰林村供銷社代銷店去購買農用物資。”

“你最近一次是什么時候看到他的?”林濤迫不及待地問。

“讓我想一想。”龍湖水接過林濤遞過來的香煙,點上后坐下來邊抽煙邊回憶。林濤只得站在旁邊耐心地等候。

一支煙抽完了,龍湖水才抬起頭來說:“大約在一個多月前吧!”

“一行共有幾人?隨身帶了什么東西嗎?”林濤問。

“只有他一個人,手里提了一只黑色的人造革提包。看樣子好象是去走親戚的。”龍湖水肯定地說。

“你能肯定是照片上的這個人嗎?”林濤有些驚訝地問。

“不會錯,就是他。”

“你為什么能這么肯定?”林濤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在這里撐了幾十年的船,每天都要面對各種各樣的人。為了確保安全、不出意外,我就得要時刻注意船上的每個人的表情和所攜帶的物品,以防出現不安全的事故。久而久之,我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凡是上船的人,我都會細心地觀察一下,順便還會猜測一下這個人過河去干什么。”

聽了龍湖水的解釋,林濤心目中由不得產生了一絲敬意。“那你還記得具體是哪一天嗎?”

“這我就不記得了,反正是一個多月前。但我記得當時好像是下午的事,因為當時坐船過河的人比較少。通常情況是,上午出山辦事的人多,進山的人少,下午則正好相反。”

“你還記得那天的天氣嗎?”林濤刨根問底地追問。

“那天的天氣比較熱,氣溫比較高。”

臨上岸時,林濤向龍湖水提了最后一個問題。“龍師父,你后來看到過照片上這個人往回走嗎?”

“后來再也沒有看到過這個人了。”龍湖水朝林濤擺了擺手說。

根據龍湖水的反映,可以肯定出事的那天,王木根是走這條路去的民兵水庫。此后,便一去不復返了。

林濤和小張滿懷信心地繼續沿路走訪調查。然而,一直查訪到民兵水庫腳下,再也沒有發現什么可疑的情況了。好不容易從船老大那里獲得的線索,就這么中斷了。

約定匯總情況的時間到了。專案組的同志陸陸續續地集結到了會議室。他們有的搖頭嘆息,有的垂頭喪氣,有的低著頭喝茶,有的悶著頭抽煙,看樣子情緒都不佳。林濤雖然心里面也感到郁悶,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盡量用平靜的語氣主持會議。

林濤要求各個調查組的組長把這幾天的工作情況作個匯報。由于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幾個組長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好意思先說。無奈之下,林濤只好帶頭了。

“還是我先來吧!”林濤喝了一口茶,接著說:“我們這個組,主要是圍繞王木根的住處到案發現場的路線開展走訪式調查。調查工作雖然沒有突破性的進展,但有二點是可以肯定的。第一,案發當天下午,王木根是抄近路去的民兵水庫。第二,王木根是單獨一個人去的,并無同伴。”

羅廣林打開筆記本,掃了一眼,開始匯報工作:“我們組是圍繞王木根的關系人開展調查。經過調查,和王木根比較親的親戚只有王琪。王木根的父母很早以前就去世了,是由姑父王漢陽和表姐王琪帶大的。王木根與王漢陽一家關系非常親密,王漢陽夫妻倆把王木根當成親生兒子。夫妻倆去世后,由僅大他三歲的王琪帶著他生活。在王琪的眼里,王木根就是她的親弟弟。王琪二十五歲出嫁后,王木根開始過著獨立的生活。為了尋找線索,我們還專程前往林縣找王琪談過。”羅廣林點上一支煙后,接下來把與王琪談話的內容詳細作了介紹。

辛光榮這個組的工作量最大,但他的匯報卻最簡單扼要,就是兩句話:一是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和可疑的事;二是沒有發現王木根家有什么值錢的東西。

各路人馬匯報完后,林濤要求大家暢所欲言、發表各自的看法。

大家討論來討論去,弄了半天也沒有個結果。有的同志甚至開始懷疑王木根案的他殺定性,建議撤回專案組,放棄偵查。

林濤對大家匯報的情況進行了歸納、整理和分析,覺得案件偵查雖然沒有重大突破,但也不能說是毫無進展。他做了個肅靜的手式后,說:“根據大家匯報的情況,我認為調查工作還是有些進展的,至少我們發現了幾個疑點。”林濤故意停頓了一下,待大家注意力集中過來后繼續說:“第一,可以肯定案發當天,王木根是走近路過柳江河去的民兵水庫,而且行動是自由的。第二,進一步證明了王木根的死屬于他殺。這一點可以由人造革提包和鑰匙的不翼而飛來證明。第三,王木根三十六歲未成家,不是客觀方面的原因所致,而是其主觀方面的因素所致。第四,罪犯殺了人后,又冒險潛回到王木根的家里,必定有其目的。考慮到放在提包里的錢都沒有拿走,那么罪犯極有可能是在尋找某種特殊的東西。第五,罪犯是熟人,或者說罪犯以前至少到過王木根家。”

大家議論了一番,都覺得林濤分析得有道理。于是,大家一致決定從三個方面著手調查。一是王木根為何外出?二是王木根為何拒絕別人介紹對象?三是罪犯為何冒險潛入王木根家?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啦!要查明這三個問題,談何容易?王木根死了,死人是不會回答問題的;罪犯沒找到,偵查人員也只能對著空氣提問了。大家分析來分析去,覺得要查明這三個問題,還得從死者最親近的人入手。于是,林濤擬好了調查提綱,親自去林縣找王琪調查。

“王琪,我們還有些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林濤講了幾句安慰的話后就開始提問。

王琪黯然無神的雙眼滿含著悲傷的淚水,點了點頭。

“你弟弟以前喜歡聽歌曲嗎?”

“以前我們生活在一起時,沒有發現他有這個愛好。”

“你弟弟有他喜歡的女人嗎?”

“我印象中他喜歡我媽和我,其他的我就沒有發現。”

“你上次說過,小時候,是你帶著弟弟睡覺。請問帶到了多大歲數?”

“大約帶到了十五六歲吧!”說這話時,王琪臉上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紅暈。

“你們家在民兵水庫那一帶有什么親戚和朋友嗎?”

“沒有。”王琪回答得很干脆。

“你上次說為了給家公治病賣掉了一塊玉佩?”

“對。是我媽留給我的嫁妝。”

“賣給誰了?賣了多少錢?”

“是我老公去賣的,聽他說賣到省城萬壽宮街的一個古齋行去了,賣了一千塊錢。”

“你還記得具體時間嗎?”

“當然記得,我家公是去三月檢查出有病的,一直拖到年底十二月二十八日才去做的手術。我老公是在我家公做手術前三天去賣的,這樣算起來就是十二月二十五了。”王琪用肯定的語氣回答。

“你出嫁后,你弟弟為什么要搬回到他自己家的老房子里去住呢?”林濤問。

“那是我爸爸的意思。我爸爸去世前,拿了一本書和一張我舅舅家的全家福合影照給王木根,說是我舅舅去世前有過交待,要王木根保管好這張照片,長大后一定要守護住自己的祖屋。”王琪回答。

“談談你自己吧,你過得怎么樣?”

王琪立即又抽泣起來,哽咽著說:“我好命苦啊!結婚后不到二年,我老公就因盜墓被判了刑,從此后,我帶著尚未斷奶的女兒艱難地過著日子。四年前老公刑滿釋放回來,日子剛剛好過點,家公又患上了重病,不僅干不了重活,還經常要到醫院去治療,定期還要做手術。無奈之下,我老公只好去外地打工賺點錢,可那也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實際問題呀!你看,家里能賣的東西都賣得差不多了,就差賣房子了。唉!這種苦日子要熬到何時才能出頭啊!”

談完話,林濤要了譚飛龍打工的地址,乘王琪不注意,放下五十元錢就走了。

回家的路上,林濤反復琢磨著王琪的談話內容,再回憶起村民們的介紹,突然,他心里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也許王琪本人就是導致王木根拒絕找對象的外在因素!林濤剛把這個想法說出口,就遭到了羅廣林等同志的極力反對。他們一致認為王琪把王木根當親弟弟看待,那么的喜歡他,怎么會去害他呢!這絕對不可能!林濤笑了笑,說:“你們都別急,待我慢慢道來。”

林濤認為:王木根不找對象的原因有兩個方面,或者說是兩個方面因素的綜合產物。一是他內在的心理因素,即他心理上的意愿和欲望;二是外在的客觀因素,即外部驅使他產生意愿或欲望的誘因。王琪從少就帶著王木根睡覺,直到王木根十五六歲才分開。特別是王琪的父母相繼去世后,姐弟倆相依為命,年僅大三歲的王琪含辛茹苦地把王木根拉扯大,幾乎把她全部的愛和情都傾注在王木根的整個的人生成長過程中。王琪的這種異性之間的一對一的愛,勢必會驅使王木根的心理發生特殊的、甚至是歧型的變化。正是這種心理上的變化,使王木根形成了一種類似于戀母型的性格。也就是說,在王木根的心里,王琪既是母親,又是情人,更是愛人。因此,在這個男人的心里面只有王琪,再也容納不了別的女人了。這就是他一味地拒絕別人介紹對象的原因。

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林濤引用了幾個調查證據。第一,為了不讓王木根受到傷害,從三歲開始,王琪就形影不離地把他帶在身邊。也就是說,在生活形式上,王琪已經充當了一個母親的角色。第二,王琪一直帶著王木根睡覺,直到他十五六歲。也就是說,王木根的早期發育期,是在異性的親密陪伴中逐漸完成的。第三,王琪出嫁時,王木根躲在房里傷心地哭了三天。姐姐結婚本是大喜事,做弟弟的為何要哭得如此傷心。第四,王木根生理功能上沒有異常,不屬于病態性拒婚。第五,當別人給他介紹對象時,他不但拒絕,有時候還十分反感。這是因為別人介紹對象的行為,直接傷害到了他的內心。

把這些證據所反映出來的表像綜合起來看,再從心理學的角度加以分析后,大家基本上認可了林濤的觀點。

回到家時,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二點了。林濤躺在床上想睡一會兒,可滿腦子的雜念,哪里能睡得著?索興爬起來,用冷水沖了個頭,然后拿出工作日記本,對王木根死亡案件的所有細節,進行一次全面的梳理。他一邊回顧,一邊在本子上記著關鍵詞:王木根——黑提包——獨自出門——水庫尸體——幽靈——住處——黑提包——找東西——王琪?……從現在已掌握的情況來看,有二點是可以確定的,一是案件性質為他殺;二是罪犯作案后又潛入到了被害人的住處。可是讓人不能理解的是罪犯的行為似乎有些怪異。罪犯殺人后冒著風險潛入王木根家,卻又不竊財,難道真的是找特殊的物品?這個物品究竟是什么呢?

汽車一路顛簸地來到了省城萬壽宮街。

林濤心里面當然清楚,這趟省城之行完全有可能是毫無意義的,畢竟,王琪的丈夫譚飛龍賣玉佩還是半年前的事了,那古齋行還在嗎?即使還在,那古齋行的老板還能記得年前的交易嗎?出發前,林濤考慮了很久,但由于其他方面的工作都已陷入了僵局,因此,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

萬壽宮街,是一條古色古香的老街,足有五百米長。街道兩邊是一色的橈角閣樓,一溜的店鋪。有古齋行,有瓷器店,有鐵匠鋪。間或的還有一些小吃館。地面上鋪的是青石板。由于歲月的侵蝕,青石板上已經烙上了一條條滄桑的印痕。

林濤和羅廣林兵分二路,一人負責街道的一邊,選擇古齋行,一家一家地進行走訪調查。

傍晚時分,林濤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了街道西頭最后一家古齋行。這時候,天空中殘陽如血,空氣中熱浪如蒸。人走在被白天的烈日曬得發燙的青石板上,心里面免不了要徒增幾分郁悶和煩躁。

古齋行的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高個子男人,禿頭,戴一副高度近視眼睛,看上去頗有幾份儒雅之氣。他熱情地把林濤引進店,先是讓坐,然后從一只青花瓷水壺里倒了一碗涼茶遞給林濤,說:“天氣熱,喝碗茶,解解渴!”林濤正處于口渴難耐之時,他接過碗,說了一聲:“謝謝!”便一口氣把茶喝光了。林濤放下碗,環視了一下古齋行,發現里面靠墻都是貨柜,上面擺滿了陶瓷瓦罐和一些紫銅灰鐵之類的東西。在正對店門的貨柜上,擱放了一塊長方形的牌匾,上面寫了“省博物館古玩鑒定指定點”的字樣。難怪這個老板看上去有些儒雅,原來他還是個國家認可的古玩鑒定專家呢!林濤由不得對眼前這個禿頂老頭產生了幾分好感和敬意。

“先生,請問您是來讓貨還是置貨?”齋行老板用他們的行話問。

“我呀!無貨可讓,也無錢置貨。不瞞你說,我是公安,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林濤一邊說,一邊掏出工作證給他看。齋行老板接過工作證,像鑒定古董一樣認真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后說:“哦!你是公安。我和公安還真是有淵源呢!經常有公安的同志來請我鑒定文物什么的。有什么事?你盡管說。”

“半年前是否有人在你這里賣過玉佩?”林濤直接了當地問。

“半年前?玉佩?”齋行老板一邊用手摸著自己的禿頂腦袋,一邊用警惕的眼神偷偷地瞄著林濤。為了打消齋行老板的顧慮,林濤趕緊解釋說:“嗯!你不要多慮了,我要了解的這個玉佩,是賣主家自己的祖宗傳下來的,來路正著呢!”聽了林濤的解釋,齋行老板心里的疑慮打消了,臉上便有了笑容。

齋行老板起身到閣樓上搬了一只鐵盒子下來,從里面取出一個紅布包,打開后,里面露出一塊黃色的玉佩。齋行老板告訴林濤說:“我去年只收購了這一塊玉佩,是年前收購的,花了一千元。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來賣的,當時他說是為了救他父親的命才來賣的。”

據齋行老板介紹,這是一塊黃玉,顏色為栗子黃,形狀為一只飛翔之鳳,取名為“黃鳳”,產自新疆和田,屬于明清時期的作品。它出產時,并不是單獨的一塊,而是一對。配對的是一塊白玉,顏色為羊脂白,形狀為一條騰云之龍,取名為“白龍”。當時的工匠為了表達“飛黃騰達”之意,特意用白玉和黃玉雕刻了這一對龍鳳玉佩。可惜只找到這塊黃玉,那塊白玉卻不知道在哪里。如果能夠湊齊一對,那就極為珍貴了。

“你問過來賣玉佩的人另外一塊玉的下落嗎?”林濤問。

“當然是要問的,可那人說根本就不知道還有另外一塊白玉佩這回事。”齋行老板回答說。

聽了齋行老板的介紹,林濤突然想起在王木根家里檢查時發現的一些細節,即床靠背上的灰土和揉成一團的牛皮紙。當時以為是土磚墻風化所致,現在看起來,怕是另有玄機了。想到這里,林濤的心里頓時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于是,他招呼其他隊員,連夜趕回了萬縣。

十一

一夜未眠。天剛亮,林濤就叫上幾名偵查人員又一次來到王木根的家里。

一到王木根家,林濤就直奔床頭。他找來樓梯和勘查燈,順著床靠背有灰土的地方向上,一塊磚一塊磚地進行檢查。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仔細觀察,終于發現在床靠背上方約六十厘處,有一塊土磚與其它土磚的接縫處有輕微的錯位,如果不是仔細看很難發現。林濤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木柄螺絲刀,用木柄輕輕地敲擊這塊土磚,結果發現土磚后面是空的。于是,他摁住土磚的一頭,使勁地一推,土磚的另一頭便打開來了,一個匣子一般的空洞露了出來。洞里面放了一只長五寸、寬三寸、高二寸的木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空的。“找到了!找到了!總算找到了!”林濤興奮得叫了起來。

“隊長,找到什么了?”羅廣林和辛光榮等人湊過來問。

“找到了罪犯殺死王木根后又來到這里的動機和目的呀!”林濤看著羅廣林、辛光榮不解的樣子,解釋說:“你們還記得那半張被揉成一團的牛皮紙嗎?這牛皮報紙原本是放在這個墻洞里的木盒子里的,罪犯應當就是沖著這牛皮紙包裹的東西而來的。”

“何以見得?”技術員吳明峰不以為然地說。

“你們看,王木根是個生活嚴謹、做事認真的人,這一點從他家里的東西擺設就能看出來。一般來說,一個生活嚴謹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將半張一文不值的牛皮紙藏在這個洞里,也不會隨意到把一團帶灰塵的牛皮紙丟在床上。那么只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有人用這半張牛皮紙,包裹了他自認為是貴重的東西,藏在洞里面的木盒子里。現在木盒子是空的,牛皮紙也被揉成一團丟棄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由此可見,罪犯應當是沖著牛皮紙包裹的東西來的。”大家都覺得林濤的分析推理比較合符邏輯。

“林隊,現在王木根死了,王木根的父母也早已死了,死人是不會開口的,這墻洞里究竟藏了什么東西?恐怕要成為永恒之謎了。”

“嗯!死人雖然不會開口,但我們可以讓死人說話呀!”林濤故作神秘的樣子說。大家一聽,全都圍攏過來,等待著他揭開這個謎底。

“我給大家講個故事吧!早在明清時期,有一個工匠,他匠心獨運,選用新疆的和田玉,雕刻了一對玉佩,一白一黃,一龍一鳳,騰云飛翔,寓意“飛黃騰達”。這對玉佩本是御用之物,不料后來流落民間,一塊流落到了王琪手上,一塊本來應在王木根手上,結果被人竊取了。前者為鳳形黃玉佩,后者為龍形白玉佩。”

林濤剛說完,大家便開始起哄。有的說:“這是真的么?這怎么可能呢?”有的說:“這也太玄幻了吧!是在拍演電影吧?”……

林濤把木盒子舉起來說:“大家靜一靜。說實話,這對玉佩是不是御用之物我不清楚。但我分析,這個木盒子里面原來裝的極有可能就是那塊龍形白玉佩!”見大家仍然不相信,于是,林濤只好把王琪丈夫賣玉佩和齋行老板的解說,詳細地向大家介紹了一遍。說完后,還補充一句:“當然嘍!我也是分析而已嘛!”

聽了林濤關于對古齋行的詳細調查情況后,大家經過討論,一致認為:雖然這個故事有些離奇,但也不能說就完全沒有這種可能性。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一切都得等抓到了罪犯后才可定論。

十二

從表面上來看,案件的性質和罪犯的作案動機似乎都已經查明了。但擺在偵查人員面前,卻有三個關鍵性的難題:第一,罪犯是如何知道王木根有玉佩的?第二,罪犯是如何知道玉佩藏在墻洞里的?第三,罪犯是誰?這三個問題是相互關聯的,只有知道王木根有玉佩,才會產生殺人劫貨的犯罪意圖;只有知道玉佩的藏匿之處,才能成功地竊取財物。然而,事情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就拿第一個問題來說吧,根據目前的調查情況來看,恐怕連王木根本人都不知道玉佩一事,別人又如何能知道呢!

已是案發后的第十五天了,案件偵查還是毫無進展。為此,偵查人員個個都是心急如焚,總覺得有勁無處使,找不著工作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該從何處入手。整個兒專案偵查工作陷入了迷茫狀態。就在這時,外界的各種壓力又開始像潮水一般地涌來。面對受害家屬的哭訴、群眾的怨言、領導的批評、同事的議論,林濤幾乎快要崩潰了。

該從哪兒尋找突破口呢?林濤心里沒底,所有的參戰民警心里都沒底。

可以肯定的說,大家心里面其實都知道,下一步的偵查方向應當圍繞“玉佩”開展工作。可是,又有誰會知道王木根有玉佩呢?鄰居不知道,附近村民不知道,與王木根最親近的人王琪也不知道。難道是罪犯在民兵水庫上逼迫王木根說出了這個秘密,然后再殺人滅口?可是從王琪介紹的情況來看,王木根本人可能都不知道這個秘密呢!這樣看來,案件偵破工作還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疑無路的”境地了。

固然,案件偵破難度確實很大,但林濤堅信,只要偵查方向沒有錯,只要調查工作到了位,總是會發現蛛絲馬跡的。

為了尋找新的突破口,林濤決定還是從案發現場和關聯現場入手。林濤買了一些餅干,把自己反鎖在痕檢實驗室。他要親自對所有的證據材料進行重新檢驗和審核。

擺在林濤面前的是與案件有關的全部證據材料。分別是:一把房門掛鎖、一串鑰匙、一根頂門棍、半張牛皮紙、一本《聊齋志異》古書、一張合影照和兩本案件卷宗。林濤用放大鏡一項一項地進行反復觀察。累了,就靠在椅子上打個盹;餓了,就著水啃幾塊餅干。這一干就是三個晝夜。到第四天的凌晨,林濤終于有了重大發現。

經過反復觀察,林濤發現在這些證據材料中,和“玉佩”有關的物品共有六項:一是王木根家的“全家福”合影照片。在該照片的背面,有一幅房子草圖,雖然畫得十分粗糙、簡單,紋線歪歪扭扭,但經與現場照片仔細比對后,仍然可以看出這幅圖的內容正是王木根家里的墻壁結構。在右后墻角的位置上,標注了“5×2”的字樣。林濤分析:農村一般都用尺和寸來計量長度,這里的“5”和“2”應當分別指五尺和二尺。而墻上放木盒子的暗洞離地面距離正好五尺,離右墻距離正好是二尺;二是《聊齋志異》古書。林濤發現,那張合影照片原來是夾在(卷一)第二十六篇的位置,而那頁講述的正好是“蟄龍”的故事;三是王琪證實王木根父親去世前,曾將一本書和一張照片交給王漢陽,托王漢陽轉交給王木根,并叮囑王木根保管好照片、守護好祖屋;四是那半張揉成一團的牛皮紙;五是空木盒子;六是墻壁上的暗洞。

十三

案件有了重大突破,林濤特別的興奮。他立即打電話召集專案組的全體同志來開會。

待大家坐定后,林濤開門見山地對大家說:“通過幾天的研究,我不僅破解了玉佩之謎,而且破案也是指日可待了!”

羅廣林急不可耐地說:“林隊,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是怎么一回事吧!”

“此事說來就話長。”林濤點上一支煙,連著吸了幾口,接著說:“在很多年以前,王木根的爺爺,也就是王琪的外公,有緣得到了一對玉佩,分別為龍形白玉佩和鳳形黃玉佩。后來將白玉佩傳給了兒子,也就是王木根的父親;將黃玉佩傳給了女兒,也就是王琪的母親。王琪的母親在去世前,又將黃玉佩傳給了王琪。而王木根的父親去世時,王木根才三歲,所以他一定非常為難。如果公開地傳給三歲的兒子,兒子不但無能力保護這塊玉佩,還有可能給兒子帶來災禍。如果交給親戚朋友呢,又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思慮再三,最后終于想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巧妙的辦法。……”

這時羅廣林搶過話來說:“我明白了,王木根的父親是將那塊白玉佩藏匿在祖屋的墻壁暗洞里。”

“對!事情應該就是這樣的。”林濤揮了一下手說。

“就算是這樣,可他又如何將玉佩傳到兒子王木根的手上呢?”辛光榮提出了疑問。

“問得好,這正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大家還記得王木根家里四方桌上放的那本書和那張相片嗎?”林濤問。

“當然記得。”大家一起回答。

“那可不是普通的書喲!它可是父親送給兒了尋找寶藏的指路明燈嘍!那張相片也不是一般的相片吶,它是父親送給兒了開啟寶盒的金鑰匙呢!”林濤感慨地說。

“何以見得?”很多人都表示懷疑。

“據王琪反映,這書和照片是她舅舅托父親王漢陽轉交給王木根的,并轉達舅舅的遺言:好好保管照片和書,保護好祖屋。我仔細研究過,那是一本鑄雪齋抄本《聊齋志異》,那張照片所夾的位置,正是(卷一)第二十六篇。而這篇講述的是關于‘蟄龍’的故事。說的是有一條巨龍,化作一條小蟲,蟄伏在書箱里不肯離開。后來讀書人曲公恭恭敬敬地給它作了個揖,龍才昂首伸尾,離書而去。你們說,這像不像是王木根的父親要暗示王木根龍形玉佩藏在箱子里!而那張‘全家福’照片就更有玄機了。在照片的背面,王木根的父親草畫了一張房屋墻壁結構圖,并在右后墻角處標注了‘5×2’的字樣。我計算了一下,在后墻上,離地五尺高、離右墻二尺遠的地方,正是暗洞所在的位置。你們說,這會是巧合嗎?”

林濤剛剛說完,大家便開始議論。有的說這太離奇了!有的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呀!但大多數人都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大。理由是:假如王木根的父親真的有玉佩的話,那他在病重期間,唯一的心愿應當就是把玉佩傳給兒子。可是,如果直接把玉佩交給兒子,這顯然是不行的,因為兒子太小了。如果托外人轉手呢,又實在是難以信任。怎么辦?因此,他必需要想出一個穩妥的辦法,既要確保玉佩不丟失,又要確保兒子不受到任何傷害。于是,他就想到了這個‘按圖索驥’的辦法。

見大多數同志已經認同自己的分析意見,林濤信心更足了。他說:“大家靜一靜。接下來我就要談一談破案的事了。”會場里頓時鴉雀無聲,安靜得連一根繡花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到。

林濤掃視了一眼全場,站起來說:“經過近二十天的偵查,我們獲得了大量的案件信息,也查明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偵查工作的最終目的還是破案,如果案件不能破,一切都是白搭。”林濤揉了揉疲憊的眼睛和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繼續說:“當王木根之死被確定為謀財害命時,我們就意識到罪犯的作案動機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劫財。殺人只不過是手段而已,竊取玉佩才是真正的目的。然而,罪犯在實施犯罪之前,首先要產生犯罪動機,而要產生犯罪動機,就必需要預先知道王木根有這塊玉佩。只有知道王木根有玉佩,才會產生犯罪動機,才會去設法弄清玉佩的藏匿之處。那么有誰知道王木根有玉佩呢?”

“連王木根本人都不知道,還會有誰知道?”辛光榮插話說。

“不!有一個人知道。”林濤果斷地說。

“誰?”大家睜大眼睛急切地望著林濤。

“這個人就是王琪的丈夫譚飛龍!可以這樣說,譚龍飛是目前唯一活著的知情者。據調查,半年前,譚飛龍為了幫父親治病,前往省城萬壽宮街一家古齋行賣過玉佩,當然,這是王琪的那塊黃玉佩。在交易中,齋行老板告訴了他有關龍鳳玉佩的事。后來,當得知王木根的父親去世前,留下了一本書和一張照片給王木根時,有著豐富盜墓經驗的譚飛龍便立即明白了一切。”

十四

正所謂做賊心虛。譚飛龍進入審訊室不到半個時辰,便徹底交待了殺害王木根、竊取玉佩的犯罪事實。

據譚飛龍交待:春節前,因父親患病要做手術,家里沒有錢,王琪就拿了一塊黃色的玉佩給他,要他去賣了籌措手術費。他在省城一家古齋行賣玉佩時,獲得了“龍鳳玉佩”的信息,于是,盜墓的習性促使他產生了尋寶的念頭。

十二月二十五日,老頭子進了手術室,譚飛龍夫婦在病房里等。見旁邊沒人,譚飛龍便故意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王琪問:“還嘆什么氣啊!老頭子不是已經在做手術嗎?”

“我不是為這個嘆氣,我是覺得那塊玉佩賣了可惜了。你說就這么一塊,賣了多可惜呀!要是有兩塊還差不多。”

“那有什么辦法呢?,我娘只給我一塊啊!”

“你娘有幾兄妹?”譚飛龍試探著問。

“我娘只有一個哥哥,就是王木根的父親。”

“說起木根也怪可憐的,。別人的父母都想著為子女留下些家產,可他的父母什么都沒有留下就撒手歸西了。”譚飛龍故意套王琪的話。

“留什么留呀!就留下一本狗屁書和一張照片,吃不得,用不得,有什么用!”王琪有些賭氣地說。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了王琪的話,譚飛龍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開始有些坐立不安了。

春節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二,譚飛龍陪王琪回娘家看弟弟。

吃過中飯,譚飛龍問王木根:“閑得無聊,有什么書看么?”王木根拿了幾本小人書給他。“嗤!這是小孩子看的。有什么古書一類的嗎?”于是,王木根從衣柜里的暗格里拿出了那本《聊齋志異》。譚飛龍一翻就翻到了夾照片的那一頁,仔細一看,標題為“蟄龍”。蟄龍,不就是蟄伏的龍嗎!難道還真的有龍形玉佩!譚飛龍心里一陣狂喜,但他表面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譚飛龍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來,運用他多年的盜墓經驗,開始研究照片背面的草圖。他越看越覺得像王木根房里土磚墻壁的結構,特別是在一個墻角處標注的“5×2”字樣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按照圖示,在房里找到了相對應的墻角,用眼睛目測了一下“5×2”的位置,心中便有數了。他不動聲色地暗中仔細觀察了王木根的家,但對龍鳳玉佩的事卻只字不提。

離開王木根家之前,譚飛龍陪王琪到了墓地。在丈母娘的墓前,譚飛龍鞠了幾個躬、磕了幾個頭,算是對先輩的悼念。

為了省錢,譚飛龍夫妻倆步行到峰林村,搭班車回湘東林縣。班車剛行走一公里,就看到公路旁邊有一座大型水庫,“民兵水庫”四個大字映入了他的眼簾。

春節過后,譚飛龍去了廣東東莞打工。四月一十九日,他以父親病危的名義請假回家。然而,他并沒有回家,而是直奔贛西萬縣。

到達王木根的家時已是凌晨二點了。他并沒有去敲門驚動王木根,而是悄悄地把一封信從門縫中塞進去,然后匆匆離開。

早上,王木根從床上爬起來,發現門口地上的信件,撿起來一看,上面寫了幾行字:

“木根,我是姐夫,我找到了一條發財的路子。明天下午我在峰林村民兵水庫等你,詳情面談。不要告訴任何人。切記!切記!譚飛龍。4月19日。”

吃過中飯,王木根謹記譚飛龍的話,提了人造革黑提包,不聲不響地去了民兵水庫。

王木根來到水庫堤壩上,看到譚飛龍站在離堤壩約五十米遠的一個水灣邊,正在向他招手。于是,王木根沿著長滿灌木荊棘的山坡走過去。二人見面后寒暄了幾句。王木根因走得急,出了一身汗,便放下提包,解開衣扣,下到岸邊去想洗把臉。不料,譚飛龍殺機已起,朝王木根的后背推了一掌,王木根便滑落到水庫里去了。王木根不會游泳,危急中伸手想抓住旁邊的樹枝,譚飛龍操起一根早已準備好的木棍,朝他的手打去。然后,又用木棍頂住他的肩胛骨,使勁地往下摁。就這樣,王木根還沒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活活地淹死了。

譚飛龍撿起王木根的黑提包,坐班車到高坑,又步行到團結村,躲在附近的山上待天黑。

譚飛龍在山上捱到深夜,估摸著村民們都已經睡熟了,便悄悄地溜到王木根家。譚飛龍用提包里的鑰匙打開房門,進去后隨手將提包放在竹椅子上,然后熟門熟路地從衣柜暗格里拿出那本古書和照片,對著照片后面的草圖,在后墻上找到“5×2”的位置,輕而易舉地打開了暗洞。他從木盒子里取出龍形玉佩,并將包裝用的牛皮紙揉成一團,隨手丟在床頭,又按原樣把暗洞封好。為了制造王木根無故失蹤的假像,譚飛龍故意從廚房后門出來,繞到前門,將房門鎖上。返回到房里后,他從提包里找到了寫給王木根的信,再把鑰匙放回包里。

離開時,正像林濤分析的那樣,譚飛龍利用關門的勢能,將廚房后門頂死。爾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十五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結束對譚飛龍審訊時,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根據譚飛龍的交待,偵查人員押著他來到了王琪母親的墓前,從墓碑下挖出了那塊白色的龍形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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