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么快就又見面了。”蔣憶南從懷里掏出塊手帕,輕輕擦拭著臉上飛濺的血沫。
“你上頭是怎么想的?”江戶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你明明已經成為了天泉縣一名從六品的旅帥,手里握著一千人的兵權。”
“這么好的一個暗諜身份,為什么暴露出來?”江戶眼睛重歸平靜,問出疑惑。
“因為你那個價值一百兩黃金的消息。”蔣憶南眼中閃過后怕,聲音很輕,“我之后遭遇了暗殺,不得已才重回千牛衛。”
蔣憶南說完忽然一愣,頓時后知后覺的驚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千牛衛!”
“沒有人能查出千牛衛的調動。”江戶抬頭,發現天快亮了,“除了千牛衛自己。”
“我背靠能夠調動半個江湖的洗劍池都沒能查到的消息,你背后的貴人只用了三天就查出來了,我自然會聯想到你的身份。”
江戶吹聲口哨,扭頭看到了朝自己奔來的老黃,笑道:“不管如何,今夜多謝了。”
蔣憶南眼神復雜的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然后他突然扭頭看向江戶身旁的川越,眼中閃過一絲驚奇。
這也長得過分漂亮了些。
他壓下眼中的異色,對著川越躬身施禮后,認真道:“這位小哥身手不錯,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千牛衛?”
“大可不必。”川越連忙擺手,然后探頭探腦地望向山賊騎隊的眾多馬匹,問道:“我能牽一匹嗎?”
蔣憶南看了眼江戶,點頭笑道:“小兄弟隨意。”
得到應允,川越興高采烈的奔去牽馬。
“他是誰?”蔣憶南環抱著雙臂,看著川越的背影,咂嘴感嘆,“長得俊俏的過分。”
“一個路人。”江戶有些羨慕道:“一個很有意思的路人。”
然后,兩人沉默了。
江戶沒有問蔣憶南,他為什么暗處里一直跟著自己。
蔣憶南沒有問江戶,他為什么知道自己暗處里一直跟著。
兩人都沒有問這個問題,故而都平靜的裝作沒有發現這個問題。
人心莫測啊……看著蔣憶南,江戶眼中極快的閃過一絲冷意,然后重歸平靜溫和。
…………
告別蔣憶南一行后,江戶與川越騎著馬,伴著初升的太陽,走進了西成縣。
在西成縣內補充了淡水和干糧后,喂飽了馬兒,兩人便是繼續出城,朝東而去。
出了西成縣再往東走一天的路程,便是興州城。
而過了興州城,就是這大唐的長安。
那個充斥著紙醉金迷,酒池肉林的長安。
出了西成縣走了沒多遠兒,二人便是看到了一個村鎮。
不過村鎮已然成為了一個燃燒的廢墟。
廢墟里,橫七豎八躺著近百具尸體,老幼青壯,無論男女,似乎是無一幸免。
此刻,幾百名身著紅色皮甲的唐兵已經圍住了整個村莊,正在滅火。
嗅著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江戶握緊了掛在老黃馬鞍處的劍柄。
“這里距離西成縣才區區五里地,是誰膽子這么大?”看著忙碌的唐兵,川越眼中一驚,也是下意識握緊了劍柄。
二人腦袋里同時閃過的一個念頭,就是這群官兵賊喊捉賊。
江戶翻身下馬,握緊帶鞘長劍。
他牽著老黃慢慢走近村口持槍的唐兵,在對方戒備的眼神中,從懷里掏出了幾錢碎銀塞給他。
在對方滿意的點頭后,江戶探著腦袋,臉上適時露出些許畏懼,詢問道:“那村子是怎么回事?是遇到匪人屠村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所以這個唐兵猶豫了一會,開口道:“是也不是。”
“如果是匪人屠村,至少會劫掠金銀,劫走一些貌美村婦。”唐兵嘆了口氣,“可是我們隊正剛剛領著人搜了遍村落,發現這村員外家的銀庫還堆積著大堆的銀子。
“這也太不像賊不走空的風格了。
“而且,村里面好多戶人家的墻上,都有用人血涂著的詭異圖案,看上去好生瘆人。”
這個唐兵邊說,邊用余光回眸打量著村子里正搬運尸體的唐兵們。
當他看到屋子里走出一個明顯鎧甲佩劍都要精良許多的高壯漢子后,他連忙推開江戶,大喝道:“大唐西成旅團公務,閑雜人等快快散去!”
他邊說,邊對著江戶擠眉弄眼。
江戶忍住笑意,朝著他做了個揖,高聲道:“那小人就告退了。”
話罷便是轉身上馬,口中一聲厲喝,乘著老黃迅速向后退去。
經過川越身旁時,江戶也是絲毫不減速,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風緊扯呼。”
川越點了點頭,下意識回眸,與那名高壯的隊正卻是對了個正眼兒。
他對著后者燦爛一笑,縱馬追趕江戶而去。
…………
天色漸暗,太陽落山,夜幕降臨。
江戶盤腿坐在火堆前,正在烤著一只山雞。
火堆不遠處,兩匹馬兒正在低頭吃草。
給烤雞撒上點粗鹽,江戶聽到了身后林間傳來陣陣悉悉索索的響動。
沒一會兒,川越抱著捆干柴從林間鉆了出來,一屁股坐到了江戶對面。
“怎么還沒烤好?”川越看著滴著油水的烤雞,咽了口唾沫。
“喏,我身邊布袋里有干餅。”江戶看著川越嘴角的水漬,忍不住皺起眉頭,“你能不能擦擦口水?”
川越翻了個白眼,問道:“今日里,那個士兵給你講了些什么?”
江戶沉默了會兒,然后復述了一遍士兵的言語,問道:“你能借此看出些什么?”
川越挑了挑眉,“不能。”
“不過,這倒是跟西夏那邊的一些巫師們常做的邪惡巫術,手法頗為類似。”
川越朝著火堆又添了根柴火,瞇眼看著火苗,繼續道:“但這里已經靠近大唐腹地了,西夏人怎么有能力滲透這么遠,做出屠村這種事情?”
“想不透啊,想不透。”川越重新躺回地上,抬頭望著天上那輪大月亮,問道:“你是洗劍池的劍子,怎么想不開要去長安呢?
“長安的權貴們,可是很看不慣你們這群以武亂禁的江湖門派。”
“因為我家長輩在長安,所以要重新回去看看。”江戶講話的語速忽然慢了下來。
他感覺胸腔內突然燃起了一團火,燒的他渾身難受。
他深呼了口氣,對著川越笑道:“我家長輩,就是大唐萬和十八年的禮部尚書,江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