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喪禮上名流云集，趙宗汝除了忙前忙后處理前堂主后事外，作為剛上任的堂主還不能怠慢了客人。眾多賓客中，商賈權(quán)貴者有之，三教九流者亦有之。最讓人意外的是出現(xiàn)在這里的海城商會的王副會長——王忠乾。

王忠乾此時正和聚友堂中的一位年長者談笑風(fēng)生，時而低頭沉思，時而搖頭嘆氣，年長者拍拍他的肩膀，看似是在安慰。張敬慎和陳廷站在一個角落里，注視著這里的每一個人，“他怎么也在這里？”張敬慎輕聲說。“您是說王忠乾？”陳廷說。張敬慎應(yīng)了一聲，又說，“看來想和趙宗汝攀關(guān)系的人還真不少。走吧，我們也過去看看。”

“王副會長，久仰啊。”

“哎呦張二爺也在啊，我不知道您也在這，早知道就去給您問好了，請張二爺見諒。”

“王副會長言重了。”張敬慎轉(zhuǎn)向靈堂的方向，“趙堂主忠肝義膽，智勇雙全，真是可惜啊。我曾和他有幾分交情，如今回想起來真是……一言難盡啊。”

“張二爺重情重義，趙堂主想必也念著您的好呢。”

張敬慎盯了他一會兒，笑道，“這被趙堂主惦記著可不是一件好事。”

“哈哈哈——張二爺真會說笑，您和趙堂主的交情可不是當(dāng)下立斷的。”

“我還有機會嗎？”張敬慎挑眉笑著說。

“我和張二爺之間當(dāng)然還有很多機會。”趙宗汝朝這邊走來，三人互相對望著，忽然又開懷大笑。

月亮悄悄鉤上柳梢頭，忙了一天的趙宗汝站在窗前，手里摩挲著一把短匕首。樹梢上響起聲聲蟬鳴，雖在安靜的書房里顯得刺耳，但相比白天安靜多了。月色灑在同樣皎潔的衣服上，連陰影都沒有。清涼的夜風(fēng)掀起他的衣角，也吹走了臉頰上的水珠，他只敢也只能在這種萬籟俱寂處緬懷故人。

門被敲了幾下打開，趙宗汝轉(zhuǎn)過頭，一如既往地冷聲問，“陳叔伯，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嗎？”

“過來看看你，今天辛苦了，很累吧？”

“不累，這本就是我分內(nèi)之事。”趙宗汝拉過一把椅子，推向陳老面前。

“宗汝啊，叔伯們都老了，聚友堂的事以后都要靠你了。”陳老望了一眼窗外，又說，“你今天應(yīng)該也看到了。張敬慎今天過來無非也想看看我們的情況，王忠乾雖有意結(jié)交，說到底也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難保以后不會三心二意。現(xiàn)在文安縣里有你在，別人搞不出什么名堂，但海城那邊，天高皇帝遠(yuǎn)，如果不能掌控局面，終有一天會脫節(jié)的。叔伯們也不想逼你，身居高位總要舍棄一些東西的。”

趙宗汝一言不發(fā)，陳老見他還沒下定決心，想要再給他點時間，不料趙宗汝忽然開口道，“我覺得海城的顧家挺合適的。”說完抬眼看了陳老一眼，繼續(xù)道，“第一，顧鴻沂是商會的人，以后我們的生意有他幫襯，想在海城占據(jù)一席之地絕不是問題。再說王忠乾和顧鴻沂一向不和，他完全可以借我們的勢力壓制對方。我想這個條件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第二，顧鴻沂雖然和王忠乾同是副職，但據(jù)我了解，顧鴻沂在商會的影響力是王忠乾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的。第三，如果沒記錯的話，顧鴻沂有三個女兒，顧大小姐顧昭敏頗有些經(jīng)商天賦，顧家的一些生意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她的手。顧二小姐顧昭玲倒是個會交際的，但在家沒什么優(yōu)勢。顧三小姐顧昭曦為人比較低調(diào)，外人對她知之甚少。據(jù)說，顧鴻沂對顧三小姐頗為寵愛，我看這顧三小姐就挺合適的。最主要的是，顧昭曦如今就在文安縣。”

“嗯你說得對。近水樓臺，你找機會和她多接觸接觸。”陳老站起來，“已經(jīng)很晚了，我就先走了，你早點休息吧。”

“您慢走。”

第二日，李元祁一打開們就看到了倚著車子抽煙的張敬慎，李元祁不明所以。“張二爺，一大早在這做什么？”

張敬慎聽到聲音，條件反射的想要打開車門，抓住把手又放了下來，索性心一橫問道，“顧小姐在么？”

“在里屋呢，我去幫您叫她。”李元祁正要走，張敬慎急忙喊住他，“不用叫，我……我這正好有兩張戲票，就是想和……就想送給顧小姐。我這人不愛聽?wèi)颍谖疫@也是無用。”

“什么票呀？”顧昭曦從里面跑出來，“我剛才聽到有人說話，就來看看，沒想到是張先生。你們剛才在說什么？”

“張二爺?shù)玫搅藘蓮垜蚱保胨徒o小姐。”李元祁說。

“戲票！我還沒看過這里唱戲的呢，正好可以一睹風(fēng)采。”顧昭曦興奮的說。

“顧小姐喜歡就好。”

“不過，一個人看戲多沒意思，不如——”顧昭曦看了李元祁一眼，李元祁說，“今天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不能陪您去了。”

“不知張先生是否有空？”

“今天我是有些事要處理的，也許沒有那么多時間，但……我應(yīng)該還是可以空出點時間的，那個……看戲的時間還是有的。”張敬慎說。

“太好了，那我們走吧。”

幕布緩緩拉開，逼真的布景呈現(xiàn)在高高的舞臺之上。粉紅色的桃花在假山旁邊嬌艷欲滴，拱形門后置在臺上，鮮紅的桃花從墻里偷跑出來。配樂聲漸起，身穿天藍(lán)色戲服的張君瑞說著唱詞緩緩走上來……二樓的雅間內(nèi)，顧昭曦小聲的問張敬慎，“這唱的是什么劇種？”“越劇。”張敬慎答。“我還沒聽過越劇呢。”顧昭曦有些興奮地說。

“顧小姐喜歡的話，以后可以常來。”張敬慎說完看了一眼下面的觀眾席，頓了一下，眉頭不自覺的收緊。對面的顧昭曦發(fā)覺了異樣，問道，“怎么了？”

“沒事，看到了一個不太像見到的人。”張敬慎又向外看了一眼，不料下面的人似有察覺似的，也轉(zhuǎn)頭看向他們所在的方向。

剎那間，兩人的目光短兵相接。隨后，那人站了起來向二樓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