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莫肯朝夕
- 荒原十夜
- 3796字
- 2020-06-12 22:02:54
“陛下!”
大叫了一聲,丹淵一拍地面,猛地直起了身子。
“王爺,你怎么了?”
被丹淵的喊聲嚇了一跳,坐在一邊和察兵玩紙牌的朱季爻趕忙丟下撲克,連滾帶爬地跑到了丹淵身邊。
“啊……沒事、沒事,噩夢……”使勁地眨了眨眼,丹淵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低著頭呆呆地坐了一會兒。
“現在是幾點了?”
“怎么也得七八點了吧。”看著東方晚霞中的月亮,朱季爻一邊輕撫著丹淵的后背一邊說道,“我讓他們去準備吃的吧。”
“不著急、不著急……”說著,丹淵低著頭揮了揮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回憶著剛剛做過的夢。回想起來,最近六七年里,類似的夢已經做過了不知多少回。
默默地陪著丹淵坐了一會兒,朱季爻看著他額頭上的冷汗,便轉身將自己的軍外衣脫了,抖摟了一下披在了他的身上:“王爺,又夢起當年洪洞的事了吧。”
“不是,是夢見了長公主,還有……還有先帝莊宗。”丹淵說道,“老朱,這不是個好兆頭,你說我平系是不是已經到了惡貫滿盈的時候了。”
“當年的事實出無奈,而且當時您還是世子,有些個事,真的和您沒關系的。”
一聽這話,丹淵扭過臉來,用沙啞的嗓音顫抖地喊道:“可畢竟偽太子丹月伯的兒子……”
“您那時還小,不怪您。”說著,朱季爻雙手扳住丹淵的肩膀,將臉放到和他平行的位置,斬釘截鐵地說道。
“出啥事兒了?”從營帳中走了出來,夏元零小跑著來到了丹淵和朱季爻的身邊。
“沒關系,就是剛才睡覺的時候受了點兒涼。”說著,丹淵慘白著臉朝蹲下來的夏元零笑了笑,“沒看出來啊,你還對我挺照顧的。”
“畢竟是我們最重要的人質,你要是死了我們察部可就真的要1 V 6了。”說著,夏元零抬起手來摸了摸丹淵的額頭。
看著眼前這個面容白皙的女性那關心的表情,再看看一旁滿臉擔憂的朱季爻,丹淵心中一暖,突然產生了一種在家的錯覺。
“我去!夏大姐,你的……你的蛇!”還沒等丹淵說出幾句帶有謝意的調侃,只見在夏元零抬起的袖子中,一條白環相繞的黑蛇沿著她的胳膊爬了出來。
見此,丹淵手忙腳亂地爬滾到了一邊,伸手指著夏元零的胳膊。順著他指著的方向,朱季爻側頭瞇眼一看,只見在她的手腕上,“嘶嘶”作響的銀環蝮一邊吐著信子一邊慢悠悠地扭動著,在陰暗的袖子里,白色的條紋泛著涼冰冰的刺眼色澤。
“肉串兒,好久不見啊。”看著這條鱗光閃閃的銀環蛇,朱季爻伸出指頭來,對著夏元零的袖口晃了晃。
“怎么,這蛇還有名字?叫、叫什么……什么肉?”
在目瞪口呆的丹淵面前,只見那蛇擺動著腦袋,小心翼翼地鉆出了夏元零的袖口,順著夏元零放在地上的手游走到了草地上,一雙閃著綠光的小眼睛盯著朱季爻,似乎還帶著笑意。
“這蛇叫豬肉串兒,我記得還是當年招安云冼匪部的時候,我親自送給她的。”笑著拿了根草葉在蛇的左右挑逗著,朱季爻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你說說你,你送的這叫什么禮物。”一邊摸著肉串冰涼的身子,夏元零一邊微笑著說道,“我們當時還以為你們在羞辱我,所以沒過兩天就又反了。”
朱季爻:“少給自己找借口了,明明就是打不過了,想要假借招安恢復實力。所以當時我就和沈王老太太說了,其他的土匪都可以招安,只有夏元零下轄的云冼寨……”
“這就是你們殺我全家的理由?”一把揪住朱季爻的領口,夏元零瞪著眼睛說道。
冷冷地盯著她激動的雙眼,朱季爻緩緩將手按在了夏元零的手上,猛地將她推開,起身便走,兩邊的察兵見了,抽出刀來攔在了他的面前:“干什么去?”
“撒尿。”
兩邊的察兵聽了,側過頭來看了看夏元零,見她嘆了口氣,無奈地揮了揮手,便放下了刀,架著他的胳膊往外面走了出去。
“夏大姐,你聽我解釋啊……”
看到夏元零默默地將肉串兒撿了起來,丹淵陪笑著開口說道。
“用不著你解釋,我知道。”任憑蛇順著衣服褶游回了大氅中,夏元零搖了搖頭,“當年抓住我的家人之后,沈府眾將都喊著要殺了他們,只有朱季爻一人拼死反對。”
“沈王當時可是很為難的。”
“好了好了,不說了。”一撐膝蓋站了起來,夏元零掠了一下發簾,抬眼看了看遠處的朱季爻,沉默了一會,張開嘴似乎想要喊些什么,但話到了嘴邊卻什么也沒有喊,只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悠悠的冷風里,總帳旁的路燈已經點亮,點點的蟲鳴聲中,初月和繁星已經升至了遠天。
重新躺在地面上,丹淵一邊哼著調子,一邊數起了星星。
“再重新觀測一遍。”
站在監測室中,白子青抱著胳膊看著大屏幕,在她的背后,十幾處終端設備和穿著黑軍裝的工作人員在緊張地工作著。在幾臺設備之間,柳桉一邊指著屏幕,一邊在和工作人員說著什么。
“公延,我還是不太贊同你的方式。”看見額哲拿著兩罐咖啡走了過來,白子青閉上眼睛,掐了掐眼角朝他說道,“讓連富他們吃了發信裝置,又讓他們故意被抓到,這要是被馮云院察覺到了……”
“子青,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挑手段么?”將一罐咖啡遞到白子青的手中,額哲扭頭看著大屏幕說道,“這么長時間了,我們對錫莊總帳的定位都沒什么進展,就這一次……”
“可關鍵是下午三點開始,信號就已經消失了。”吮了一口咖啡,白子青皺著眉頭看著大屏幕,“連富這小子,是不是中午吃多了,怎么信號這么薄弱……”
“總部,找到了。”還沒等白子青說完,在后方操作的柳桉突然站起來說道。
一聽這話,白子青猛地回過頭來,隨后又用驚奇的眼神看了看額哲。
“打到大屏幕上。”
畫面一切換,只見在線路繁復的地形圖上,一個紅點在正當中閃閃發光。
“看來是在達坡一帶,距離錫莊市還很遠……等等,你去哪里?”額哲回頭一看,只見白子青已經戴上了尖頂軍盔,扯起椅背上的軍服便走出了大門。
“去把那個混賬小子弄回來。”將咖啡罐隨手放在電腦旁,白子青用平淡的口氣說道。
“萬一發生了我們害怕的那種情況呢?”眼見著白子青已經即將走出大門,額哲緊緊追了過去問道。
一聽這話,白子青猛地停下了腳步,一只軍靴沉沉地踩在了金屬門框上。
“你已經和成王聯系上了對么?”
“是。”
“那就好,按照計劃進行。”
說罷,反手將軍外衣搭在肩上,白子青頭也不回地邁出了大門。
看著她留在電腦旁那沾著水滴的咖啡罐,額哲無奈地搖了搖頭。在他的身后,顯示屏上的紅點急促地閃爍著,好似人臨死之前急速跳動的心臟。
帶著一百人自平州飛出了一百多公里,白子青手握著佩劍在天空中看了看,只見在遙遠處的山坡上,茂密的樹林將視線所及的地面覆蓋得嚴嚴實實,按照之前的定位,這里應該就是發信器所在的位置。
“唔!唔!”
一聽到有動靜,所有人都警覺了起來,透過密布的樹林,白子青瞇著眼一看,只見在樹底下,連富被反綁著丟在地上,一邊掙扎一邊哼唧著。
“別怕小連,我一會兒就來拯救你!”朝著樹下的連富大喊著,白子青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將手放在了佩劍的劍柄上。
“總部,我們估計已經進到埋伏圈了吧。”跟在白子青的身邊,一個士兵疑惑地問道。
“不是‘估計’,是‘肯定’。”四下觀察了一番周邊的山巒,白子青笑著說道。
話音剛落,只見在遠處的山峰上,一個光點猛地亮了起來,隨即開始上下左右地晃動著。
“大家做好準備。”回頭朝士兵們高喊了一聲,白子青將劍拔了出來。隨著她的一聲命令,一百多把刀锃锃地出現在了夜空中。
短暫的沉默中后,忽聽得一聲尖利的鳴笛聲,黑壓壓的察兵便從四面八方的天空中壓了過來。直至飛到距離白子青五十多米處,只聽得又一聲鳴笛,所有的察兵都停了下來。
“前面的將校,尊姓大名啊?”飛在最前面的,便是穿著背心和短褲的馮云院。只見他一手插兜飛在半空中,一邊撓著頭發一邊笑瞇瞇地看著白子青和她的扈從。
“掛正三品兵部左侍郎銜,平區治安團總部指揮,白倩。”說著,白子青笑著只身往前飛了過去,“代新侯,真是貴人多忘事。”
“我一猜你們就在使詐。那連富是平王府的指揮使,怎么會這么容易就被我抓到。白總部,偷雞不成蝕把米啊。”
“佩服佩服。”微笑著往前飛著,白子青提著佩劍伸出兩只手來,“既然已經被俘虜了,那就煩勞您把我扣起來吧。”
“你別過來!”看著白子青笑瞇瞇的樣子,馮云院往后退了幾米,隨著白子青的前進,正前方的察部包圍圈自覺地跟著馮云院緩慢地后撤著,“三月份的事,別以為我們忘了。”
“不就是在你的戶外party上蹭了頓飯么,瞧把你嚇的。”
“你殺了我三十多個將官,有你這么套近乎的么?”一聽這話,馮云院指著白子青大喊道,“要不是你,我也用不著整天和夏元零搞在一起。”
“萬萬沒想到啊,千里送人頭,到最后都沒人敢抓我。”笑著停了下來,白子青低下了頭,一邊摩挲著劍上的血槽一邊嘟囔道,“瞅這埋伏圈讓你給整的,太斯敗了。”
“你想干什……”
還沒等馮云院說完,白子青一個蹬腿,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見此,馮云院趕忙轉過身去,忽見到一個倒懸的人頭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死死地盯著馮云院驚恐的表情,白子青大頭朝下攥著佩劍,瞪大了眼睛朝他砍了過去。見此,那馮云院猛地側過身去,忽聽得“嘶”的一聲,佩劍便自他的胸口劃了過去,刀光劍影間,寒冷的光影掠得人一身雞皮疙瘩。
一見未能砍中,白子青順勢翻了個身過來,抬起大腿便狠狠地朝馮云院劈了下來,隨著“咔嚓”一聲,沉重的軍靴穩穩地砸在了馮云院的左肩上,頃刻將他踢到了地面上。
看著腳底下煙塵四起的地面,白子青抬起頭來,尖銳的獨眼冷冷地掃了一眼周圍的察兵。月光映入她的右眼,在一片刀光中泛著冰涼的色澤;一根長發粘在唇邊,將她殘忍的微笑襯托得有些嫵媚。
“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
見此,周圍的察兵愣了片刻,抄著刀便朝白子青沖了過來。
“計時開始。”
說著,白子青握緊了佩劍,狠狠地朝察兵撲了過去,一時之間,平部和察部混殺在了一起,穿著不同衣服的妖精如下餃子一般,開始紛紛從天上墜落了下來。喊殺聲和慘叫聲瞬間響滿了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