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揚和方焱將餐盤放回到回收臺，兩人走出飯?zhí)谩３鲩T時，門上的硬塑料門簾將劉揚的背包掛住，劉揚伸手解開，方焱站在不遠處太陽底下，手擋在額頭前看著她：“怎么了？”

“沒事兒，被門簾勾住了。”劉揚解開了門簾，向方焱走了過來。“怎么站這兒了？怪熱的！”

“曬太陽有利于鈣質(zhì)吸收，我聽來的。”

“曬黑了怎么辦？”

“這是什么？”方焱指著劉揚T恤側(cè)面的一塊兒油漬，劉揚扭頭看時臉色都變了。

“什么時候蹭到的？肯定是門簾。”

“回去洗吧。我們自己做飯應(yīng)該不會蹭到吧？”

“屋里不是會有油煙味兒么，”劉揚看看那塊兒油漬，“好像不太容易，洗了也會留印跡的，該死，我才穿上的！”

“走吧。”

兩個女孩兒向校外走去。

吃完飯宋熙回宿舍睡午覺，李博一個人在外面溜達。突然想到要買新的資料夾，便向校門旁邊的便利店走去。在校門口他又看到了那只精致的發(fā)卡。

“難道今年流行這種發(fā)卡？”李博想起了前任女友，那是個什么發(fā)卡都不會帶的女孩子，簡單到了極致，辦事雷厲風行。李博也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她，還是覺得她很特別。他搖搖頭，嘆了口氣走進便利店。

“老板，這個？多少錢？這個呢？”李博手捧兩個資料夾，來來回回地倒手，老板在便利店的另一角招呼客人，聽到叫聲轉(zhuǎn)過身來。

“到底哪一個？”

“還是這個吧。”猶豫了一下，李博還是把先前的那款舉起來向老板揚揚手。

“12塊。”

掏錢付了賬，李博走出便利店，一路無精打采向宿舍走去。

“人生總是這么多選擇，不是去選擇就是被選擇，選擇時猶豫，被選擇時痛苦，因為可能在選擇中被淘汰。”想到自己就是一個淘汰品，李博的情緒更加低落，嘟囔著“真是麻煩！”

方焱剛一進門，劉揚就激動地撲了過去，抱起方焱在地上轉(zhuǎn)了好幾圈兒。

“啊哈，舒服吧？涼快吧？我們可以痛快地過夏天了！”

“月底你就不這樣說了！看看電表，”方焱向空調(diào)努努嘴，“正嗖嗖地轉(zhuǎn)著呢，肯定快于風速。”方焱適時地澆了一盆涼水，劉揚瞬間冷靜下來。放下方焱，劉揚耷拉著腦袋，想了一小會兒，立刻又高興起來。

“我要出去賺電費！”

“怎么賺？就你？還沒畢業(yè)？你想要怎么賺？出去帶家教么？”

“總之，人一定要有奮斗目標，哪怕只是享受涼爽這么簡單的事，也要好好地爭取。我呢，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劉揚望著天花板思索著怎么用詞，眼珠子從左轉(zhuǎn)到右，又轉(zhuǎn)了回來，熟練地打了個響指，“但是呢，又可以為了享受去吃苦。”

“哼哼，你可真能干呀！”

“別用那種口氣，鼻炎了？聲音從鼻腔發(fā)出來怎么聽怎么讓人討厭！”

“行了，我知道你厲害，我崇拜你，我把你當我偶像行了吧？哎說說，怎么個賺法？”

“嗯……”劉揚仰起頭來想了想，“做促銷員吧，在超市里的那種，既曬不著太陽，又能享受超市里的冷氣，回家還能享受屋子里的冷氣，哇哦，這個夏天豈不是太滋潤了？你說是不是？”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為了冷氣干促銷？還有沒有別的？”

“別的？還沒想好！容我休息一下，睡個午覺再想！”

劉揚張開雙翅飛向臥室，又飛向床，飛向枕頭。方焱看著她，笑了。說干就干，第二天劉揚就找到了地方，在離家不遠的易初蓮花超市里幫人家促銷酸奶。下午沒課，劉揚神秘兮兮地把方焱從教室里拉了出來。

“這就走了？”

“嗯。你好好復習考研，不許偷懶，不許辜負我賺電費付出的艱辛勞動。”

“知道了，快走吧。”方焱從包里掏出一瓶礦泉水，塞到劉揚手里，推了劉揚一把，“多喝點兒水！”

劉揚笑嘻嘻地走了，沒幾步回過頭來，方焱還站在原地，伸出手來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加油！”劉揚點點頭，轉(zhuǎn)身消失在走廊盡頭。

晚上回到出租屋，一進門劉揚就沖進臥室把自己扔在了床上。方焱在廚房里做飯，探出頭來跟她搭訕：“今天怎么樣？累了吧，我燒好洗澡水了，洗完了吃飯。”

沒有聽到動靜，方焱關(guān)小了爐火，走進臥室里來，劉揚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副很疲憊的樣子。方焱回到客廳，倒了杯水又進來，劉揚發(fā)出細微的呼吸聲，平穩(wěn)而酣暢。方焱沒有叫醒她，回到廚房里把菜和飯盛出來，端上飯桌，再用盤子扣上。重新回到臥室里，坐到字臺前看起書來。不知過了多久，劉揚一個激靈坐起身來，揉揉眼睛看到了字臺前看書的方焱，又轉(zhuǎn)眼看了看窗外，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我睡了多久？現(xiàn)在是后半夜了？”

方焱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她，笑了：“做夢了吧？睡飽沒？現(xiàn)在天晚是不假，但不是后半夜。起來吃飯吧？”

“你吃了沒？”

“沒呢，等你一塊兒吃。”

“你先吃好了，干嗎等我？”劉揚站起身來，走近鐘表。“啊，都快十點了？你餓壞了吧？”

“一個人吃沒勁！”方焱將飯菜倒進鍋里熱了一下，重新端上桌來，“先吃吧，吃完了洗個熱水澡再睡。估計水有點兒涼了，我再打開燒會兒。”

“別了，有點兒溫度就行，又不是冬天。”

“熱水解乏。”方焱起身到衛(wèi)生間里打開熱水器之后重新回到飯桌上，“怎么樣？”

“挺好的！”劉揚狼吞虎咽，嘴里滿滿的，發(fā)出模糊不清的聲音，“看，一百八十塊。”

“這么多？”

“嗯，我做了六小時，每小時三十塊。”

方焱吃驚地望著她：“六小時？你就一直喊了六小時？”

劉揚點點頭。

“嗓子不痛么？”

“還行。”

“水喝完了？”

“沒有，根本沒顧上喝。”

“你也太拼命了，不喝水怎么行！”

“不是，那邊有酸奶，酸奶不比礦泉水好喝？我喝了好幾罐兒！”

“你今天是不是就賣了好幾罐兒？而且還賣到你自己的肚子里了？”

“沒有，我喝的是零頭。我賣了八十多件兒呢。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

“什么？”

“我天生是個促銷員！別人一聽我忽悠就買，而且一買就買雙數(shù)的，double，double，double！”

劉揚洗完澡，看見方焱已經(jīng)上了床，拿著本書在看，便也上了自己的床。

“方焱？”

“怎么？這會兒不困了？”

“方焱，父母挺辛苦的，我打算工作了，不再問家里要錢了，等以后有錢了，又想上學的時候我再自己供自己。”

“今天促銷六小時得出來的結(jié)論？”

劉揚望著天花板點點頭：“嗯。這六小時我見過了很多人，你來我往，都不停步駐留，每一個人都在走，在看，在聽，在思索，沒有停歇。看著商標猶豫半天，拿起來又放下，拿走了又送回來，都悄悄的不愿意讓別人看見。其實周圍都是陌生人，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但還是……咳，都挺不容易的！”

“沒想到社會工作六小時你就參悟了這么多？看來我也得干點兒什么了……”

“別，其實你挺適合學習的，搞研究，你能坐得住。別受我影響，每個人生活不一樣，你要好好考研，再考博，再……”劉揚想了想，“再出國什么的，當個什么家，俺們說出去還有個文化朋友，多長臉呀！你不適合賺錢。”

“把我分析得這么透徹是不是早有預(yù)謀？嗯？”好一會兒沒有反應(yīng)，方焱回過頭來看著劉揚，“這家伙，引得別人開始思考人生，自己卻見周公了。”方焱起身下床，走過去給劉揚肚子上搭了條毛巾被，然后關(guān)燈上床，在黑暗中輾轉(zhuǎn)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