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消散，大地朦朦朧朧，霧靄籠罩著周圍的一切。

清冷的山風拂過燕洵的面龐，帶走了周圍空氣中的血腥氣，總算讓他呼吸順暢了起來。

燕北眾將士將不幸戰死的同袍骨灰收斂好，然后紛紛找了個離尸體遠一點的地方，開始瞇眼休息了起來。

就算魏軍一觸即潰，沒有什么作戰能力，但畢竟是將近三千大軍，而經過這么長時間的廝殺和襲擊，他們也有些疲乏了。

在他們休息的時候，燕洵也找了個稍微干凈一點的地方，坐了下來。

燕洵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人，看著魏舒燁的尸體，心中總覺得不能讓他曝尸荒野，死后還被野狗啃食，畢竟還有著長安城的情分在，便對著阿精淡淡地說道：“將他埋了吧！”

阿精起身后，放下手中的武器，走了過來：“是，世子。”

阿精走后，燕洵全無睡意，這些戰斗對于目前的他來說，完全不算什么，反倒有些精力充沛。

楚喬倚靠在石頭上，抬頭看著天邊的些許微光，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了干糧，掰成了兩半，細細地咀嚼著。

“你倒是悠閑自得。”

燕洵大步走了過來，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側。

自顧自地從楚喬手中拿過一半干糧，塞進自己嘴巴里咀嚼了起來，笑著說道。

“看你心事重重，想什么呢，是因為魏舒燁嗎？”

楚喬抬起的脖子不自在的仰了仰，然后低了下來，翻了個白眼：“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心事。”

燕洵拍了拍她的肩膀，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好吧，被你看出來了。”楚喬被他那深邃地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轉過頭去抿了抿嘴，微澀說道：“我只是在想這個世間何時才能沒有戰爭，沒有傷亡。”

“如魏舒燁那般貴族人物，在戰爭下也不能幸免，又何況那些平民奴隸。”

楚喬話鋒一轉，接著說道：“當然，我不是在感慨魏舒燁，也不是為了憐憫，這無關善良與憂愁，只是單純地有感而發。”

燕洵看了楚喬一眼，她這句話聽起來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也有些不著邊際，但是他卻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也知道她的內心真實想法。

他挪了一下屁股，坐的離她更近一些，一把拉住她的手，手掌微微用力，輕聲說道。

“世道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也明白，生命太渺小，死亡卻觸手可及，但是我們身在這個亂世之中，沒有誰可以幸免于此，以前的我身心被仇恨所蒙蔽，身處地獄之中，若是沒有你我又怎么能走出來。”

楚喬顯得不自然，想抽出被他握在其中的手掌，可是卻抽不出來，只好不再動彈。

燕洵看著她的小動作，也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緊一些，笑著說道。

“我答應過你，要一起看看這個世間沒有奴隸，沒有戰爭的一天，雖然這個道路顯得無比遙遠，觸不可及，但我們正在前行。”

“我身上肩負著燕北千萬人的命運，我已經不再單單是一個人前行了，現在，我和你一樣，我已經放下了仇恨，正在這個遙不可及地道路上。”

楚喬腦袋倚在他的肩膀上，對他這番話也顯得極為認同，不自覺地臉上也露出了一抹微笑，在幻想著有一天天下沒有戰爭，沒有奴隸的景象。

“要是真的，那該是多好啊！”她想到這個畫面，自言自語了一聲。

“阿楚，謝謝你！”燕洵看著倚靠在自己肩膀上，臉上帶著微笑的楚喬，突然說了一句。

楚喬也從那副畫面中脫離了出來，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這樣說？”

“若不是你，三年來細心照料我，與我不離不棄，恐怕我早已經身處地獄當中，不可自拔。”

燕洵搖了搖頭，感慨了一句：“說起來，那般生死險地都被我們逃了出來，我們真是命大。”

他這句話卻不是自作感慨，也不是為了安危楚喬，他說真的有感而發。

雖然他沒有切身經歷這三年來的點點滴滴，但他早與燕洵融為一體，燕洵經歷過的對他來說更是感同身受，切切實實的經歷了一遍。

有時候，他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燕洵，這個世界的燕洵是不是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要不然，怎么會和自己經歷過一邊一樣，這么清楚，這么切實。

“說真的燕洵，謝謝這兩個字一點都不像你說的。”

楚喬撇了撇嘴看了一眼身側的燕洵。

然后調了一下姿勢，把頭從他等到肩膀上拿開，又拿起水袋喝了一口，轉手遞給了一旁的燕洵。

“哈哈.....”

燕洵低頭看了一眼故作冷靜的楚喬，然后接過之后笑了起來。

“天快亮了，這里已經不安全了，我們也差不多該啟程繼續行軍了。”

楚喬沉默了一會兒。

“你說，明日還會有魏軍來襲嗎？”

“我又不會神機妙算，怎么曉得，來了才知道。”

燕洵聞言打趣了一下她，兩人相視一眼一起笑出了聲。

楚喬收起了水袋，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掌，埋怨了他一句。

“你看看手全紅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明日要是魏軍來襲的話，到時候我拿不起劍，你可要記得給我收尸啊。”

燕洵聽到這句話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淡淡一笑，默默地看著身邊的楚喬，摸了摸她懷著的配劍，反之靠在了她的身上。

“好，到時候擊退魏軍，我一定會給你收尸的。”

燕洵話鋒一轉，接著說道：“不過你這把劍挺不錯的，看起來應該是出自名家之手吧。”

他自然是知道這把劍的來歷，這樣說只是為了逗一逗楚喬罷了。

“哼。”對于他前半句話，楚喬自然是沒什么好氣的，聽完后半句話，她瞇了瞇眼笑了笑：“比起你那把破劍自然是好劍，這可是從宇文玥手里拿來的。”

“切，破銅爛鐵。”

“可是，你之前還說是出自名家之手，是一把好劍！”

“不好意思，我眼瞎了。”

“哈.......”

山風吹著兩人的長發，帶起點點波瀾，一時之間安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