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走?
看著面前分散開的兩條一模一樣的小道,景朝陷入了難題。
跑了一天一夜,盡可能避開有監控的大路走小道,肩膀上扛著幾百斤的重物,還有一股子海水的腥味在鼻尖揮之不去。
到底是人,她這會真的有些累。
索性一把將人魚重重扔出去,在地上撿了幾顆石子站在分叉路口中央隨意一拋。
多的石子落在了右邊。
景朝狠狠喘口氣,重新把人魚扛起來,往著右邊鄉野小路前進。
這會又是深夜了,那股焦臭景朝已經聞不到。說明他們離那地方已經有些距離。安全上…稍稍得到了點保障。
四下找找,可以看到附近有個村子。紅磚樓房林立,明顯有人居住。
她于是上前,卻又想起來扛著的人魚,陡然犯難。正巧,背上的這時溪堯醒了,望著眼前的雜草感受著顛簸,明白是景朝扛著他在逃命。
他不舒服地皺眉,勉勵不被景朝發現他的虛弱沉聲道:
“放我下來。”
景朝背脊一挺,二話不說把他放下,動作沒有半分粗暴,四平八穩甚至還有些輕柔。
“你醒了?前面有個村子,過了村子目測沒多久就會走進城市里。你想怎么辦?”
甩甩酸澀疼痛的肩膀,她盤腿坐下,調整呼吸。趁著這可以休息的空隙里聞了聞自己身上的腥味與焦臭融合在一起的怪味,厭惡地皺眉。
溪堯的身軀在夜色中散發著微弱的熒光。景朝瞥眼他那被濃密的長發擋了一半的八塊壁壘分明的腹肌,又移開視線到他那張迷惑眾生的臉上,最后再度側到一邊。
太好看的人和物都是不能多看的。否則容易陷進去。
何況這條魚,長得不像魚,反而像個進階版男狐貍精。
溪堯運轉著自己的呼吸,魚尾幅度不大地擺動兩下,感受著身體里力量的干涸,一陣隱匿的不悅。
他堪堪抬眼,長睫如羽舞地人心蕩漾,藏在發絲下的眸子盯住面前故意不看他的人類女孩,倜然開口:
“我說過,找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景朝憋著氣拔了根草在手里亂擰發泄:“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好歹也說個詳盡的目標。”
對面的人魚半晌沒回應,她這才轉眼過去,就見他眉頭高挑,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得,陰晴不定的家伙又不高興了。
景朝本想照著以前的性子冷笑刺一刺他,溪堯卻仿佛有預料地瞇眼,她想起自己發的誓,萎了。
“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大致分兩種。一種找不到路的深山老林,一種密集繁雜的人海。
可昨天那地方的情勢那么慘烈,上頭領導肯定已經找人去查了。況且當時我來不及勘察具體情況,往人群中走風險相對高很多。”景朝快速切換了個狀態,拿起以往自己逃命時的判斷,思路清晰分明。
溪堯微微動動秀且俊美的唇,望著那見不到對少星點的村子,兀自道:
“你們人類群體聚集最多最密集的地方有哪些。”
夜風風吹得雜草亂舞,天邊漸漸地灰起來,有了星點的可視度。
白天要到來了。
景朝于這晦暗中起身,挺拔修長的身子半隱于黑暗中融為一體,她長舒一口氣。到嘴的反駁在腦中陡然一激靈時吞了回去。景朝不回,而是先反問:
“你要往人群走?想清楚,你是最恨我們這群渣滓的海皇,你真的能受得了?”
“我既然能忍住不殺了你,就能忍住不讓你們人類滅絕。況且,你該比我更想弄清楚那串標記的來歷。沒有我,你永遠也找不到線索。”
景朝胸膛一個大起伏。心頭涌上不明顯的怒火。
這條魚,果然真是成了精的妖孽。她甚至懷疑他是否可以讀心。自己的心思許多時候早被看破拿捏。
久久未見的難堪陡然蒙上心頭。
她矮身,一只手搭在膝蓋上,面上的平和再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乖戾:
“人魚先生,我依然尊稱你一句先生。但是有些事用不著你說出來。我們各取所需就是。”
溪堯面無表情,眉頭隱約可見嘲弄。
景朝冷著臉,突然道:“學校。”
他皺眉。
“人群密集度最高,危險性極小。政府也需要重重考慮,且不會第一時間對這個地方發兵。
哦,你可能不知道,學生可是我們人類的未來,永遠在被保護的第一線。即使真的哪天被發現了也沒關系。我們有時間跑路。”
這是個聰明的建議。
但是聰明的建議也需要實行。
景朝微笑,露出潔白好看的八顆貝齒,格外地像只小惡魔:
“可我是個九漏魚,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監護人,更沒有房產證和錢。
你說,我該怎么才能混進學校里呢?”
時間靜止不動。
良久,天際的魚肚白已然升起,天光大明。
溪堯驀地嗤笑:
“是么。你最好說的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