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生活在天啟城的最低層，普通神族人不知道的事情，普通神族人難以理解的事情，惡魔這一族，全都清楚，全都知道。”

“那些每天最新鮮的蔬菜，是惡魔一族用自己的身軀，一步一步從天啟城的邊緣，挑過來的，這樣的報酬，只是午飯中的菜梆子罷了，那些賣不完的東西，也不會像垃圾一般，丟給惡魔一族，而是由惡魔再一步步挑回去，挑到天啟城的邊緣，再丟給圈養的畜生，惡魔一族最后拿到的東西，是畜生剩下的，殘渣。”

“至于為什么惡魔在天啟城中，有如此多的數量，卻被分散成一個個小團體，那是神族高層的特意安排，在滿足整個天啟城需要的同時，又極為避免惡魔一族煽動起大規模的叛亂。”

文邦突然開口道：“大師兄，請教下每個惡魔都會惡魔化嗎？我意思是你在門派大比上的那副樣子？”

“我想如果所有的惡魔都能惡魔化，就算正統神族對你們有極大的怨言，想來也不敢將你們欺壓到如此的地步。”

文遷惡魔化的樣子，顧野見過，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有極高的加強，如果普通的惡魔也能惡魔化，即使沒有修煉，應該也比普通神族的身體素質高上不少。

長久的怨恨，不凡的實力，絕不會處于被欺壓的地步。

在屋子一角，一直靜靜聽著文遷描述的文羽突然開口。

“在禁魔門的資料，一種是普通的惡魔，和普通人族沒有太多區別，但還有一種，是可以惡魔化的惡魔，這樣的惡魔極為兇殘，見到人族往往便是痛下殺手，有些甚至會專門跑到人族腹地，開啟惡魔化，一只這樣失去理智的惡魔，往往能將一座人族小鎮夷為平地。”

文羽的身體似乎沒有完全痊愈，稍微歇了幾息后，繼續說道。

“據說惡魔化的開啟條件，是親眼見到至親的死亡才可以，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在惡魔的戰斗中，一直處于劣勢，一旦死掉一個，往往整只軍隊都可以惡魔化，在惡魔陷入絕境時更是如此，他們此時將毫無顧忌，完全憑借自身的欲望行事。”

將這一切說完后，文羽又陷入到假死的狀態，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聽完文羽的解釋，文良喃喃自語道：“見到至親的死亡，大師兄，難道你......？”

“沒錯，我見到了。”

屋中一時有些沉默。

顧野初次知道文遷是惡魔時，從心底沒由來生出一股恐懼感和厭惡感，直到最終確認文遷對自己沒有惡意后，顧野才將天生的厭惡壓制了下去。

惡魔，就應該如人族臆想的那般，丑陋，愚昧，殘暴，不值得人族去同情，不值得人去憐惜，哪怕是一個剛出生的小惡魔，還沒有對人族造成一絲傷痛，也應該被見到人族掐死在搖籃中，惡魔一族，魔皆可誅。

幾千年來，人族對于惡魔的態度，從來都沒有發生變化，以至于出現禁魔門這一團體，以殺盡天下惡魔作為自己的使命。

但大多數人族從未想到，他們最痛恨的惡魔，在神族內部，居然是地位最低下的存在，甚至連住在一起的自由都沒有。

“我見到了我母親的死亡，那一天，我見到了地獄，從母親身體中流出的鮮血，像是地獄烈火一般，沖向我的眼睛，那是我的第一次惡魔化，也許在那一天，我覺醒了。”

眾人不知該說些什么，尤其是顧野，他覺得自己身為文遷的師父，應該做些什么才對，可現在的他，只有煉氣三級，什么也做不了。

顧野伸出手來，在文遷厚重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算作無聲的安慰。

可這兩下輕拍，卻像是點燃了導火索一般，徹底點燃了蘊藏在文遷體內積蓄多年的怒火。

文遷兩眼通紅，一字一句，一筆一劃說道。

“那是一個普通明媚的早晨，對于天啟城中的神族居民來說，真是美好的一天，但是對于惡魔來說，沒有意義，甚至連想這件事來說，都是一種折磨，既然如此，就索性忘了吧，生來為惡魔，就算有一天變為神族，那顆心，還是惡魔的心。”

“但我的母親，她是魅魔，她要早早起床，她還要走惡魔專用的通道，潮濕，充滿霉氣，見不到陽光，在這樣的通道中，要摸黑走上一個時辰，就這樣，跌跌撞撞，一直走到工作的地方。”

“她曾驕傲的對我說，神族管理者看她孤兒寡母，特意照顧她，讓她干一些輕松的活，對高等神族使用的物資進行分揀，要知道，其他惡魔只能干些臟活累活，她卻能干些稍微體面點的工作，在她看來，這是極大的榮譽。”

“那時的我，心中還很好奇，高等神族使用的東西，與惡魔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特意選了一天，在她匆匆忙忙出門之后，我悄悄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也許是通道太過于黑暗，又或是她太過勞累，一個時辰的路程，她竟是完全沒有發現，只是步履匆匆的趕往前方。”

“那是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聚集場，那里的味道，比通道中那股濃郁的味道，要強烈上一萬倍，當時的我連忙捂住了鼻子，可那味道還是往我腦門中鉆，刺激的我頭暈目眩，幾乎不能呼吸。”

“可前方的母親呢，卻像是什么也沒聞到，步伐還是那樣匆忙。”

“藏在角落中的我，看到母親進入垃圾場后，一個滿身防護套裝的神族，用鐵棍從污水池中挑起一副滿是污漬的手套，扔到母親面前，母親沒有半分猶豫，像是早已習慣似的，拿起手套套在手上，緊接著向垃圾場深處走去。”

“我越靠近垃圾場，那味道就越強烈，但是我不靠近，就看不到母親的工作內容，雖然當時我的內心早有預感，但我總想起母親介紹自己工作時，那一幅驕傲的神色，就止不步好奇的步伐，向深處走去。”

“沒什么，真的沒什么，母親只是在垃圾場深處走來走去，在垃圾堆中翻來翻去，尋找看起來有用的東西，然后用雙手挖出來，再搬到規劃好的地方而已。”

“真的，當時的我，一點都不生氣。”

“只有憤怒。”

“她，為什么，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