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后,師徒三人便合計如何將隱世卿不漏聲色地帶回山上,又如何治愈好他的舊疾。
“師父,這個辦法可行嗎?”胡芳芷一臉狐疑地問道。
“應(yīng)該可行。”
“啊。什么叫應(yīng)該可行?!師父,你可別害我啊!上次去,被師兄一掌拍到地上,現(xiàn)在尾骨還疼痛不止?!?
“師姐,不去試試怎么知道不行?!碧K小童在一旁說著風(fēng)涼話。
胡芳芷心生一計,“既然這樣,師弟也和我一同去吧,這樣我們也能相互有個照應(yīng)?!毙镑鹊匦α诵?。
蘇小童裝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立即推脫道:“不不,山上諸事繁多,師弟恐有不便?!?
“那日,你不是還爭著要與我一同去,今日怎就不守信用,反悔了呢?”
“那日事出有因,和今日不同。”蘇小童偷偷地瞥了一眼五真仙人,又悄悄地吐出一口長氣。
未待氣吐完,五真仙人說道:“你和你師姐一同去,這樣你們之間可以有個照應(yīng)?!?
蘇小童將未吐盡的氣全部吸回腹中,一陣咳嗽,胡芳芷在一旁得意洋洋地?fù)u頭晃腦。
宰相府中,胡承坤將寫好信箋綁在白鴿腳下,松手的瞬間,白鴿向玄龍鏢局飛去。
“小姐,你的信?”
“誰的?”
“您還是自己看吧,小的不便多說?!?
歐陽紫宸不情愿地打開信箋,上面寫道:“未時三刻,東壇桃林見,有要事相告?!痹舅]有赴約之意,奈何上面寫道:“有要事相告?!北悴坏貌蝗?,許是好奇心在作祟。
胡承坤身穿緞袍錦衣,腳蹬白靴,手中拿著那日未送出去的珍珠珊瑚臂釧,坐在石凳上,悠閑自在地品茶。
歐陽紫宸大步流星,一臉的不耐煩,四處張望,“在哪啊,也不說清楚地方?!?
胡承坤見遠(yuǎn)處一女子與歐陽紫宸甚是相似,便起身走近,“是她!”小碎步向歐陽紫宸跑去。
“宸兒,我在這兒?!焙欣]動右臂,高聲喊道。
歐陽紫宸煞有不喜之狀,嘴角咧開輕蔑的弧度,“你找我何事?”
“我們?nèi)ツ沁呑录?xì)細(xì)地說。”胡承坤雙眸一直停留在歐陽紫宸的身上,臉色發(fā)紅。
歐陽紫宸不言語,大步走在他前面,整理整理衣衫不情愿地坐下,“有事快說,我可沒你那么清閑?!?
胡承坤端起茶壺,晃一晃,順著茶嘴流出暗黃色的液體,時而帶有淡淡的花香,“知道你喜歡喝茉莉花茶,便從家中帶來,剛泡好,溫度適宜,你嘗嘗。”將茶盞推到歐陽紫宸面前。
歐陽紫宸只是敷衍地小飲一口,“快說,找我到底什么事?”
“把手伸出來?!?
歐陽紫宸半信半疑地伸出手,珍珠珊瑚臂釧順著她雪白潤滑的肌膚,跑到她的手臂上,“你這是做什么?”
胡承坤見歐陽紫宸要摘下珍珠珊瑚臂釧,狠狠地握住她的手說道:“父親答應(yīng)我們成親了,不日你就會嫁到宰相府。”
“你放手!”歐陽紫宸厲聲喊道。
胡承坤沒有理會,越發(fā)用力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愛我,沒關(guān)系。我們可以慢慢來,哪怕你每日喜我愛我一點點?!?
“我叫你放手你聽沒聽到?!睔W陽紫宸寒眸乍現(xiàn),腹中運氣,“啪”的一聲,掙脫開胡承坤的手,臂釧也散落一地。
胡承坤怔了怔,不敢相信眼前之景。
歐陽紫宸負(fù)氣離開,“這輩子我都不會喜歡你,就算我死我也不會嫁給你?!?
一陣風(fēng)起,地面上的桃花輕旋飛舞,零落的珠子隨著桃花翩翩起舞,時而碰擊到巖石,發(fā)出私語般切切之聲,時而又被桃花掩埋······胡承坤怔怔地看著石桌上未喝盡的茉莉花茶,默不作聲,片刻后,端起一盞送入口中,只覺一絲苦澀順著桑眼滑到心室。
“你怎么來了?”胡芳芷推開房門見朱棣笑瞇瞇地站著門口。
朱棣故意說道:“哦,認(rèn)錯人了。”
胡芳芷向外看了看,立即拉住他的胳膊,關(guān)上了門,“什么認(rèn)錯了,我就是胡芳芷,進(jìn)來。”
朱棣仔細(xì)打量站在他面前身穿女裝的胡芳芷,故意打趣地說道:“還是女裝適合你,胡兄?!?
胡芳芷面帶喜色地轉(zhuǎn)了一圈,“那是自然。”
又靠近朱棣小聲問道:“你怎么來了。”
“想你了?!蔽吹鹊胶架品磻?yīng)過來,朱棣便伸手?jǐn)堊∷难p輕將她往懷中送。
胡芳芷面頰發(fā)紅,不知所措,“你······我······”
朱棣又貼近胡芳芷細(xì)語低聲說道:“怎么上山不告訴我呢?嗯?”
胡芳芷心跳不止,“方要寫信給你,你就來了。”指著桌案上墨跡未干的宣紙。
朱棣深情款款,將要吻下去,便轉(zhuǎn)身向桌案走去,拿起胡芳芷方才寫就的宣紙笑了笑說道:“以后我會常來的?!?
“什么?常來?你······”胡芳芷裝作言語吃驚,內(nèi)心卻著實歡喜,正中下懷。
“怎么?不愿意?!?
胡芳芷雙手推脫,“沒有沒有,當(dāng)然愿意了?!迸苓^去從后面抱住朱棣。
朱棣拉著胡芳芷的手,轉(zhuǎn)身向她的額頭吻去。
“走,帶你去個地方?!焙架评扉Φ氖郑箢櫽遗蔚叵蚝笊脚苋?,朱棣看了看胡芳芷,又看了看二人互牽著的手,雙眸情意濃濃,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一片金燦燦的油菜花田映入眼簾,徐徐的風(fēng)吹來,油菜花隨風(fēng)起舞,驚動了落在花枝上采蜜的蜜蜂。
胡芳芷松開朱棣的手,興奮激動地向油菜花田跑去,時而隨風(fēng)起舞,時而駐足停腳,時而低頭嗅花。
朱棣負(fù)手而立,看著在花叢中肆意玩耍的女子,不經(jīng)意間嘴角揚起一抹甜甜的弧度。
“快過來?!焙架葡蛑扉φ惺趾暗?。
“這就來?!敝扉呑哌呎乱欢溆筒嘶?,低頭含笑。
胡芳芷滿臉歡喜地向朱棣懷中跑去,一個踉蹌方要摔下去,朱棣大步上前,扶住胡芳芷的腰,旋即轉(zhuǎn)了一圈,二人四目相視,道不盡其中的愛意。
誰知,油菜花竟害羞地垂下了頭,田間的小動物也飛竄地逃離這“是非”之地,徐徐微風(fēng)也同樣放緩腳步,從二人的發(fā)絲間慢慢走過,時不時地佇立回首。
朱棣將方才摘下的油菜花,別在胡芳芷的耳邊,又附在她耳邊溫柔地說道:“妾的長發(fā)可是為了綰君心?”
胡芳芷頓了頓,踮起腳尖含笑貼近朱棣耳邊,似有嬌羞之狀,“君的纖纖玉手可是為妾畫眉所用?”趁朱棣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個輕輕的吻落在朱棣的嘴唇上,便向油菜花田深處跑去。
朱棣這才緩過神兒來,追過去,“姑娘,膽子可真大?!?
偌大的油菜花田瞬間將二人掩藏在其中,不見佳人郎君倩影,但聞嬉戲打鬧之聲。
東壇盟主宮內(nèi),神醫(yī)屈正為隱世卿把脈,眉頭緊鎖臉色難看,“敢問盟主,曾經(jīng)是不是受過什么重傷?”
隱世卿長嘆一口氣,雙眸清冷地說道:“只是依稀記得,那年不幸墜崖,后被一樵夫所救,至于后來······便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神醫(yī)屈又問道:“盟主墜崖之前可曾有過重傷。”
“有,被人從后射了一劍?!彪[世卿伸手向背后摸去。
“在哪兒?”
隱世卿半脫衣衫,“在肩膀處?!?
神醫(yī)屈靠近細(xì)看,又伸手摸了摸,拿出銀針,扭動針尖緩緩地扎進(jìn)去,“疼嗎?”
“沒有感覺。”
神醫(yī)屈將銀針拔出,低頭沉思,眉間扭在一起,“不可能啊,怎么會?”
隱世卿穿好衣衫問道:“怎么了?”
“盟主,可還受過什么重傷?”
隱世卿起身踱步于房內(nèi),嘴中嘀咕,“重傷?重傷?”
又轉(zhuǎn)身疾步走向神醫(yī)屈,“是頭,對!就是頭!據(jù)樵夫所言,摔下山崖后,頭恰巧撞擊在巖石上,那時只覺眼前迷蒙,將要睡去?!?
“那盟主,可會頭疼?”
“嗯,有時會隱隱作痛。有時會疼痛劇烈不止。”隱世卿輕輕地摸了摸自己頭。
“疼痛時是不是還伴有一些短暫的記憶?這記憶既熟悉又陌生?”
隱世卿點頭默認(rèn)。
“盟主是失憶了?”神醫(yī)屈斷言道。
“失憶?”隱世卿半信半疑。“怎么會?竟然會失憶?”
“是的。盟主如果想找回以前的記憶,有兩種辦法,一是讓頭部在受到一次撞擊,但這樣做風(fēng)險大,找回以前記憶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那另一種辦法呢?”
神醫(yī)屈整理銀針,將其放在藥箱中,“另一種,就是重游故地,通過熟悉的人,熟悉的景物勾起以前的記憶。這樣做,可能性很大。但是,會經(jīng)受劇烈的頭痛之感?!?
隱世卿默不作聲。
“當(dāng)然,要不要找回自己的記憶還要看盟主怎么選擇?!鄙襻t(yī)屈彎腰拜道后拿起藥箱向門外走去。
隱世卿雙足跏趺坐于床榻之上,挺直脊椎,雙肩微微張開,手結(jié)定于肚臍下,頭中正位,雙眼微微閉合,氣息此起彼伏。
隨著時間的流逝,額頭上滲出珍珠般的汗水,順著臉頰滑到脖頸,嘴唇處稍有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