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筱去了海邊。她心里很亂,剪不斷理還亂的那種愁。
她現在還有什么資格說愛呢?什么樣的家庭會接受一個殺人犯的女兒?雨歌父母都是老師,她高中的老師,雖然沒有教過她,但這么多年,都是認識的。
她父親去世,接著母親入獄,是上了新聞頭條的,那么沸沸揚揚,小城里無人不知。
多年笑料。
她有幾年到雨歌家里過的年,都有別人對她的家事知根知底的那種難堪,無論她做什么,都不會改變的難堪,后來就不去了。過節過年的時候打電話過去問候一聲,算是全了禮節。
她接到雨歌打來的電話,“你……還生氣嗎?”
安筱沉默。
“我下班來找你,你在哪兒,家里嗎?”
她也沒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么,覺得說什么都不太合適。
雨歌也沉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歌才開始說話:“這么多年,我牽過你抱過你,我知道你有潔癖……我以為我不一樣,在你心里跟別人不一樣……家里人安排我相親,我同意了,也試著和對方相處。可真的相處以后,才發現,對你的感覺和對別人不一樣。當初你讓我幫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想要拒絕,但我不愿意幫別人做事;你哭我會心疼,你受傷了我恨不得感同身受……”
安筱安安靜靜地聽著,只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淚流滿面了。
——
她一直都等著,這么多年,她以為自己已經妥協了。
為什么要等,一直都不說,不是害怕兩個人最后連朋友都做不成,也不是因為怕失去了她連個名正言順擔心的人都沒有。
她就是妥協了。
她告訴自己,不在一起也沒關系,就算不是他也沒關系。等他結婚了,她可能會遇到結婚的人,她做得好一個妻子和母親。
向感情妥協,像這個世上的許多人一樣,嫁給合適,而不是愛情。
她從來都是安慰自己,她沒想過和他在一起,從來沒想過。
只要她從來不期待他能為她做任何事,她這輩子就不會再失望。
這是高考之后她一直重復暗示自己的事情。
但是今天聽到雨歌說出這些話,她心里開始慢慢泛起漣漪。
好像在很多年前播下的那枚種子,在那一瞬間,就開始發芽了。
她一直都不敢去想結果,害怕失望。就算上一次雨歌吻了她,她也沒有多想過。
一雙手從后面繞過來,輕輕的環住安筱的腰。
熟悉的淬冷的松香。
是宋雨歌。
安筱突然很感動,她一直都知道,雨歌雖然冷淡,但是心里一直藏著一份很隱秘的溫柔。就像現在,她雖然不說,但是雨歌總是能夠猜到她到底在哪兒。
“筱筱......”
雨歌什么話都沒說,他也抱得不緊,只要安筱想,都不用掙扎就可以離開他的懷抱。這是他的試探,他要安筱的答案。
他一直都是一個目的性很強的人。
就像他已經明確的知道了他想是安筱。他不是不怕變成陌生人,他更怕的是遺憾。
雨歌是一個內心足夠強大的人。
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一直和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在念書的時候,也因為他的性格,他一直沒什么關系親近的朋友。學生時代里現在還有聯系的,除了一個發小,就是安筱了。
他不缺朋友,他一直享受孤獨。
只是在深夜驚醒時,他無數次懷念著高中時代安筱的笑容和聲音。
那是雨歌不為人知的眷念。
——
安筱想,就這樣吧。
哪怕結果不盡如人意,她最后也可以說,她是失去了,而不是從未擁有。
她父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她不見任何人,不回復任何人的消息、電話。
她再出現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眉眼之間漫不經心,外界的事情再也觸及不了她眼底的溫度;她依然笑,但是已經什么都不能走進她的心里了。
只剩下雨歌,是她心里僅剩的溫柔。
她轉過身,回抱住雨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
雨歌揉了揉安筱的頭發,輕輕在她的頭發上落下一個憐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