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景竹年作別，兄弟倆又在文武堂下面等了很久，遲遲不見有人，連個煙火都沒有冒出來，奶奶的！連飯都不吃的人，估計是不會太容易見到，可遇不可求，不等了。

下山，上樹，砍柴，打包，回家......回火堆。

回到火堆旁，兩兄弟的擔心有些多余了。這都燒了整整一天了，但是火勢不見絲毫衰弱，仍然是大火濃煙沖天。幸虧是在大平王朝，幸虧是在荒山野村，兩者少其一，這火都不能燒起來。

等到撲滅火，至少是三天之后了。這人，總歸是要吃飯睡覺的。吃飯還好說，大不了就是借著大火烤上些野味對付幾天兒，關鍵是睡覺，睡大街？不行，那就勉為其難睡到王慶家里吧，他要是不同意，那就......他不會不同意的。

武釋眾提出這個想法，馬上就被文釋建否決了。原因很簡單，欺人太甚！哥倆琢磨來琢磨去，到底是決定在王三狗家對付幾夜。

議定了去處，兩人就借著大火吃了點兒東西。天色一晚，就去了王三狗家里。王三狗也是個苦命孩子，早些年的時候朝廷征兵往北邊兒應戰去，老爹跟哥哥就沒再回來過，后來他娘也跟人跑了，家里就剩下這么個孤零零的孩子。

亂世，老百姓遭罪啊！

來到王三狗家里，他當然是非常歡迎的。當晚，哥倆就住下了。很快，鼾聲響起......

一夜在平靜又肆無忌憚的鼾聲中掠過......

次日早，紅日初升。趁著早上涼爽，干些事情才是正經的。哥倆回到自己家處，往火堆里填了幾把柴火，便轉身而去。

與王三狗相約，決定到山下的城里逛上一逛，來到這里數日了，沒看到如電視中一般的市井繁華，不失為憾事一樁。都二次為人了，怎還能容得下違背自己意愿的事情。下山，這就下！

王三狗帶路，一路朝著山下城中進發。

未入城門，老遠就聽到了各種吆喝聲。若非真的置身于此，還真不敢相信耳朵。

古人講究啊！連賣菜人的吆喝都字正腔圓，有腔有調。字正腔圓，但并不是現在推廣普及的普通話，倒也無大差異，吆喝之中夾著幾分老京城那味兒。雖然此地距大平京都尚有距離，但是方言都相差無幾。北方不似南方，隔個村兒就聽不懂說話。所以......這到底是哪？文釋建仍然在心中疑惑。

街邊兒好多個攤販，早市還算是熱鬧。武釋眾覺得還得趁個晚上再來城中看看，文釋建曾和他提起過，宋人的夜生活豐富啊，不設宵禁，自由出入。若是這大平的晚上也能有如宋般的繁華市井，那哥倆也沒算來錯。

左右兩邊兒攤販叢生，前邊兒不遠處傳來了陣陣干脆的吆喝：“南來的北往的，站定了您就往這兒看：打開明似鏡，撥開萬盞燈，提燈要明亮，誒，各位瞧好兒——大伙兒見分明！”武釋眾扎著腦袋往里擠，嘿！原來是個變戲法的，這次總算是見到老祖宗手里的三仙歸洞了。

一路接著向前，捏糖人兒的，茶館兒，酒館兒，青樓......等等等等。

慢慢再朝前去，就沒有初進城門那般的繁華了。倒也符合情理，那時候多是城外的百姓往城里來做生意，一大早來，天黑才離開，就扎在這城門口。抬眼看去，垃圾也是遍地都是，各種瓜果殘骸以及人的嘔吐物，就在那街邊兒上，電視劇里城市的街道原來都是騙人的。

穿過城門的二里繁華，這城中的主基色就變為了灰黑。來往行人穿衣大多制式相同，顏色相近，灰色粗布，黑色粗布，其實這些才真實，電視劇仍然是在騙人。古代的社會說白了就是窮人的社會，即使盛世如大唐，繁華如宋時，也不過是流于表面，深追下去，窮苦百姓仍然是主基調。然而啊，歷史的大筆一揮而過，在丹青之上留下的濃墨重彩中，卻看不到幾個屬于窮人的故事。

最大的群體，卻占用了最少的筆墨。縱使詩中有杜甫，卻無權于史書上勾勒。

城中無趣，還是回到城門內的二里繁華中“迷失自我”吧。三人作伴往回走，不多時，吆喝聲就重新于耳邊回蕩。

“看這些小商販的表情，其實他們都是有所防備的。”

武釋眾撇了一眼忽然開口的王三狗，順著他的意思看向商販們。還別說，真的和王三狗說的一模一樣，他們的眼睛來回瞟看，游離不定。

“這里有城管？”

“城管是個什么東西？”

“就是抓那些占道經營的商販們的。”

“哦~那倒沒有。”

“那他們為什么像只偷偷飲水的小鹿？”，這句話，是武釋眾在書中學來的，就是文釋建常常翻看的那本書，偶爾他也會翻幾下。

“有府兵。”

“干嘛的？”

“抓人充軍的，北邊兒戰事連起，士兵嚴重不足，所以得時常抓人充軍。”

武釋眾微微點頭，怪不得北邊兒的戰事中大平節節敗退，全是些抓來充軍的士兵，他們大多無心戰事的。普通人嘛，不是誰都有保家衛國的壯志凌云，他們多想平安平淡一輩子，想不了那么深遠的意義。無國便無家，倒也不能奢求每個人都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如此這般的覺悟。

重新回到城門處，已時過正午，日頭漸漸西斜。街邊吃點兒東西，天色更晚了。一天時間，就這么逛進去了，古人無聊，但也有無聊的好處，至少知道自己無聊，打發時間的手段倒也齊全。每日閑逛，粗茶淡飯，若能一世如此，也不算枉來。

“回吧，不然來不及了。”

兩兄弟沒什么異議，就這樣打道回府。來的時候沒注意，現在武釋眾順便留意了一下，這厚實的城墻中雖然大多是精細打磨的石塊兒，但也混有少量青磚。雖然工藝粗鄙至極，但是實在話，比他們哥倆的磚要好些。不過倒也無妨，自己住，也不需要那么精細的打磨。若是日后要拿磚換銀子，還需精進精進。

回到山上，添些柴火，再去王三狗家蹭飯，又是一天。

此后數天，如此往復，添柴，閑逛，吃飯，添柴，吃飯，睡覺......山野村夫，哥倆享受這種生活，沒有來自家庭的壓力，沒有來自工頭兒的壓力，日子美滋滋啊！幾天下來，武釋眾竟然不那么期盼回去了。唉，男人啊，總是多變。

很快就到了開窖的時間，哥倆也不含糊。昨日起就不往火堆里添柴了，今早火勢明顯變小。隨便找來幾桶水，有王三狗搭手兒，這火滅的也快。

挖出紅土，天殺的，燙手！

冷卻一下午，晚上的時候再去，武釋眾看了看紅土的堅實程度，若是刻意弄壞的話，還是很好弄的，但是將就著用，也不會出什么大問題。

開工，蓋新房！哥倆本就砌墻出身，再者也不用設計圖紙啥的，四四方方的蓋個棺材盒兒就能住人。最多一周，就能住進新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