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龍之刀

周瑜正跟于吉討論工作。

忽然，他看見于吉的袖子里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周瑜驚問：“你藏了什么？”

于吉說：“是我的寵物。”

周瑜說：“我記得你養了一只烏鴉。”

“可那只烏鴉愛上了一只溫柔的貓頭鷹，我只好成全了它們。”

周瑜好奇地問：“它們現在有孩子了嗎？”

于吉說：“它們養了一窩貓頭烏鴉，白天由烏鴉照管，因為白天貓頭鷹要睡覺。”

“那你現在養的是……”周瑜猜測，“一條蛇？”

“不是蛇，是一條龍。”于吉說，“這是一條流浪的赤色小龍，我在一碗吃剩的蘭州拉面里發現了它。當時它比一條蚯蚓大不了多少。”

周瑜提出：“能不能讓我看看它？”

于吉說：“它挺羞澀的，怕見陌生人。”

“那，”周瑜不死心，“它進食的時候總要爬出來的吧？”

“這倒是。”

“它吃什么？吃拉面嗎？”

“不，我每次給它一把鐵湯匙。”

周瑜挺驚訝：“它能消化鐵器？”

于吉解釋：“它的胃口沒那么大。鐵器上每天都會生出一點點鐵銹，小赤龍舔食這點鐵銹就滿足了。”

周瑜耐心等候。

直到于吉拿鐵湯匙敲杯作聲，小赤龍才開始在于吉袖口探頭探腦，最后爬到鐵匙上津津有味地舔食了起來。

打量著小龍的吃相，周瑜若有所思。

他說：“于吉，你知道我想到什么？”

于吉說：“你也想養一條小龍當寵物。”

“非也。”周瑜正色道，“我想到的是國家大事。”

“什么國家大事？”

“我們與蜀國爭奪荊州的事你知道的吧？”

“知道。但我不明白這跟小赤龍有什么關系？”

周瑜便啟發于吉：“鎮守荊州的蜀將是誰？”

于吉回答：“漢壽亭侯關羽。”

“關羽的兵器是什么？”

“青龍偃月刀。”

周瑜說：“關羽的這把刀過五關斬六將，為什么有如此神威？”

“為什么？”

“關鍵在于蜿蜒于刀上的那條小青龍。據說敵將與關羽交鋒時，關羽一舉寶刀，它便生一道青色閃電，晃得敵將睜不開眼，以致難以接招，被關羽斬于馬下。”

“那，”于吉問，“依都督之見，有何良策？”

周瑜說：“關羽不是有青龍偃月刀嗎？我們也可以造一把刀，可以叫什么……‘赤龍護日刀’。”

“是不是要用到我的小赤龍？”

“你的寵物立功，也就等于你立功呀。”

“那，要用赤龍護日刀去跟青龍偃月刀廝殺？”

“不不，”周瑜說，“我們可以擺出友好的姿態。就說新近鑄成寶刀一把，想送去讓關將軍觀賞，辦個‘日月雙刀會’，也算促進兩國交流吧。你說，關羽會感興趣嗎？”

于吉想了想：“關羽很珍愛他的青龍刀，也會對我們的赤龍刀產生好奇……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這個雙刀會能對奪取荊州起到什么作用？”

周瑜笑道：“于吉呀，你剛才說，因為那只溫柔的貓頭鷹，你失去了你的寵物烏鴉。我希望在小赤龍和小青龍之間也能上演這樣的故事，關羽會因此大大削弱戰斗力……”

這次仍然由老好人魯肅擔任使者。

魯肅過江來到荊州，面見關羽。

“日月雙刀會？”關羽捋著長須哼了一聲，“真有什么赤龍刀能跟我的寶刀相比？”

魯肅建議：“或者不叫雙刀會，就叫寶刀節行不行？多個節日多一場熱鬧啊。”

“嗯。”關羽覺得沒什么理由一定要拒絕，就答應了。

于是雙方約定日期，各自準備。

很快到了約定的日子。

吳國選了個國內最會使刀的人來扛這把赤龍護日刀，他叫潘璋。

陪同潘璋前來赴會的除了魯肅，還有于吉。

荊州城的中心廣場人頭濟濟。廣場上的戲樓前面專門打造了一座精雕的兵器架，架上只有一左一右兩個插孔。左孔中已插上那柄青龍偃月刀，右孔還空著。

現在魯肅已隨關羽登上戲樓。

那潘璋肩扛赤龍護日刀，邁著正步進入廣場。后面跟著魔法師于吉。潘璋將赤龍刀插進兵器架右邊插孔中。雙刀相向，奪目生輝。

青龍偃月刀是以彎月為輪廓，赤龍護日刀卻是以圓日為鑲飾，刀面中央嵌入赤銅的日形——其實是一面閃光的銅鏡。

觀眾們正在嘖嘖稱奇，有人提出疑問：“既然叫‘赤龍護日刀’，怎么不見有龍？”

“對啊，”大家這才發覺，“龍在哪里？”

這時于吉從容向前，拿手中鐵匙在刀面銅飾上“當當當”敲了三下。

只見于吉袖中生出云霧裊裊。

旁人連忙提醒于吉：“喂，你的袖子燒著了！”

于吉說：“有道是‘云從龍，風從虎’，龍是要騰云駕霧的。”

話沒說完，那團云霧已升上刀面，云霧中露出一鱗半爪——別忘了，這是一條羞澀的龍。

端坐在戲樓上的關羽問魯肅：“子敬啊，是否該讓日月雙刀較量一番？”

魯肅便道：“這是當眾獻藝，點到為止吧。”

侍立在旁的關平說：“不用勞煩父親，孩兒應付足矣。”

關羽吩咐：“我們是主，人家是客，別逼得太狠。”

關平領命下樓。

那潘璋已然持刀在手。

關平聽見青龍刀在架上不甘寂寞地嘎嘎作響。

關平掣刀出架，向潘璋使個雷霆震怒之勢。小青龍通體抖擻，便有一道青色閃電照徹全場。

這道閃電撕開了護日刀上的云霧，“嘩啦”一聲迸出一道赤色閃電，小赤龍也現身了。

兩條小龍在空中騰起。

它們互相窺伺，緩緩靠近。

它們盤旋起來，糾纏起來。

它們不像在爭斗，卻像在翩翩起舞。

關平和潘璋仰頭呆看。他們本來應該是“演員”的，現在卻成了觀眾。

廣場上下，小龍們舞得如癡如醉，觀眾們看得如癡如醉。

稍頃，二小龍雙雙鉆入云層，不見了蹤影。

廣場上一片靜默。

一位觀眾嘟噥道：“忘記鼓掌了。”

這時關羽和魯肅走下了戲樓。

關羽接過兒子手里的刀看了看，遺憾地說：“只有偃月，沒有青龍了……”

關平掣刀出架，向潘璋使個雷霆震怒之勢。小青龍通體抖擻，便有一道青色閃電照徹全場。

魯肅回國后向周瑜匯報。

他說：“關羽舉起他的刀舞了一下。”

周瑜問：“他是不是感到有些別扭？”

“是。”魯肅道，“他說多年來已經習慣了一開始就有青色閃電，現在沒了好像就不知道怎樣用刀了。還有，關羽覺得這刀的重量變了，不那么稱手了。”

“重量變了？”

“因為小青龍離去了呀。關羽的刀本來是八十二斤，現在當場稱一稱，只剩八十一斤半了。”

周瑜感慨道：“只差半斤就感覺不同，這就是習慣的作用啊。子敬，我們應該趁此良機，立即行動。”

周瑜派遣大將潘璋領軍攻打荊州。

潘璋還拿著那柄赤龍護日刀——因為并未多年使用，所以失去赤色閃電和減輕重量對潘璋影響并不大。

關羽聞報，便令關平出城迎敵，自己在城樓觀戰。

兩軍對陣，金鼓雷鳴。

潘璋對關平喊道：“關平小兒，快快回去，讓那大胡子親自與我交鋒！”

關平說：“殺雞焉用牛刀。你就是一只雞，怎么好意思麻煩我老爸動手？”

潘璋說：“關羽過去確實是好漢，可惜今非昔比了……”

潘璋一語未畢，城頭飛下一物。這不是什么暗器，乃是關羽的帽子。關羽性情剛烈，容易被激怒。一激怒就會怒發沖冠，一沖冠帽子就掉下來了。

關羽騎上赤兔馬立即出城，手提那把無龍之刀。

關平幫父親戴上帽子。

關羽指著潘璋說：“關某是否今非昔比，讓刀告訴你。”

不等關平勸說，關羽已然催馬向前。

那潘璋急使一招“紅光滿面”，用刀上赤銅鏡射出日光，企圖施行視覺干擾，奪得先機。

關羽略一擺頭，長長的黑須倒卷上來，便將射來的強光擋住——這一招叫“烏云蔽日”。

胡子的動作分散了潘璋的注意力，與此同時關羽馬到刀到，刀尖準準地剜出了那塊銅鏡。

關羽的另一只手接住飛落的銅鏡，將日光反射過去，照得潘璋狼狽不堪。

關羽哈哈大笑，問潘璋：“對關某的刀法你如何評價？”

潘璋嘟囔道：“沒想到無龍之刀仍然這樣厲害。”

關羽說：“我習慣了青色閃電，習慣了刀的重量是八十二斤。習慣很難改變，就像你們都督很難改變嫉妒諸葛先生一樣。但習慣不是不能改變的，你聽說過我刮骨療毒的故事吧？”

潘璋說：“聽說過，您一邊讓華佗在您手臂的骨頭上刮出聲音來，一邊還能跟人下棋！”

“其實我平時下棋的習慣不是這樣的，我并不習慣一邊刮骨一邊下棋。而習慣是可以改變的，只需要一點毅力。我用毅力來練習，在很短的時間里習慣了沒有青色閃電，習慣了八十一斤半。”

這時從荊州城上的云層里露出了一鱗半爪……

小青龍和小赤龍倦游歸來了。

小赤龍不再回到潘璋的刀上。去誰的刀上是它的自由。

從此關羽的刀上就有兩條龍了：一面是小青龍，一面是小赤龍。

加上兩條龍的重量，關羽的刀一共重八十二斤半，這下關羽又要重新改變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