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只山歡,人們看向了倒伏著山歡樹的河流的前方,如果前面沒有危險,他們就繞過山歡之后回去右邊。
一直看向了很遠都沒有看見紅色的樹,有也在河的另一邊,所以人們松了一口氣,開始走下山坡。
走下山坡又走了很遠,走過了倒伏著山歡樹的地方,人們又向前走去,雖然已經走過了山歡樹倒伏的地方,但還是想盡可能的多走遠點。
一直到太陽完全落下去,人們才停下。
即使如此人們還是擔心會被那只山歡發現,一夜戒備,但山歡并沒有出現。
見此,人們松了一口氣,然后開始準備早飯。
吃了早飯,人們開始向著右邊河岸偏斜了。
太陽升到高空的時候,人們就回到了河岸,然后人們停下休息。
河岸的對面是一片沼澤,沼澤里樹木間倒木疊連在了一起,長滿苔蘚的枯樹下到處是泥爛的樹葉。
有風吹過,帶來了沼澤的味道。
玉晶嫌棄沼澤味道難聞,人們卻很歡喜,有沼澤說明妖魔很難聞到他們的味道。
她和阿利去裝水,看見有一隊馬車離開人群往樹林里退去,是褐黃的馬車,她想是玉晶小姐不喜歡沼澤的味道。
只看了一眼她就收回了視線。
吃了午飯,人們又啟程了,然后夜晚來臨的時候,在一處草地停下。
走了一下午,河岸的對面沼澤還在向前延伸,聞著沼澤難聞的味道玉晶又想去樹林的深處,但被宿公阻止了,“晶兒,晚上還是沼澤邊安全?!?
無法,玉晶只好忍著了。
這個夜晚,人們睡了一個安穩的覺。
早上一起來,玉晶就讓隨從把馬車趕到樹林里面,在里面吃了家仆做的早飯,人們啟程的時候她又回到隊伍。
就這樣,走了兩天,河岸對面的沼澤停止了。
夜晚,玉晶睡了一個好覺。
又往前走了兩天,人們一直沒有遇到妖魔,但第三天,天亮的時候,有人不見了。
最先發現不見的是那人的同伴。
這讓人們的心提了起來。
有人忍不住點了火,然后去尋找,在不遠處樹林的地上發現了那人的尸體。
怕引來妖魔,人們把那人埋葬了。
看著人們埋葬點亮的火,她發現生命很脆弱,只是一不注意就會死去。
把那人埋掉,吃了早飯人們又啟程了。
因為沒看見殺死那人的妖魔,所以夜晚的時候,人們小心起見全都分散開來。如此走了三天,還是有人死去。
那妖魔似乎以他們為樂,每晚每晚都會出現。
但人們卻連妖魔的樣子都沒有看見。
她問,“不能解決掉那只妖魔嗎?”
繼禮搖頭,“樹林里人們可以利用樹木躲開妖魔的視線,妖魔也可以利用樹枝隱藏身影,想解決妖魔只有在空地上才有一博的機會?!?
而這只妖魔卻趁人們睡著的時候悄無聲息的過來,人們拿它沒有辦法,甚至生不起來反抗之心了。
人面對未知的恐懼總是更恐懼,一開始人們還有打倒妖魔的想法,隨著又有人死去,他們還沒有見到那個妖魔的身影,人們就只剩下恐懼了。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是一只妖魔,還是多只。
被恐懼驅趕著,人們白天急急的趕路,夜晚盯著黑暗不眠。但在黎明到來之前,人們總是會陷入更深的沉睡,這時,妖魔便會出現,從人群里抓走其中幾人,無聲無息。
這更讓人們恐懼,幾天下來,人們的恐懼和疲勞已經到達了頂點。
看著驚恐的人們,她說,“不知道還有多久可以出樹林?!?
繼禮也不知道。
除了山門,每次登山的路途都是變化的,所以即使登山四次,還是有人會死在登山的路上。
人們又走了兩天,樹木變得稀疏,是快要出樹林了。
似乎也知道快要出樹林了一樣,那只跟在了人們身后五天的妖魔顯出了身形。
看著那只巨大的眼睛,她心里發不出一聲叫喊,連動都動彈不了,只能直直的瞪著它。
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這種恐懼正威脅著她,但她心里什么都生不起來。
不知道是因為什么都生不起來還是恐懼過了頭,她突然知道正直直的看著她的是山歡。
它沒有了香味。
是因為山歡樹枯萎了吧。
想到倒伏的山歡樹她又想起了阿利他們,想到了阿利,阿利現在該有多恐懼。
她死了,阿利他們是不是也會死?
會吧。
因為山歡不會只吃一個人,也不會在一個樹下挑一個然后去別的樹下挑一個。
她既然就要死了,那死去之前,她應該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把山歡引到別的隊伍哪里嗎?
不可能。
她想只要她一動,山歡就會吃了她,她也跑不到別的隊伍那里去。
但這樣待著不動不行。
她試著尋找氣息,想看看在只能看到樹林輪廓的草地有什么逃開的辦法,她不敢移開視線,只能用余光感受,然后就發現旁邊的樹下有人跑了出來。
那里是千余叔他們!
她瞪大了與山歡瞪視的眼睛,山歡立刻一個箭步起飛沖向了那個正跑向草地中間的人。
她只能驚恐的喊,不要——
即使是這樣的時刻,她也沒敢喊出聲。
山歡叼起了跑動的人,然后直直飛上天空。
山歡離開,人們立刻拿起武器,等待山歡的第二次來臨。
她直直的看著山歡飛到樹的上空然后松開了嘴,然后嘴里的那個人影就直直的往下墜落。
她想跳起來,但薛臉按住了她,因為山歡松開人影在天空旋轉了一圈又返回了回來。
它直直的俯沖下來,然后在掠過草地的時候又飛上高空,然后又從那邊的高空直直的俯沖下來,又在掠過草地的時候飛上高空,如此反復,刮起劇烈的風。剛剛還準備打倒山歡的人們因為刮起的飛沙走石又退怯了,只能驚恐的看著它俯沖下來俯沖上去。
它好像在興奮,在歡笑。
但它沒有發出任何的叫聲。
然后她想她沒有聽到敲擊木頭的聲音。
原來山歡樹枯萎,山歡沒有了花香也發不出叫聲。
所以人們才一直發現不了它的蹤跡。
天色漸漸轉亮,山歡終于在又一個俯沖之后刮起沙石和樹葉飛走了。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薛臉已經沒按著她了。
她爬起來直直的走向千余叔落下的樹林。
是的,跑出去的是千余叔。
她想千余叔是為了救她,不然她想不明白千余叔為什么會突然跑出樹下,只是她不明白山歡為什么跟著他們。
她一開始還是走,當腳步不再虛浮的時候她就加快了步伐,然后拼命的跑了起來,樹枝劃破她的臉她也沒有感覺到痛。
她在靠近河岸的一顆樹下面發現了千余叔,他的腰朝里塌陷,只有骨頭在連著了。身上身下都是血,血流出來染紅了地上青黃的樹葉。
他還活著,但活不久了。
聽到聲音,千余緩緩轉動眼睛看了過來,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了。
她怔愣的走過去,穿著玉晶小姐給的白色絹地短袍,千余叔好像把她看成了別人。
“……玉晶……小姐……”
她急切的跑過去,想扶起他,但又不敢碰,也不知道碰哪里,因為千余叔全身都是散的。
“……請您到達昆侖去告訴我那癡兒爹爹不能完成她所愿了,望她……望她……”
望她什么永遠沒有說出口了。
身后人群點著火把過來了,人們都以為她會哭,事實上她也確實哭了。
阿利走過來想安慰她,但不知如何安慰。
有人嘆息一聲,說,“把他安葬了吧?!?
于是人們就在前面挖坑埋葬千余叔。
阿利也跟著一起。
只有她呆呆的看著,宿公走到了她身邊,“姑娘,沒事吧?”
剛剛發生的一幕,他也看見了,那個男人是為了救她吧。
她搖了搖頭。
順著她的視線,宿公也看向埋葬著的人們,他說,“登山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會死去。”
她沒有說話。
知道她想靜靜,宿公去了人們埋葬的前面。
她看著,轉身回了營地,因為她想到了一件事。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去了河邊,營地里還有很多人。
人們在草地生起了營火,玉晶剛剛從馬車下來,山歡的俯沖刮起的風讓她醒了過來,此時她正坐在一旁,等著隨從給她烹煮茶水。
見到有人靠近,玉晶看了過來。
她直直看著玉晶,“玉晶小姐,可以請你跟我到這邊來嗎?我有事想說。”
玉晶起身站了起來,她就率先走在了前面,玉晶信步跟在了后面。
她走到與河邊相反的草地樹林的這頭。
看這里離人們很遠,人們也聽不到這邊的聲音,她這才直直的看著玉晶,問,“山歡是你引來的嗎?”
面對她的詢問,玉晶說,“是?!?
她本來只是想,但沒想到是真的,她不明白,“為什么?”
為什么要引來妖魔?
就像回答是她引來的妖魔一樣,玉晶慢條斯理的說,“因為太無聊了?!?
“……太無聊?”
“對啊,聽聞登山很危險我才跟來的,但除了晚上很吵睡不好,根本沒有任何危險。所以我就引來妖魔了?!?
只是因為這樣?
她不敢相信,人是可以因為這樣的事就引來妖魔嗎?人們是因為這樣的事死去的嗎?
她第一次意識到,人命是那么輕薄的東西嗎?
輕薄到只因為這樣的事情就死去。
可并不是沒有任何危險啊,“沒有危險是因為你的隨從在保護你?!?
“隨從當然得保護我了,不然帶隨從干什么?”
是啊。但,“……有人死了。”
“登山有人死,很正常。”
“……”
她的字里行間都透漏著對生命的輕薄,她抱著最后一絲期望,說,“千余叔也死了。”
誰知道她根本不記得千余叔了,玉晶問,“那是誰?”
她最后一絲期望破滅,但她好像又想起來了。
“哦,就是那個讓你坐馬車的男人?”
于是她又升起了一絲期望,但玉晶隨后的話徹底打破了她懷有的一絲期望。
“他終于死了嗎?”
她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玉晶說,“我一開始是想他死所以才帶著山歡花的?!?
“……為什么……?”
“你是我的朋友,但你卻拒絕了我兩次,都是因為那個男人。沒有人拒絕我兩次?!?
她的聲音因為不敢置信顫抖起來,“……只是因為這個?”
“只是因為這個。”
她就不由得大笑了起來,是覺得荒唐的笑,然后眼淚落了下來。
“玉晶小姐說我是朋友,但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名字?!?
“哦。”玉晶恍然大悟,“因為這個所以你才拒絕我?難怪怎么會有人拒絕我兩次呢?!?
她說,“你說出來,我一定會問的,那樣我邀請你的時候你就不會因為那個男人拒絕我了,那那個男人也不會死了吧。”
她把千余叔的死歸咎在了她沒有讓她問她的名字上。
對的……
她一開始就不應該同她說話,不應該接受她的衣服。
對,衣服。
因為這個衣服千余叔還把她當作了她,她要換下來。
看她急切的走了。
玉晶說,“你要去告訴人們嗎?”
她停下來,“玉晶小姐怕嗎?”
玉晶輕笑一聲,“不怕?!?
聽見她說不怕,她沒有意外,她已經對她生不起任何波瀾了,她也不是去告訴人們。
玉晶又說,“因為人們不會信,信了也沒用?!?
沒用?
“知道為什么嗎?”
她就看了過來。
玉晶輕快的笑了起來,“因為我是鴻運之人?!?
“鴻運之人?”
“對。我是鴻運之人,我會成仙,所以你告訴人們也沒用。”
聽聞她是鴻運之人她會成仙,她愣在原地,原來是鴻運之人就可以成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