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下了太極峰,就直直往巽風谷而去,兩面石壁如今也被冰雪覆蓋,谷中狂風陣陣,又夾著冰雪撲面而來,陰寒無比,地面上的積雪已經(jīng)結成厚厚的玄冰,光可照人,天地之間再無雜色,步入其中,只覺這滿目冰雪色似乎要將人也凍住一般。道路并不好走,風雪更是逼人,此處酷寒不僅僅是因為風雪的緣故,更是因為陰氣太盛,看來陣眼必定是在山谷中間,玉和的御寒訣此時也不怎么頂用了,好在她修習的本來就是風系法術,在巽風谷倒是不沖突,她使了些法訣,慢慢前行。
一路上俱是滿目冰雪,晃得眼睛生疼,天空與地面一樣顏色,道路又是迂回婉轉,分叉眾多,分不清東南西北,掐指一算竟然也算不出方位,該是有東西故意干擾,其中機關重重,暗藏殺機,她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分神,卻還是受了傷,身上更冷,玉和覺得自身的法力受到了壓制,越往里走,這樣的感覺越明顯,她漸漸覺得力不從心,自己修習風系法術尚且如此被動,若是修習其它法術的人進來,只怕會被壓制得更厲害,這些機關著實厲害,她也只能堪堪躲避,并不能破解,此時她身上已經(jīng)遍布傷痕,想到此處,心知她已經(jīng)受了重傷,就算此時回去,也沒有能力再避開一路上的機關了,前路不明,后路不可回,真是無計可施了。
玉和一路上躲避了無數(shù)機關,道袍上滿布殷殷血跡,身上冷極,那些傷痛也漸漸麻木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再一次堪堪避開一道幾乎取人性命的機關后,迂回的道路漸漸平直,前方豁然開朗,是一片光滑如鏡的廣闊冰面,滿目銀白,似乎漫無邊際一般,她此時身上法力已經(jīng)完全被禁,如果說之前那些機關是人為設計,她還能施術應對,此時,她如同個凡人一般,若是前方再有機關,便必死無疑了。
她只猶豫了一瞬便邁步向前了,她活了兩百多個年頭,在人間生活過,也在妖界肆意嬉鬧,更在修仙界修煉多年,三界之內(nèi)都已經(jīng)走過一遭,父親那樣作惡多端之人,教她的也是仙道,師父那樣寬和慈悲的人,也希望仙道無恙、三界安寧。昆侖陣破,修仙界后繼無望,人界定也不得安穩(wěn),此番若不能成功,便只能成仁了,她就算今日死在此處,也沒什么遺憾了。
往前踏出一步,便有萬千法咒向她攻來,這一陣,是劍陣,不似普通仙術,而是一種更為磅礴恢宏的法術,是神力!玉和反應過來,心里已經(jīng)涼透,她此時身上無半點法術,在神力面前,猶如燭火對抗太陽一般,還不等她動作,漫天利劍從四面八方直直刺來,她雖然劍術高超,但此時用不了法術,只能硬生生揮著清色避開,清色陪著她修煉多年,威力雖不如神兵,但也不容小覷,可到底是凡俗武藝,只一擋便落了下乘,直震得虎口發(fā)麻,堪堪接住第二道劍光,身上又添了數(shù)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臟腑之間宛如被生生揉碎一般痛極,口中涌上腥甜,尚不待她動作,眼見一道劍光又至,她已經(jīng)無力應戰(zhàn)了,今日怕是要喪命于此了,一瞬間倒是想起了元慎,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了。
第三道劍光壓下來,還未近身,玉和已經(jīng)感到莫大壓迫,大口吐出血來,血霧直直噴濺到冰面上,她的眼前也覆了薄薄血色,心想:我命休矣!
預想中的劍氣卻沒有落下來,良久,她抬頭一看,劍陣不知為何停了,她已經(jīng)跌在冰面上,沒有半點力氣起身,模模糊糊間見身下冰面上灑落她不少鮮血,薄厚不均,倒似春日里次序綻放的艷紅花朵一般,再一看,這冰面也并非光滑無暇,上面其實有許多細小紋路,繁雜紛亂,方才她的鮮血落在上面,流進淺淺溝痕之中,才變得濃淡不一,這紋路雖然細密,卻有規(guī)律可循,似乎是某種上古陣法,或許方才的劍陣就是其中之一吧,殷殷鮮血仿佛有生命似的,匯入其中,直直往中心而去,玉和心想難不成這陣法喜歡以人血為食?今日葬身于此,果真是祭了昆侖,以身殉道了。
鮮血淅瀝而下,過了許久,玉和覺得自己都快血盡而死了,渾身宛如被揉碎一般痛,虛脫躺在冰面上,卻見冰面上起了層薄薄霧靄,其中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跟前,面容隱在霧中不可見,發(fā)出幽幽嘆息:“古神之后,怎么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了!”不知為何,玉和總覺得他有些熟悉。
玉和忍住口中腥甜,連忙道:“弟子前來,是為了修復昆侖八卦陣,求古神指點。”
那身影卻慢慢消失,再無應答,薄霧散去,冰面上空空如也,看來方才那個不是真人,應該是一位上古神明的幻影,以鮮血才能喚醒,她一心想著修復陣法,忍著疼痛,摸起清色欲割出些鮮血來再喚那神影一遍,清色卻不從,它是玉和的佩劍,斷然不可能做出傷害主人的事,玉和見此,只好咬牙扯了一把身上傷痕,傷口再次崩壞,流下鮮血來滴落到冰面上,可這一次,那幻影卻再未出現(xiàn),看來,以鮮血喚醒他這樣的事,只能做一次。
她此時渾身是傷,全靠清色支撐起身體,舉目四望,茫茫無際的冰面上并無半點異動,心中更是絕望,依照方才的情形來看,此處必定就是陣眼所在了,但放眼望去,除了冰雪再無其他,陣眼到底是什么?
拄著清色向中央慢慢挪去,倒是未再見有陣法出現(xiàn),拖行到中央位置,她走過的路上拖曳出一道殷紅血痕,鮮血勾勒出越來越多繁復痕跡,冰面此刻現(xiàn)出大量法陣,點點鮮血最終匯入她腳下,她低頭一看,腳下的冰層似乎只有薄薄一層,她記得這場地外緣玄冰厚重,又回頭看一看,原來這里的冰層越往外越厚,她腳下的這處,只有薄薄冰面,凝神一看,冰面下面黑黢黢的,也不知是什么。
此處必然就是陣眼了,只怕是要鑿穿冰面才能見其真顏。
她此時只能硬生生忍著疼痛,舉起清色砸向冰面,誰知這冰面不似尋常,劍鋒過處無半點痕跡,看來是有禁制保護的,玉和抬目看了看,這場上眾多法陣除了防止外人闖入,應該也有許多是護著陣眼的,雖然不知方才那些殺陣為什么未再啟動,但如今這玄冰破不開,可見防護陣法應該還是有效的。
仔細看了腳下顯露出來的法陣,俱是上古文字,也難怪,這些陣法是由古神布下,自然用的是上古文字,玉和又挪回了場地外緣,逐個細細研究這些陣法,總覺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布陣方式倒是同那本《玄門玉碟》上的有諸多相似,難不成這陣法是北極中天紫微帝君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