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繪畫洗硯
- 拐個仙尊當徒弟
- A元霜
- 2475字
- 2021-10-30 23:34:42
師徒亂倫的事天下皆知,甚至傳到了妖界去,而昆侖前任掌門人元慎,在太極殿欲自盡而不能,最后自行廢除了法術,自請逐出山門。
他離開昆侖前,將素情與清色,并立于太極峰下,宛如跪姿,說是與玉和一起,告罪于昆侖。
清云峰的禁制徹底打開了,弟子們終于能窺見滿山玉蘭、云蒸霞蔚的好風光,只是,沒有弟子進過清云殿,說是不愿打擾前輩留下的美好回憶,關于峰上一對師徒之間情深緣淺的故事,在修界傳揚,長輩們以此為反面例子教導后輩謹言慎行,年輕人卻不以為意,總說這樣的愛情太過凄美,感人肺腑。
故事里的男主角已經(jīng)不是昆侖弟子了,不必承擔那么多責任,也不必拘泥于師徒身份,陳元慎帶著玉和的幾樣遺物,從昆侖山脈離開,想完成她的心愿,暢游山水。他走過蒼茫大漠,去了塞外草原,又去了北方深山老林的興安嶺,北下從京城到了江南,玉和是在江南出生的,煙雨朦朧的季節(jié),小巷里玉蘭綻放,這種花,在文人雅士眼中以白色為高雅,粉色的總是俗氣一些,他當年也曾心中誹腹過,她那樣高雅的一個女子,怎么反愛這樣艷俗的顏色,現(xiàn)在才想通,一個人,經(jīng)歷過太過歲月蹉跎,最想念的便是故鄉(xiāng)的溫暖,粉色柔和,最能撫慰心房。
他在江南停留良久,繼續(xù)南下,去了楚湘郡,等待著早春木芙蓉開放,花色燦爛如染胭脂,可惜中庭有槿花,榮落同一晨,今日笑看斜風里,明朝凋零怯風斜。
在鄢縣的時候,玉和說過,顏家的小姐秋屏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只可惜愛而不得,早年守了寡,后半生顛沛流離,辛苦之命。
彼時,他求了月老,改了顏秋屏的紅線,并未想過他那段天定姻緣會如何,后來,他做了掌門人,齊溱向玉和示愛,他算出齊溱與她之間有桃花糾纏,想盡辦法斬斷了,如今看來,他與玉和各自還剩半截紅線,竟是結在了一起,天意慣會捉弄人。
他與她的愛戀,真如這木槿花,一夕一落。
離開楚湘郡之后,陳元慎去了蜀地,去了大理,她最愛那本《徐霞客游記》,最是向往雞足山,他在金頂寺外守了一夜,等待日出之時金頂四觀,寺廟的主持說,三十多年前,有位女道長,也曾在這里守了一夜看日出,又說那女道長一身黑衣,氣質(zhì)瀟灑冷清,送了簍山茶花獻給佛祖。
能做出這樣的事,也只有她了,原來,她當年真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當了。
經(jīng)過桂林郡的時候,他去了容朔縣,欲尋找當年成婚的宅院,卻怎么也找不到,當?shù)氐木用窀嬖V他:“許多年前,百越將軍李明洲謀反,自刎于邕州城,戰(zhàn)火波及到了容朔,將城中宅院燒毀大半,如今的建筑,大多都是新建的了。”
拜了天地,便是夫妻了,而在極樂島上,倆人又有了夫妻之實,可他這個當人夫君的,從未對妻子盡過什么責任,硬生生把她弄丟了。
魂飛魄散的人,來世也不會遇到。
陳元慎最終,回了瓊州,這里是他的故鄉(xiāng),當年,她是嫁過來的,按理來說,丈夫的家便是她的家了,她一定沒有見過瓊州的大海,他找了個小院安置下來,將貝殼風鈴掛在檐下,以碧色絲絳束發(fā),每夜看著夜明珠的光輝入睡。
若遺物能與主人心神相通,她應該能知道,她的夫君帶著她回家了。
一日清晨,陳元慎陡然發(fā)現(xiàn),昨夜的睡夢中,玉和的面容竟然有些模糊了,他慌了,難不成他會忘了她嗎?
他驚慌失措,連忙提筆,想畫出她的模樣,才想起,自己雖然粗通書法,卻不擅繪畫,更不可能描繪出妻子栩栩如生的模樣,而他,在洗硯池里微微晃動的水波間,看見了自己滿頭白發(fā),滿面皺紋的模樣,再看看自己拿筆的手,蒼老粗糙地宛如松樹皮一般,卻因太過用力,薄弱的皮膚下骨節(jié)盡顯。
是了,她已經(jīng)死了六十多年了,而他已經(jīng)年過期頤,世間的凡人鮮少有能活到百歲的,他修過道,壽命長出許多,可這數(shù)十年來,不修駐顏術,自廢了法術,竟然衰老成了這幅模樣。
他應該快死了吧,一百多歲的人,活不了多久了。
可他又覺得,學習不分年齡,只要還活著,就能學會,他開始找書畫大師學習繪畫,瓊州城人都覺得他瘋了,不敢理他,好不容易,費盡辛苦,終于遇到個中年男人愿意教他,他高興極了,不管老眼昏花,也顧不上顫顫巍巍的老弱病殘之軀,每日苦學繪畫。
終于在一百一十五歲那一年的端午節(jié),畫出了玉和的模樣,畫上的人一襲煙青色衣裙,眉如遠山之黛,含煙似霧,楚楚動人,目若皎皎星辰,秋水盈盈,欲語還休,瓊鼻殷唇,榴齒含香,肌膚勝雪,嬌靨生霞,云鬢花顏,旖旎倩麗,顧盼生輝,華容婀娜,好似新月清輝,花樹堆雪。
今日,是她的生辰,他滿意極了,提了字: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中年男人問他:“這是何人?”
他溫柔地摩梭著畫上人,仿若珍寶,回答:“是我的愛妻。”
中年男子嘆氣
陳元慎向中年男人道謝:“多謝您教我繪畫。”說著,彎下腰去行謝禮。
中年男子急忙大步過來阻止他:“不可。”又道:“您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陳元慎打量著他,十分面熟,可他實在太老了,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中年男子道:“我是柳行溪,您的親弟子,師父。”哪有師父給弟子行謝禮的。
陳元慎才想起,他的確是收過這么一個弟子的,可他早已不是昆侖修士了,他道:“我擔不起你這聲稱呼。”
柳行溪攙扶著他,道:“您是我的恩師,師恩難忘,您離開昆侖三十五年了,許多事情都變了,年前,我改了昆侖的門規(guī),男女之間彼此有情者,可不必受輩分制約,更不必顧忌師徒之名。”
那么,他與玉和,終于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吧,陳元慎笑:“好,好,真是太好了,多謝你了。”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過昆侖的人了,他問:“我快死了吧?”柳行溪是來為他收尸的吧。
柳行溪沉默
陳元慎心想,必定是的,這個徒弟倒是有良心,不枉費他當年的教導,又不計較他當著天下宗門認錯之后留下的爛攤子,可玉和魂飛魄散了,他卻是有三魂七魄的,死了之后,魂魄分散,會入輪回,可生生世世,都見不到她的魂或魄了,他道:“我的愛妻有些遺物,稍后我會整理好,我死后,拜托你將我的尸身與她的遺物一起焚毀,拋灑于瓊州島外的大海中,隨波逐流,無拘無束,暢游四海。”
柳行溪很難過,輕聲道:“是。”
陳元慎繪出了玉和的模樣,夙愿已嘗,精神一下子就衰敗下去,風燭殘年的老人,經(jīng)受了六十多年的哀痛和思念,早已身心俱疲,端午節(jié)過后一病不起,又因沒了求生的意愿,沒過幾日,便咽了氣。
臨終之前的回光返照之時,他懷中緊緊抱著裝有玉和遺物的木盒,又將親手繪制的畫卷裝了進去,喃喃地呼喚愛妻的名字:“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