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共剪西窗燭
- 萬界尊后
- 顧北倉
- 4228字
- 2021-11-11 18:18:48
長生的手覆上她臉旁雙手,陵蘇走了神。
“可否愿意?嫁我為妻?”這次,長生帝小聲問她,她聽得渾身酥麻。
陵蘇驚慌抬頭,朦朧中是一雙漂亮桃花眼,不同以往的是,這次,眼中只有一彎盈盈秋水。
她心中一咯噔,心想,長生帝轉變的有些突兀,他是不是病了?
想著想著就伸手要摸他額頭,被長生帝拿下。
“也沒燒啊?!?
看來,她還在迷糊中,這倒是有點陵蘇原本的模樣,“我只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終身大事,總得想明白些,但我細想,這事,吃虧的定不是我?!闭f完笑了笑,這一笑,仿若春風于春樹,桃花漫山開,陵蘇看得入神。
良久,她反應過來,臉已紅如朝霞。
“你笑著比較好看……”即便自己害羞,陵蘇仍不忘鼓勵一下長生帝。
從前覺得,她想他只是冷淡才不愛笑,其實……她猜的不錯。
“你要是不回答,我權當默認?!遍L生帝認真一點頭。
“只要……公子不嫌棄……”她怯生生羞紅了臉,可一開始,明明是她先起了此念。
一心所念,兩意相通,此姻緣,起于她,成也在她。
接下來的日子,陵蘇只覺長生進進出出來來回來,她問他,他說是要給她像樣些的婚禮,去個較遠的地方采買了些喜被喜服。
五六日后,陵蘇傷已好全,傷疤都不曾留,她在屋前屋后也收拾一番,能做些事,她也會開心的。
這天較晚時候,陵蘇在廊下坐著,聽見院門中有動靜,稍一聆聽,是長生腳步聲,這才放下心來,雖然她不說,但她內心終究是怕的,前車之鑒,令她不得不心驚。
“東西我已采買齊,明日,我們拜堂?!彼跉馊耘f淡淡,但陵蘇知道,他一定是歡喜的。
因這兩日,他話都比先前多了些,問她喜歡什么樣式的服飾,珠釵,陵蘇只是笑了笑,她頭上的那支釵陪了她很久,她覺得這就很好。
“跑了幾天,你一人忙里忙外,累了吧,我給你沏茶?!?
摸到茶杯,她小心拿起茶壺,她想,此后他是她的夫君,她不能拖累他,她也是能做點什么的。
但,手中的茶壺被接了過去。
“我自己來就好,你不必拘謹,我既然想明了,說明我深思過,蘇蘇,”他伸出手,蹭過她嬌嫩面龐,忍不住又摩挲她小小耳垂。
“我是想同你在一起的,這是真心,并非憐憫?!?
她閉上眼,只覺心底一片柔軟。
第二日午后,天空忽而落了雪,她穿了喜服,系腰帶時被長生帝接過。
“我來?!?
熟練的替她系好腰帶,拉了她坐于梳妝臺前,拿了梳子,替她梳起秀發。
第一次見她時,她就大大咧咧歪在園中石椅旁,當時也是墨發散了一片,她倒是無所顧忌呼呼大睡,遠遠看她眉頭皺了皺,被石頭膈著難受,終于醒了,也不理發上落葉,搖搖晃晃就上橋堵了他路。
“這釵,倒是有些靈巧功夫。”替她綰發用發釵別了發尾,長生帝細想,第一次見她,她就戴著這釵。
害羞,低頭,陵蘇小聲問:“好了嗎?”
長生帝抬起她下巴,仔細端詳了一番,渾然天成之美,美的令人目不轉睛,小山眉星目杏眼,一抹紅唇叫人欲罷不能。
“替你描個眉,點個唇吧?!碑吘?,已經這般好看,確實沒什么裝扮必要。
甚至,描妝或是妝發什么的,都略顯多余。
陵蘇是那種,即便早晨未醒,起床揉散了發絲,也自帶嫵媚的美,這是旁人比不得的。
他動作輕柔,她閉著眼,似有無限衷腸要訴,又聞不見半點聲響,只心跳聲擂著耳膜。
她巴掌大的臉被他托住,安安靜靜,長生帝停下手中胭脂,盯著她看了須臾,陵蘇察覺到他停了動作,剛想張口說什么,就感覺溫熱氣息撲面,繼而唇上一熱。
這個吻很輕,仿佛羽毛掃落柳絮柔軟。
“外面落雪了。要去看看嗎?”他聲音溫柔,貼著她耳邊說,陵蘇不禁渾身一熱。
未等她反應,就被他牽著出了屋,其實,本不必這般麻煩,陵蘇想,只要他在她身邊便好。但,他似乎想為她弄出點儀式感。
屋外凍得她一哆嗦,雪落在肌膚上,還是冷得她不住顫抖。
“我們拜一下天地便可?!?
鞠躬時他一直牽著她,掌心都溫熱起來,果然一人是冷的,若是兩人,尚能互相取暖。
成親這事,果然是對的。
“謹起白頭約,天地為證?!?
“咔嚓”兩人一共折了桂枝,招搖山習俗,婚時當以桂枝為證。
“蘇蘇,喚我一聲聽聽?!?
“長生?”
有些無奈,長生帝笑了笑,“也不是不行,但我想聽你喚我‘夫君’。”
刷的一下,陵蘇臉紅了幾分,害羞拿衣袖遮了口鼻,只露出嬌羞眉目,輕喚了一聲“夫君”,這一聲叫得長生帝心花怒放。
“三生有幸得夫人青睞,往后余生,還請夫人皆如此時?!?
她小聲嘟囔,“不是已經‘共白首’了嗎?”
長生帝抬頭,細碎落雪于面龐,“是啊,”他輕笑起來,“夫人可知,夜時該做什么?”
洞房花燭夜,陵蘇心里很是清楚,但又有些不知所措,她完全不知該怎么做,想問問長生知不知,話未出口,人已被長生吻得暈頭轉向飄飄然。
對方擁著她的手越來越緊,這個吻,令她窒息。
直到懷中人嬌軟無力,長生帝才放開她,看著她嬌喘連連,他笑了。
不過一個親吻罷了,她就快扛不住,今晚,是否要收斂點?他認真思索著。
粗茶淡飯,兩人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平凡不過一蔬一飯,羹湯半碗,二人對坐,聞得三言兩句,杯酒全滿。
“去隔壁集市打了一壺酒,今夜,還是得飲交杯酒。”言畢起身去了廚灶間,回來已拿了兩只紅酒杯和紅酒瓶。
陵蘇伸手摸,“溫的?”她感覺酒杯中被倒了酒,“天氣涼,怕你再受寒,我早用溫水泡上了,酒也是溫的,喝下去不會難受?!?
雙手交疊,陵蘇雖瞧不清,卻知道長生一直在幫她,她是有惱過自己為何要給別人添麻煩,但她想,自己還是能幫上他的,結果,細心的卻是他。
察覺到陵蘇的遲疑,長生帝平靜道:“你我已在天地前拜了,你且放寬心,萬事有為夫替你?!?
“可,就是有你,我才覺得一無是處,連小事都忙不上你?!?
既然要墜十丈紅塵中,有個陵蘇陪,也是樂事,她什么都不用做,在他身邊鬧就好。
“夫人,你相信為夫嗎?”
陵蘇用力點了點頭,“自然是全心信你的。”
長生帝笑著推了推陵蘇手中的交杯酒,“飲了此酒,相信我就好?!?
此生,定萬事護你周全。
“好?!绷晏K笑著同長生帝飲了酒。
紅燭映雪景,微弱燈光中,陵蘇同長生帝一人剪了一燭火,一縷青煙驟然升起。
黑暗中,陵蘇被長生帝抱起,她扯住他衣襟,將臉埋進去,他身上有清甜味,像她為他泡過的桂花茶,這同他的氣質完全不同,但陵蘇很是歡喜。
熱氣輕呵她耳畔,令她心生羞意,陵蘇只感覺長生頭靠在她肩上,久久小聲道:“我知你于我是不同的,但未曾想自己會沉溺至此。”
三千凡世,四海八荒,三十三重天,再找不出一個如你的人,這般令我牽掛。
“是好事嗎?”陵蘇撫上長生帝長發,替他散了束發。
“是好事。”他墨發低垂,同她長發糾葛。
自從遇見陵蘇,每天都多了一份期待,每天再不會重復前日事,慢慢仙途有了漣漪。
待紅燭最后一縷青煙泯滅,長生帝一把將陵蘇打橫抱起,陵蘇還未抱緊長生帝,就被他放在榻上,長生帝長臂一揮,榻上的小桌連著茶具被推向一邊,七零八落滾落一地。
“咦,榻上的茶桌,長生……”
他沒給她說下去的機會,封了她唇。
屋內火爐散著暖意,火苗嗶嗶啵啵跳動著,跟著窗外銀雪一起歡騰著。
有片刻光景,陵蘇腦中有畫面閃過,她想抓住,卻只伸出手在握住一團冷氣,長生帝握住她的手腕。
“夫人,良辰美景洞房花燭,你這有些分心了。”長生帝將陵蘇手推到頭頂,借著微光瞧見陵蘇緋紅臉頰。
吻上她鼻尖,她不禁撇了嘴,卻聽長生帝輕笑聲,她想,他現在笑得越來越多,是好事,畢竟他那么俊逸,叫人見之難忘。
“夫人……”長生帝再說不出話,他看著陵蘇輕抬脖頸,在他唇上落下輕觸。
雖說夫人尚且年幼,不諳世事,他卻不同,他從不是個善人,不過,那是指別的方面。但陵蘇認真的一吻令他心神一晃,千里之堤潰矣。
陵蘇這一刻才看清面前的長生帝,狡黠微笑,桃花眼完成一輪弦月,但他眼中只有自己。
薄紗被長生帝拋下榻時,陵蘇不知是喜是憂,她只覺周身冰冷,但長生卻熱的像火爐,她覺得,自己就像爐子里的木柴,要被他燒個干凈。
她不知長生是這樣的人,明明看起來清冷疏離,此刻卻又熱情的像是另一個人。
“……長生……”
“蘇蘇……”他輕喚她,更多話卡住。
一時兩人皆無言,只剩細碎聲,“還好是你,幸而是你?!绷晏K覺得自己哭了,她擦了擦眼角,她才想自己是不是哭了。
“怎了?”
“感覺,很幸福?!?
……
許久后,陵蘇躺在長生帝懷中熟睡,長生帝替她理了理碎發。
幸福是什么?他不曾想過,他的仙途,過去好像并未有這兩字。
自他化生極地之夜,他便如極地萬年不化之冰雪,堅毅、寒冷,若非她如烈陽暖了他三寸冰封之心,他此后的仙途,只怕要步鴻蒙紀年眾遠古神后塵——尋個大義凜然借口,羽化歸天。
鴻蒙紀年最是無趣難熬,他雖不知那時仙眾妖魔何等螻蟻過活,但他降生時,三界亦不太平。
只他幸運些,被“那位”撿了條命,否則,一介無名無姓幼仙,又天生仙澤深厚,必然是各方不容之人。
懷中的陵蘇不知夢到什么,皺了皺眉,低喃身體疼,長生帝伸手拍了拍她,哄她安睡。
他靠在榻上,望著窗外一地明月光,徒然生出幾絲回憶。
小時不懂世事變遷,從昆侖山跑了出去,那時天界亦是戰火連天,他被突然而來的火墻圍了個結實,寸步難行,他驚恐萬狀,卻在生死關頭被人一把撈起扔回昆侖,那人二話不說將他丟進溯玉潭。
良久他才恢復小命,等他從潭中爬出,卻見“那人”在研究石桌擺放位置,并不瞧他。
后來他說了什么,長生帝記得很清楚。
“你獵奇心頗重,貧道猜,你將來怕是要栽跟頭?!?
“三界自有自的出路,他們都在歷練自己,若非浴血得來,便不會珍惜分毫?!?
“無論貧道怎么分,都會被疑不公之心,如此,不如讓眾仙自己去爭搶,實力如何,家業便如何。”
“你將來,若想掙得一分寧靜,便要消萬人音。”
樁樁件件都如他所言,一一兌現。
屋內火苗燃盡最后一絲暖意,長生帝將目光從窗外挪回榻上,陵蘇已沉睡,長生帝披了長褂,起身往爐中添柴,回首瞧了眼陵蘇。
輕手輕腳將她抱起,躡手躡腳將她放上床榻,替她蓋了被,不想陵蘇竟迷糊囈語起來,不安分的在身邊摸索。
長生帝牽住她,“好好睡吧?!彼┦自谒叞矒崴?,不想陵蘇一手搭上他脖頸。
始于她無意的撩撥,終于他精疲力竭。
直至第二日辰時,陵蘇才迷糊蘇醒,她驚呼自己在他懷中,被長生帝一把揉進胸前。
“今日多休憩,其他事,交給為夫就好?!?
一夜旖旎繾綣,陵蘇感嘆長生帝體力真是好,將來養家糊口不成問題。
她嘴上謙讓幾分,心中卻是歡喜的。
世上縱然戰火飛煙,總能有他們一方凈土。
只是有些遺憾,她眼疾若能治愈,天天瞧著她夫君那張臉,何其有幸為他妻。
“雪停了,為夫領你去瞧瞧?!?
說罷一把抱起陵蘇,走到屋外,將她放在木欄上。
“父君,你是不是有些功夫在身上?在軍營時,我雖瞧不清,但你能自由出入軍中,必然很厲害?!?
“夫人想看?”
“想?!?
“那你看好。”
視線中她模糊瞧見他在雪地舞劍,招招凌厲致命,干凈利落令陵蘇叫絕。
一時間地上的雪又四散飄落,陵蘇頭上落了些,長生帝走過來替她撣了撣,看著陵蘇,探頭,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