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時，東岳帝君覺得周圍似曾相識，他像是……回了凡世？
他晃了晃腦袋，一點一滴拼湊記憶。
他記得他在昆侖山第三層封印時暈了過去，因陸壓將他同長生帝、斗姆元君做了“祭”，說是祭，不如說是“承神力支柱”。
他醒來后他哥東華帝君給了他丹藥，他剛?cè)M口中，陸壓毫無征兆就開了第四層封印，這也是最后一道封印。
遠古眾神隨陸壓踏進第四層封印時，已略有幻覺，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東岳想，不知這里到底是真實還是幻境，他摸了摸所處之地，屋是屋，橋是橋，他甚至從橋上摸到一層灰。
這般真實，或者，這才是現(xiàn)實？因他看見不遠處阿依努爾同迪麗古麗牽著手在買糖餅，二人身后，陸壓無奈的掏出錢袋。
“東岳，你在發(fā)什么呆？”陸壓回頭喚他。
“陸壓……神尊？”
“你對我有何疑問？”陸壓似是而非的笑。
看著陸壓，又視線越過陸壓肩線，目光落到阿依努爾同迪麗古麗面上，她兩人回頭瞧見他二人說話，相視一笑。
“我們……在哪里？”東岳帝君盯住陸壓，似要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
“代國江南東道，江寧州。東岳，你是不是近日仙魂不大穩(wěn)，亦或是做了白日夢？”陸壓面上生出些疑惑。
“莫非你中了魘障？”陸壓垂眸。
他，在江寧州？他從來不曾同陸壓來過此地，即便是同碧霞元君，亦不曾來過，不過是順江路過罷了。
“不對，這里是假的！”東岳激動一把推開陸壓，卻從陸壓身后看到阿依努爾……
活生生的阿依努爾。
“師傅，你莫非晨間睡得分不清現(xiàn)實和夢境了？”迪麗古麗蒙著面紗，取笑他。
“東岳道君，你可是有什么不適？”
是她的聲音，是阿依努爾，她在同他說話。東岳帝君伸出手，撫上阿依努爾臉頰。對方臉卻“噌”一下紅了……
“是熱的……”東岳帝君細細摸了阿依努爾臉頰，又端詳她看了一圈，一旁的迪麗古麗很是吃驚，連同陸壓都面露驚愕之色。
“你你你……”阿依努爾激動的話都說不全，她如何能想到東岳帝君會這般？她臉紅得像成熟的芍藥，艷美可愛。
“阿依努爾？你……還活著？”
“你巴不得我死嘛！”掙脫東岳帝君撫摸她臉頰的手，阿依努爾踢了東岳帝君一腳，“色狼！”
被踢了一腳的東岳帝君不知為何，悲從中來，他記著方才的觸感，真實，溫暖……
他竟熱淚盈眶。
“不過說了你一句，你怎的還哭了？”阿依努爾有些無奈，碰了碰東岳帝君胳膊。
哭了？東岳帝君被“阿依努爾”一說，正要摸自己臉頰，卻被阿依努爾娟帕擦了臉頰。東岳帝君見帕子上確實有水漬，他又摸了摸自己臉，果然濕漉漉。
“陸壓，我覺得我?guī)煾挡淮髮拧！钡消惞披惖吐晫﹃憠赫f。
“是有些不大對勁。”
他……之前做了個夢嗎？他夢見自己不曾救阿依努爾一命，因他知她命不久矣？他沒來得及救她，如果那是夢中……這才是現(xiàn)實呢？
如果是他不愿回想呢？或是他不愿面對呢？
“我做了個夢……很長很長的，一個夢……”東岳帝君盯住阿依努爾，盯住她笑，“是關(guān)于你，卻不大好的夢。”
“那你還是免開尊口。”阿依努爾擺了擺手。
待阿依努爾拖著迪麗古麗走開，東岳帝君像是放下千斤重擔一般，對陸壓說：“一時不知是喜是憂。”
“有何可憂？說來聽聽？”陸壓掰了糖包，分了東岳帝君一半。
紅糖包甜蜜可口，東岳帝君咬了一口，真甜。
這也許才是真實？東岳帝君不斷問自己。
“今年，是何許年？”
“東岳，你可是中了夢魘？李長修方才登基一月有余。”
“三年前？不對……十五六年前？”
如果這里是真實的，那他同碧霞元君去凡世找陸壓又是什么？陸壓領(lǐng)陵嫣在凡世追殺突厥又是什么？東岳帝君一時頗為混亂……
“東岳，別動！你怕是中了魘障！”陸壓按住東岳帝君，將他領(lǐng)至一旁巷中，正欲對他做點什么，迪麗古麗同阿依努爾出現(xiàn)了。
“你可知阿依努爾是……”東岳帝君小聲問陸壓。
“她不是，我已探得迪麗古麗身上仙魂完整，乃是黃長行施了封印之術(shù)罷了，竟敢瞞我！”
“那阿依努爾……”
“她怎了？她就是阿依努爾啊。”陸壓反問東岳帝君，好像他確實中了魘障。
“你切莫多想，若你對阿依努爾有了什么……倒也無妨，本君，很是善解人意，允了。”陸壓似笑非笑。
見二人小聲言語，一旁的阿依努爾看了看迪麗古麗，“他們二人，怎了？”
“瞧著像是師傅‘走火入魔’？”迪麗古麗愉快的咽了口糖餅。
被陸壓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東岳帝君道：“神尊，你切莫拿此事玩笑，她姑娘家家的……”
“說我什么？”阿依努爾探頭問。
“你怎知東岳在說你？”陸壓面上淡定，眉毛卻略微一挑。
“他不是邊說邊盯著我？不是說我，為何如此？”
陸壓恍然大悟，“原來你這樣猜中。”
“中了？”迪麗古麗略微吃驚看向陸壓。
“你們！我不同你們說了！”東岳帝君被說中心事一般甩開袖子往前走去！三人注意他耳根紅了半截，莫名好笑。
“師傅你耳根可紅了！”
東岳耳根愈加發(fā)熱。
“東岳，你可知你耳朵可趕上牡丹花了？”
他未曾來過此地，卻走的很是嫻熟，仿佛路會自動讓道一般。東岳帝君本來被身后三人說的羞紅了臉，走了百步路，他突然冷靜下來。
若是現(xiàn)在的他，是在十幾年前……
若真是時光倒流……
陸壓會不會為了陵嫣，彌補他不曾第一眼就找出陵嫣的遺憾，而選擇時光倒流？
會嗎？
旁人不會，但陸壓確實是能做的出這等事情之人。
“我興許會如此做，但我怕報應(yīng)落在迪麗古麗身上。”陸壓現(xiàn)在東岳帝君身后，東岳帝君轉(zhuǎn)身，看向陸壓。
“東岳，你可知自己，有心魔？”
“……什么？”東岳帝君并不回答，只發(fā)出疑問。
“你是知道而故意不知，還是真的不知？”陸壓又問他。
“不知神尊何意？”東岳面上冷著，他盯住陸壓的目光中難得有了些火星。
陸壓揮了一下手，周圍所有事物都靜止了，連落葉都浮于半空。
“你不知你心魔？”陸壓看向東岳帝君。
“你好好看看你背后的這個少女。”陸壓讓了讓身子，東岳帝君順著陸壓眼光，看見了阿依努爾。
“你的‘心魔’是她……東岳，為何她會成為你的心魔？你自己想一想……”
陸壓說完就走向一旁，他抱起迪麗古麗走開。
為何是她呢？她并無何特別啊。東岳帝君走向阿依努爾，盯住她。
突然阿依努爾像是被解除了停滯，她猛然一腳踩空，東岳帝君伸手扶住她，阿依努爾撞進東岳懷中，或者說，東岳帝君拉她進了自己懷中。
“東岳……道君？”這下?lián)Q阿依努爾臉紅了。
“怎的不見公主和陸壓道君了？”
“你可有事？”
東岳帝君面對阿依努爾，他覺得，她的死，同他有關(guān)，縱然他手刃千百萬人，但這女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并看著她隕落，他還是覺得不妥。興許，并不是“不妥”，而是不舍。
“東岳道君，你可知，我有種感覺，你定會有個好妻子。”即便不是我。阿依努爾紅著臉低頭想道。
面前的東岳帝君看著她，略微遺憾的抱住她。
“你大可說出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東岳帝君像是在安慰阿依努爾，又像是自問自答。
“咦？”阿依努爾臉頰緋紅，她不曾預(yù)料東岳會突然靠過來擁住她，她一時不知該推開他，還是先回答他。
“你知我要說什么？”阿依努爾抬頭，對上東岳帝君雙眸。
“你想說，若有來生，我能不能……”
“能不能……”
東岳覺得喉間哽咽。
“能不能喜歡你一點點……”
阿依努爾吃驚的看著東岳帝君，有些吃驚，有些迷惑，“我怎的有種感覺……我好像說過……這話？”阿依努爾將要抬手撫摸東岳帝君，卻在距離他鼻尖不遠處停了動作。
“我……”阿依努爾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東岳帝君見她這樣，突然笑了，笑得無奈而苦澀，“果然，是假的……”
這般作弄他究竟是何意思？方才陸壓就說他被魘障了，所以，他此時還是在昆侖山冰洞中，但他卻中了夢魘對吧？是陸壓衍生出的污穢夢魘，在他腦海中瞧見了阿依努爾嗎？所以，她是他的魘障嗎？
“我活了千百萬年，何事不曾見過？何難不曾歷過？怎的就你成了我的‘心魔’？”
不知是自問還是發(fā)問，東岳帝君蹲下按住自己額頭，眼淚簌簌而流……
“東岳，你怎了？”阿依努爾握住他的手，緩緩放下他手，見他獨自哭泣，她有些不忍。
“你……莫要再哭了，可是因我之故？”
東岳帝君并不言語，抬頭瞧見阿依努爾，伸手拉過她，將頭埋在腹間。
“對不起，是我沒護好你，我遲疑了。我想你凡世之命，不過一世，這便是你命，我插手不得……可是又有何不能插手呢？我到底做不到陸壓神尊那般豁出命去……哪怕要逆天改命……”東岳帝君說得誠懇，阿依努爾卻笑了。
她蹲下，雙手托了東岳帝君臉頰。
“真好看，是我心儀已久的人，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我就想怎的有個人會這般好看又瀟灑，我自小憧憬的不是代國，而是誤以為你是代國之人，我想去代國看看你的故鄉(xiāng)。”
“我的故鄉(xiāng)……并不在此處……”
“你會陪我嗎？”阿依努爾笑著，她親了他臉頰。
東岳帝君正欲回答，卻聽耳邊響起誰聲音。
“東岳，你個傻瓜！快給老娘我醒一醒！”他細聽，好像是碧霞元君聲音，他不知此時為何會聽到碧霞元君聲音，但他知道他必須離開，他并不屬于這里。
即便他想留下來。
“你會陪我嗎？”阿依努爾又問。
“會，”東岳帝君笑了笑，探身，在阿依努爾唇上輕落一吻，“但不是現(xiàn)在。”
“你還是要走，對嗎？”阿依努爾失望低了頭。
“我會回來。”
“何事？”
“羽化歸天那日。”
天下風(fēng)情千萬，我只在你眉眼間，探得與君共風(fēng)月。
縱然壽與天齊，山河日月，卻難舍君悅。
東岳帝君睜開眼時，只覺一夢大千萬年，他面前人很是焦灼的盯著他，面露急切，他定了定睛，才看清是碧霞元君。
他四下看了看，果然，他還在冰洞中。
四下藍冰洞窟，有光越過冰層，映得此處孤冷而唯美，像冰塑的宮殿。
這里便是第四層封印，冰洞最深處。
“你可算醒了，不想你這遠古神竟也中了夢魘之術(shù)，你究竟有何看不開？”碧霞元君不屑一顧直起身踢了他一腳。
“東岳，醒了速來助一助我等！”是他兄長東華帝君。
此時東岳帝君才看清，眾神正同邪祟拼殺，東岳帝君一想不對，這種事陸壓一人就可收拾完，怎的還眾神勞心勞力？
“沒空同你解釋！快取戮仙劍！”長生帝在一旁同已化人形的邪祟拼殺。
東岳帝君站起，化出戮仙劍，他一化劍，幾乎同時間眾多邪祟就沖他而來，因邪祟群妖們聞得陸壓氣味，卻又不完全是陸壓。
哪里有陸壓，哪里就有危險。
面對眾多邪祟妖魔，東岳帝君卻很冷靜，他遠望陸壓，只見他坐于一陣之中，閉眼打坐，東岳帝君還沒想明白，就見一大團黑煙沖他而來，他正欲施法，卻被東華帝君攔在身后，繼而流暢的擊退煙團中之物。
“陸壓神尊！你在做甚！”東岳帝君見各種邪祟妖魔意欲靠近陸壓，將他團團圍住，卻近不得身，被攔在護身光罩外。
眾遠古神正欲夸獎陸壓較之從前穩(wěn)重不少。話還未出口，就見陸壓頭點了下，點了一下又一下……
“這家伙明明是睡著了！”東岳帝君跳起來就要砍陸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