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天好,陵嫣隨二姐陵蘇上仙坐在廊下嗑瓜子,陵蘇眼皮未抬,說:“聽聞你前夜要拆我玉清神府?”
陵嫣尷尬賠笑,終究自己扔桌案聲大了些,驚了宮人們,“二姐,冤枉,我是做噩夢,真不賴我。”
“這樣啊,那確實是我神府東西太不結實,改日我給你換千年玄鐵床椅,你看如何?”
平日吵架不講理的二姐,同姐夫長生帝在一起后,說話也愈發(fā)棉里藏針,陵嫣慌忙不語低頭嗑瓜子,還在想怎么回二姐,卻見大哥陵禮上神跌跌撞撞爬進花園。灰頭土臉的陵禮上神坐下便自顧自灌茶,對陵蘇說:“平日待你家夫君好些,他可太難了!”
“他替我擺平麻煩已經駕輕就熟,我不擔心他。”陵蘇磕完瓜子又抓了把花生,“噼噼啪啪”又剝起來,想起什么,又繼續(xù)說,“我還沒問你,你怎的這模樣回來?”
被陵蘇一問,本已頹然的陵禮上神突然來了精神,八卦新聞已經急于同妹妹們分享。
“還說呢,你知我平日在白夜城多逍遙,這不來給你送糕品,難得你同長生帝在天界,之前兩百年跑出去玩,我尋你都尋不得,你這次在天界多待幾日,我就陪陵嫣過來瞧瞧你,順便多年未見那兩兄弟,來同他們敘敘舊,”陵禮上神說渴了,剛灌完一杯茶,又接一杯,陵嫣倒是很乖巧接過茶壺,替他滿上,陵禮上神很滿意,繼續(xù)道:
“這幾日我同那兩兄弟白天比劍,晚上烤魚烤乳豬,不知怎的說牛肉好吃,非要烤牛肉,結果沒現(xiàn)成,東岳這個不著調的,說老君有一老青牛,要不要弄來宰了,我一聽這還了得?老君坐騎都想吃,莫不是餓瘋了?我還沒插話,東華就說他最近瞧著天帝新得了雪獅,他還沒嘗過何種滋味,然后二人就吵了起來,又是打了一架,我就是被殃及的池魚。”
“這會打完了?”陵嫣小心問,見陵禮點了點頭,指了指陵蘇,“她夫君去了,同兄弟二人耳語兩句就好了,可真難為他了……”
“這倒令我好奇,長生同他們說了什么,這兩兄弟打架是課本里的上古大戰(zhàn),可惜你那會未出生,不然我仙史課何以如此糟糕?”陵蘇不悅的瞥了眼陵禮上神,對他出生略晚表達抗議。
“你莫要亂講,你這仙史課差,原因你亂寫那些神,課本說東華偉岸公平剛正不阿,你非要寫他徒有皮囊更勝小白臉,夫子沒打斷你腿,全靠你夫君面子,如今阿爹面子都不好使。何況你賴我有什么用,你自家放著一本活‘歷史’你來問我?我還想找你打聽,長生帝有何手段能治的了那兩帝?不過我后來想來了,能拿下你,誠然他有些本事,值得敬佩。”
陵蘇上仙干笑一聲,大哥陵禮上神越發(fā)愛拿她插科打諢,她不是沒問過長生,他總一副“說了便是歸天”架勢,難得嚴肅臉,縱使她好奇,亦不敢拿他命賭一把。
這會兩頭霧水的陵嫣卻走了神,不曉得信鳥有沒有替她將東西送予陸壓道君,這信鳥甚是兇猛,應當不會出事。但不知陸壓收到信,會有何反應,她本想求點什么,但實在張不開口,第一次猶豫在“臉皮”這件事上,畢竟也沒人教她“面子”為何物啊。
“但我著實好奇,這東華帝君同東岳帝君,當年到底為何引了三界大戰(zhàn)?”陵嫣看史籍,只說二人治世理念不同,裂痕加深,終于大打出手,一招定天下,然而兩方支持者各有千秋,最終參與之眾愈發(fā)廣多,陣營分明。
待最終之戰(zhàn)在天際星瀚爆發(fā),書上記載東華同東岳坐鎮(zhèn)后方,當時殺的昏天暗地,星瀚竟染成紅色,可見狀況有多慘烈,再后來是長生帝出來一劍斬星瀚,分割陣營,救人止殺,雙方才停了手,不過當時眾古神已然不多,小仙小神更是熬不到上古后期,大多數(shù)上古大戰(zhàn)時的古神皆羽化歸天。
這段歷史早已成為文字記載,到底實事如何,無從知曉,而今古紀年的眾古神們,對此更是諱莫如深,閉口不談。
但,陵嫣第一次見東華帝君時,不禁紅了臉,若說俊俏,東華帝君身上那股子清冷味確然很“神仙”。陵嫣想東華帝君這般美貌,果真見者無不心動吧。
“你這個問題,怕會成為謎題,我同這哥倆一起,從來沒發(fā)現(xiàn)這兩人能大打出手到此地步,你想如此刀劍相向深仇大恨,如今還能坐一起烤肉,這不是鬧著玩嗎?我覺得,此事沒這么簡單。昨日我還提了一句,‘你兩人這樣能引發(fā)上古大戰(zhàn),也是稀奇’,你猜那兩位怎么說?”陵禮上神壓低聲音對兩位妹妹,做個禁聲手勢,陵嫣也壓低問“怎么說”。
“這東華倒是比東岳穩(wěn)重些,閉著嘴裝聾作啞,誰想東岳卻說他哥兩是背鍋的。”
這倒有些意思,陵嫣問:“何解?”
“就是他倆被人冤枉……”陵蘇打斷陵嫣求問,“繼續(xù),繼續(xù),還有說什么?”
“沒了,東岳一說出口就知道自己說漏了什么,不再說了。”
“稀奇,稀奇!”陵蘇上仙搖著扇子,瞇著眼,似有深意。
“照東岳帝君這意思,他們哥倆其實沒做什么,而是有人借他們名義?那這個人,上古初的神袛必然知曉,還未出現(xiàn)在典籍中,可問題是,連阿爹都不曾透露過一個字,畢竟阿爹可是鴻蒙紀年的古神,活的比誰都長久,這場大戰(zhàn)他亦歷過,我等卻不知曉。怪哉怪哉。”
誰人有此本事,令他們阿爹和各位叔伯閉口不談,更能令東岳東華二帝應了這冤枉事,何況連三清老君、長生帝都緘口不語,怪哉怪哉。陵嫣百思不得其解,看不破其中奧妙,難道,世間還有此人?但就算有那人,或者范圍寬點,是那群人,還存在,未羽化嗎?這也是個問題。
“陵蘇你晚上是否要陪長生帝用膳?”陵禮上神拿起一根香蕉,剝了皮一口就往嘴里塞,撐的半張臉變了形。
“必然,怎的?你又要去找那二帝?”
“是啊,這不是準備去你小廚房采購點食物……”陵禮上神說完又想起什么,對著陵嫣道“你可隨我同去?東岳說他弄了一壇酒,要我送你,知你好這口。你同我去,得了這酒,按理,需謝上東岳一番才好,你自拜了便回,他那里,女仙可待不得,多生事端,”言罷又轉向陵蘇,“你可替她留些飯蔬,肉且免了吧,我瞧著陵嫣這幾日白胖不少……”陵蘇拿扇子遮了笑臉,只露出月牙眼眸,道了聲“要得”。
陵嫣可管不得他兩人拿她打趣,只聽起酒,陵嫣眼睛放光,這東岳帝君品味卓著,天界有目共睹,他能瞧上的,必然是最出類拔萃的,他弄來的酒,差不了!陵嫣生怕陵禮反悔,頭點的如同搗蒜,這葫蘆有福氣,又能裝仙釀啦!
三十三天乃天界最高處,天帝尚且不能居于此處,所謂高處不勝寒,陵嫣覺得此處確實比南天門那冷了些許,怪不得自己前兩日總想打噴嚏。
出了玉清神府,走上不多時,便到了東岳帝君天都府,見過酆都大帝那宮的陵嫣,自然不會被天都府的壯闊嚇倒,何況之前隨阿爹來過一兩回,也算熟門熟路,只是這兩兄弟性子也有些古怪,當然,陵嫣也不好意思說人家,她家三兄妹,亦非省油燈。
天界規(guī)矩她著實不大懂,至今不懂為何東岳帝君府邸為“天都府”,旁人稱他府君或是東岳帝君,而他哥哥東華帝君府邸卻稱“紫霄府”,旁人稱他東華帝君卻不敢叫一聲少陽君,陵嫣猜,東華地位更為尊崇?畢竟紫色為尊,而少陽君顯得太過親切,無人敢稱?這事,改日得問問大哥,不曉得他是否知曉內情。
剛跨了門檻,就見侍女們在院內匆忙行走,端著各色器皿,神色慌張,陵禮上神這會也摸不著頭腦,“方才還好好的,我這才去了半日,怎的就要挪府了?”
天都府仙官見陵禮上神來了,匆匆過來行禮,“上神,您回來了。”
“成秋,這又是哪一出?”
這名叫成秋的仙官,乃是天都府掌事,面面俱到,陵禮上神常說這成秋才有些做神仙的自覺,全然不似他家府君,倚老賣老,事事作弄于他。
“回上神,您方才走未多久,府君想起千年前做的一件瓷器,說是要贈您,但日子有些許久遠,府君只記得大概模樣,便命人取來與他瞧,這不,正瞧著呢。”
“我這還準備在他這里多叨擾幾日,他就準備送客了?”
“哪的話,上神有所不知,此器物府君說是他親自去挖的瀛洲沃土,用的還是老君爐,當年想過些日子贈您,不巧遇上您閉關,不得不留存至今。此次您難得前來探望,府君大喜,這才興師動眾。”
“……難為你了。”
“成秋職責。”
往殿中走,便見到在躺椅上橫七八豎、東倒西歪的東岳帝君。東岳見陵禮攜了陵嫣來,稍微換了個正經些姿勢,靠著椅背,撐著頭,道:“陵禮你也真是,贈嫣兒一壇酒,你也勞煩小妹跑一趟。”
“這不是久未見,帶她來拜拜你這‘二帝’。”陵禮上神話音剛落,陵嫣便上前拜上一拜,表示謝過這位尊神。這位尊神,來頭不小,在他面前,除了大哥陵禮,無人敢大喘氣,即便陵蘇有長生帝撐腰,在他面前亦不敢造次。
這位尊神現(xiàn)在一副懶散模樣,卻俊逸端正,美如冠玉,這等相貌,不怪乎仙界仙女神往,卻絲毫不敢造次,尋常女仙多瞧上一眼便心滿意足,這位尊神同他哥一樣,是適合擺在神壇,供眾仙朝拜之用,誰若妄圖沾上半分,那都是要被其他女仙使絆子的,故而這兩位尊神所謂“知己”實乃稀少,也就不分尊卑的陵禮上神敢與之交。這二帝亦不拿陵禮上神當外人,為陵禮上神做個器物,都敢借老君爐,此事,恐怕老君不知,乃偷用,若要知曉,恐兩位帝君也吃不了好果子。
“請起,別學那凡仙一套,你哥見我尚且不拜,自己沒個章法,到是教自家妹妹學那些繁文縟節(jié),你這哥,不大合格。”東岳帝君揮手示意,陵嫣方敢落座,這書本里劍斬妖后、怒起而引上古之戰(zhàn)的尊神,如今過去百萬年,竟如此和藹,陵嫣有些懷疑其書本里的描述是否寫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