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落日的余暉剛剛消散,天際涌起黑云,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頓時雷聲轟鳴,震撼著群山環繞的赫圖阿拉山屯。
依山傍水的赫圖阿拉城堡,方圓二十余里,屯寨環繞,住著愛新覺羅一大家族。清澈的蘇子河繞屯流過,河谷兩岸,地勢平坦,土質肥沃。遠處山林茂密,近處熟透了的紅高粱、黃谷子、綠秋菜,色彩斑駁地鑲嵌在大地之上。
此刻,在河套里,一群群牧馬聽到這不尋常的雷聲,猝然受驚,咴咴地叫著,四處奔跑。它們有的順流而下,有的逆水而上,有的奔上山岡,有的跑回屯中的馬棚……一個個嘶叫不停。
正在屯中主持分配獵物的穆昆達、本屯長老覺昌安,聽到馬的嘶叫,立刻放下手中的一打貂皮,跳上兩尺多高的樹樁,打著眼罩向河套看去,不禁一怔。他憑著多年騎馬射獵的經驗,頃刻間又鎮靜下來,急忙從腰間拔出一只半尺多長的牛角號,“嘟嘟”一吹,附近的馬群當即停下,遠處的奔馬也昂首顧盼,于是,被驚著的馬慢慢地平靜下來。
愛新覺羅氏住的屯子,是屬于長白山西山區的一個富屯,再加之覺昌安已被大明王朝封為建州左衛都指揮使,所以房宅十分氣派。
太陽落山時,覺昌安家里東廂房的后煙囪呼呼地冒著白煙。平時,愛新覺羅父子因狩獵、挖參、耕作,不常聚會。今晚覺昌安為盡父輩之情,特意為兒子們備置了一些酒菜,做了一桌上等宴席,等著兒子們的到來。
覺昌安的幾個兒子向阿瑪打千問安之后,依次入座。席宴設在正房西間,南炕上擺著三張并起來的炕桌。覺昌安坐在上首,一一接過兒子們的敬酒,相繼喝干,心里覺得十分舒坦。酒過三巡,覺昌安喝得兩腮赤紅,額頭和眼角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
覺昌安呷了一口酒,就把傍晚聽到尼堪外蘭要發兵的消息,跟五個兒子說了一遍。只見他眉頭蹙成了疙瘩,擔憂地說:“看來,尼堪外蘭是仗勢欺人,想興妖作怪!”
塔克世聽罷,勃然站起,臉紅得活像關公,他右手扶著腰間的玉柄短劍,聲音震得窗戶紙直呼扇:“怕他個小小的城主做啥?他敢興妖作怪,咱就來個降龍伏虎!”
“不能老是刀對刀、槍對槍地干了!”覺昌安垂著頭,心事重重地說。
“阿瑪所說極是!”二子額爾兗盤腿坐著,像一尊彌勒佛,自斟自酌了一陣兒,抬起寬臉盤,擠了擠發澀的眼睛說,“我愛新覺羅家族,兄弟叔伯多人,眼下分居十二處,甚是渙散,何不聚居,共相守衛?”
禮敦拉長了長瓜臉,瞪著圓圓的眼睛,反對道:“我等若同住一處,數千匹馬,何處放牧?耕種如何開犁?”
“那我們就忍氣吞聲,像先祖那樣,任他人踐踏,蒙受恥辱?”塔克世剛剛坐下,就捶著楸木桌同阿哥禮敦爭辯道:“我輩需要攥成一個拳頭,痛擊犯我之輩!”
“此言有理!”一直沉默不語的老五點頭稱贊道,“我家阿瑪是大明朝封的左衛都指揮使,如我兵力不足,何不借助明朝的官兵?”
“不可!不可!”覺昌安搖著手中的筷子說,“前車之鑒,切莫忘記!”
“明人‘以夷制夷’,我輩切莫上當!”
二
正當覺昌安父子激憤之際,塔克世家的一個小阿哈一手拎著馬鞭子,一手舉著松樹明子,闖進屋來。他朝覺昌安施禮打千問安之后,面帶笑容地報告道:“大貝勒!向您報喜了,您又得了個大孫子!”
接著,小阿哈又轉身對塔克世笑臉稟報:“賀喜,賀喜,您得了個大兒子!”
覺昌安聽這兩次稟報,如夢方醒,便捋著長須道:“我愛新覺羅部又添虎子,看他日,小小的尼堪外蘭,奈我何?”
塔克世見阿瑪如此高興,就掛上龍虎紋寶劍,對覺昌安道:“阿瑪,您就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覺昌安望著小阿哈手中的野豬皮鞭子,愣了一會兒神,然后站起來一把奪過那鞭子,在手里捋著鞭梢道:“我看,就叫努爾哈赤吧!野豬皮耐熱耐冷又耐磨,但愿我的孫兒能經得起千錘百煉,成為我愛新覺羅家族的棟梁之材。”
“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好名字!”眾人齊聲贊道。此時,只見一道閃電凌空閃過,接著一串滾雷炸響,驚天動地。
四野里仿佛由遠及近地響起了一個聲浪——“努爾哈赤”“努爾哈赤”——這聲音又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
此時,正是明朝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的一個深秋之夜。中國歷史上又一個改朝換代的風云人物降臨了。
三
隆慶二年(1568)的春天來得很早,谷雨過后,煙筒山、雞鳴山向陽的山坡上,已是草木葳蕤,山花盛開。道旁水溝,到處是黃色的、藍色的、紫色的野花。蘇子河上下,牧放的馬群、羊群、牛群,奔騰跳躍,耍歡嘶鳴,給這早來的春天增添了生氣。
清早,覺昌安帶著十歲的努爾哈赤,來到蘇子河一條小河汊邊,鉆進一片小樺樹林,開始了一天一次的爺孫習武生活。
覺昌安帶著兩個背著刀槍劍戟的阿哈,一行四人,鉆進樹林,來到一塊平坦的草地上。
他走到一棵歪脖樹下,席地而坐,裝上一袋旱煙點著,背靠著歪脖樹抽起來。他一邊有滋有味地吧嗒著老旱煙,一邊瞇著雙眼,打量著在花間草叢中捕捉螞蚱的大孫子,暗自贊賞著:多漂亮多英俊,鼻直嘴闊,虎頭虎腦,紅撲撲的臉蛋上透出幾分豪氣。
煙霧在他眼前裊裊上升,他想起努爾哈赤出生的那個秋夜,想起這十個春秋的朝朝暮暮。他清晰地記得,努爾哈赤出生的第二天,他就折來一根桃木,削了一副桃木弓箭,親自把它掛在塔克世家的門框上,盼望孫子將來成為一個優秀的射手。那天早晨他把桃木弓箭剛剛掛好,就從屯南飛來一對白脖喜鵲,落在塔克世家院的核桃樹上,“喳喳”叫著,似乎向他賀喜,而這兩只報喜的喜鵲,好像就成了努爾哈赤飛黃騰達的先兆。等努爾哈赤長到六七歲,覺昌安又特意砍了一截水曲柳,為孫子做了一副木制的弓箭,教他拉弓射箭,早射燕雀,晚射飛鴻。更叫覺昌安喜愛的是努爾哈赤記性特別好,過目不忘。你教他一招,他能練會兩招。幾年工夫,不到十歲的努爾哈赤,就已經能騎善射、舞劍弄棒了。為此,覺昌安更加寵愛努爾哈赤,把愛新覺羅家族興旺的殷切期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有時他想起阿骨打教子練“嘎拉哈”的故事,就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把大孫子磨煉成像阿骨打、成吉思汗那樣的人物。因此,他朝朝暮暮,不管酷暑還是嚴冬,不管刮風還是下雨,他總是準時把大孫子帶到這片樹林,習槍練武。有時他又為自己給孫子起的小名“罕子”擊節叫好。是呀!罕者,稀少也。這孩子生下來腳心長著七顆痦子,塔昂開列放的那把火,沒把他燒死,這不是罕見之事嗎?再者,罕者,汗字同音也,女真語,謂之王也。做長輩的,誰不望子成龍呀!
近日,覺昌安發現努爾哈赤武藝有很大長進,心中暗喜。
今天一早,他就合計和大孫子真槍實刀地比試比試,看看努爾哈赤到底有多大本事,然后量體裁衣,再教他一些招法。
覺昌安煙抽完了,驀地站起,把努爾哈赤叫到跟前說:“小罕子,古人說,‘刀法在身,賽過黃金。’為了咱愛新覺羅家族的安全,為了你的未來,大孫子,爺爺今天與你比試比試,以便面教。”
“嗻!”小罕子機靈地應道。說罷,爺孫二人更衣整帽。只見,覺昌安身穿兩側開襟的青布短袍,腰束寬帶,手執紅纓扎槍,巋然屹立;小罕子頭盤青絲,身穿粉紅色緞袍,手握利劍,昂首挺胸,英武異常。
覺昌安見小罕子準備停當,就壽眉一揚,大喝一聲:“起步!”
努爾哈赤應聲輕步躍進草坪,一時行如風,劍似閃,步法穩健,動作輕盈,揮劍準確,姿態健美。或刺,或劈,或撩,或崩,異常分明。輕捷處,如云中飛燕;勇猛時,若凌空雄鷹;蹦跳間,像林間松鼠;劈殺時,似水中蛟龍……
努爾哈赤練完了四段一個套路的劍術之后,垂手直立,不喘不慌,只待祖父再下口令。
覺昌安運足了氣,大喊一聲:“看槍!”接著祖孫倆對刺起來。覺昌安先來一個弓步平刺,努爾哈赤迅速躍步上挑,只聽“咔嚓”一聲,扎槍被挑到半空;覺昌安隨即又來了個虛步下扎,還沒等槍頭繞過來,努爾哈赤就猝然回身,長劍后撩,“咣當”一聲,把扎槍撥到老遠。
這時,只聽周圍看熱鬧的人連聲叫好,聲震山谷。
努爾哈赤覺得用劍過重,就慌忙上前,把踉踉蹌蹌的祖父扶住,然后立正,屈膝道:“孫兒失禮!孫兒失禮!”
覺昌安連連擺手,笑道:“比武場上,不分長幼尊卑。”
眾人發瘋似的喝彩,覺昌安十分得意,他連忙將努爾哈赤摟在懷里,自豪地說:“吾族能有爾等大將之才,愚公就放心長眠嘍!”
一個小阿哈見覺昌安貝勒興致極好,就拍手吆喝道:“請大阿哥再練幾支箭,叫小奴們看看好不好?”
看熱鬧的過路人,也眾聲吆喝,拍手請邀。有個侍箭的老阿哈是個漢人,他平時愛開玩笑,為了逗弄老貝勒高興、開心,就抱著滿筒的箭,往地上一?,然后自己先抽一支,搭在弦上,舉臂拉弓起射。可是,他臉兒憋得通紅,皮弓子卻連彎都沒彎,箭頭只彈出兩步遠,就落在草地上。惹得大伙捧腹大笑。
另一個侍箭的阿哈,從小就跟著覺昌安當聽差,舞棒弄拳學過幾手,他見同伙太丟丑,就彎腰撿起長弓,從箭袋里拔出一支箭,搭在弦上,弦弓子略微彎彎,箭出去僅有丈多遠。
老阿哈連忙上前撿過弓子,挖苦地說:“咱們都是無能之輩,還是請大阿哥露一手吧。”
覺昌安為了使眾人了解此弓,還特意介紹道:“這弓是明朝授我指揮使的,是上好的楠木弓。弓力甚強,無舉千鈞之力,就無奈他何!我愛新覺羅氏族只有兩人能把它拉開。”
眾人聽覺昌安說得如此神乎其神,就連連叫好:“大阿哥快射,大阿哥快射!”
覺昌安把弓箭遞到努爾哈赤手里,說道:“給你三支箭,叫眾人高興高興。”
努爾哈赤不慌不忙,接過弓箭,腳跟站穩,運足底氣,準備好上弦之箭,瞥了祖父一眼,猶言:發令吧!
覺昌安馬上道:“三丈外,第二棵楊樹頂最高的那片葉子。”
話音剛落,只聽“嗖”的一聲,三丈外楊樹頂上的那片葉子,便飄飄悠悠地落了下來。
眾人拍掌叫好。
覺昌安又道:“看我手落之物。”說罷,覺昌安將手中的一塊木片扔進蘇子河激流。
那樺木片剛剛落水,就被一支利箭射中,木片帶著箭頭,在水中急馳而去。
喝彩聲驚起葦蕩里的三只大雁。覺昌安馬上喚道:“射頭雁。”聲落箭飛,那頭雁應聲落下。
這時叫好聲更高。當天,“神箭手”努爾哈赤的名字,就傳遍了蘇子河上下。
努爾哈赤的家庭,本是一個顯赫的家族,但到了他的童年,已經家道中落。他同阿瑪塔克世住的三間泥草房,看上去已很寒酸:泥墻脫落,房草霉黑,前墻支著防倒的垛子,后墻裂開三寸寬的縫隙,用烏拉草堵著擋風。自打喜塔喇氏落水死后,塔克世又續娶了哈達貝勒的族女納拉氏。此人又懶又饞,為人刻薄,本來敗落的家庭,從此一蹶不振。
這樣,努爾哈赤作為長子,就和阿瑪共同挑起維持家庭生活的重擔。每年三月至五月、七月至十月的采摘季節,他不得不邀伴結伙,進入長白山莽莽林海,每日起早貪黑,挖人參、采松子、撿榛子、打野獸。白天翻山越嶺,晚上棲于草棚。當他勞累了數日,帶著山貨回到家里,繼母不是拉著長臉指桑罵槐,就是摔碟子打碗,給努爾哈赤臉色看。有一次,努爾哈赤打來一只紫貂,剝好皮子,交到納拉氏的手里,她接過油黑發亮的貂皮看了看,發現貂皮背上有個半寸大的窟窿,就繃著凹口臉,薄嘴唇吧嗒著說:“敗家子!敗家子!這么好的皮子,你為啥捅了這么大的口子?”
努爾哈赤畢恭畢敬地說:“那是箭射的口子,縫兩針就好了!”
“什么?”納拉氏眼珠子瞪得溜圓,發著脾氣,“叫我縫兩針?你真是站著說話不知腰疼。俺從小就沒摸過針,進到你們這個窮家,還要受你這個毛孩子指使。”
努爾哈赤忍氣吞聲地退出屋外,納拉氏吵吵嚷嚷地追出門口,非要他把貂皮窟窿用嘴舔平不可。這時,幾個鄰近的本族媳婦走過來,好說歹說,才算了事。
不久,努爾哈赤受不了繼母的虐待,便半夜騎著一匹馬,逃向撫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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