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歷史的沸點(第二卷)
- 趙海峰
- 2062字
- 2020-06-05 11:27:01
賈充:“妻管嚴”怎么了?我敢殺皇帝
一
公元266年2月的一天,洛陽城中魏王朝的宮殿里,正在上演著一出“逼宮篡位”的大戲。
這場戲碼的兩個主角是魏元帝曹奐和晉王司馬炎,按說作為皇帝的曹奐應該是當仁不讓的男一號,但今天似乎已經顛倒過來,他顯得可有可無。在幾個月前,剛剛從自己暴亡的老爹司馬昭那里承襲爵位的司馬炎,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坐上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
一切都水到渠成,唯一的反抗來自黃門侍郎張節,這位皇帝身邊的貼身秘書怒斥司馬炎謀逆篡國,結果在一陣亂棍之中,他的聲音永遠地沉默了。
緊接著又傳來另一個聲音,向抖成一團的曹奐發出了最后的威脅——“你難道想做曹髦嗎?”
說此話的人叫作賈充,六年前,當時的魏帝曹髦正是倒在了他的面前。
把時光暫時拉回到公元260年農歷五月初六,這天不堪忍受司馬昭專權的魏帝曹髦,召來侍中王沈、尚書王經、散騎常侍王業三人進宮,他決定要干一件驚天大事,他對三位最信賴的大臣說:“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我不能坐等著被司馬昭廢黜和羞辱,今天就要和你們一起去討伐他。”
三人一聽,簡直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這位少年天子是否得了重感冒,被燒糊涂了,如今京城的軍隊全部掌握在司馬昭手里,曹髦怎么突然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王經趕忙勸眼前這位怒發沖冠的天子,讓他千萬不要意氣用事,王經表示開干總得有資本,和司馬昭相比,曹髦“兵甲寡弱”,拿什么去討伐他呢?言外之意,如果這樣做等于是白白送死。
曹髦一聽非但沒有打消念頭,反而更來勁兒了。他從懷中掏出早已寫好的詔書扔到地上,說:“我已經決定了,即便是死,又有什么可怕的?更何況還不一定死呢!今天一定要去討伐司馬昭!”
王沈、王業一言不發,他們心里早盤算好要去告密,出宮后扭臉就去了司馬昭府上,還想拉著王經一同去,被王經斷然拒絕。
接著中國歷史非常罕見的皇帝起兵造反的一幕上演了,曹髦集合宮里的太監、奴仆和貼身警衛,滿打滿算只有幾百人,揚起天子旌旗,擂鼓吶喊,沖出皇宮,直奔晉王司馬昭的府邸。
看上去,有些飛蛾撲火的壯麗,更多的則是以卵擊石的悲涼。
皇帝的名號,是曹髦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他帶著幾百號人首先遇到了司馬昭弟弟司馬伷的部隊,但皇帝余威猶在,在曹髦的怒斥聲中,司馬伷和手下的兵士讓開了一條道路,曹髦驅車繼續向前,他似乎看到了一絲成功的希望。
這時,得到消息的賈充帶著上千士兵進入皇宮南門,迎頭攔住了往外沖殺的曹髦。已經孤注一擲的曹髦大喊道:“我是天子,你們擅自進入皇宮,難道想弒君不成!”
曹髦的這句話還真唬住了不少人,畢竟弒君是滅族的大罪,所以賈充的手下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太子舍人成濟問賈充該如何是好,賈充說:“司馬公養著你們,就是為了今天,這還用問嗎?”心領神會的成濟,壯著膽子上前殺掉了曹髦。
一個當朝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被咔嚓,確實非常少見。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曹髦,賈充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的一切宛如夢幻一般,他自己也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辦。
更為犯難的是司馬昭,曹髦靠著幾百人就敢于起兵,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賈充沒有請示就敢殺掉魏帝,也在他的設想之外,他費盡腦汁琢磨,這場在他計劃外的大戲該如何才能妥妥地收場。
召開一場隆重的追悼大會是首先要做的,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后,司馬炎發現一個人沒有到場,此人是尚書左仆射陳泰,他是曹魏重臣陳群的兒子,也是當時士族的代表人物。他不出來講話,這件事情便很難了結。
司馬昭派人將陳泰請來,問詢下一步該怎么辦,深感悲痛的陳泰說:“只有殺掉賈充,才能稍稍謝罪天下。”對于陳泰的意見,司馬昭心里有一萬個不肯,將這位為自己肝腦涂地的大忠臣送上斷頭臺,以后誰還愿意為自己賣命呢。于是問陳泰是否能找到更輕一些的處罰,陳泰說了八個字——“但見其上,不見其下”,只知道還有比這更重的,不知道還有更輕的。
雖然不能殺賈充,但是司馬昭必須要給大家一個交代,于是那個受賈充鼓動上前動手的成濟成為了“炮灰”。
本來等著領賞的成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替罪羊。史書記載,當司馬昭派兵去抓成濟時,成濟兄弟不愿束手待斃,光著上身逃到屋頂上,并且“丑言悖慢”,痛罵司馬昭與賈充,想必言語中有不少少兒不宜的內容,屋下的兵士一看這兩位出言不遜,干脆一頓亂箭,將兩人射成了篩子。
賈充雖然保住了人頭,但弒君成為他一生中最大的污點,終身不能洗刷,一些對賈充不感冒的人,得空便會拿這個說事,提醒一下賈充別忘記自己辦下的好事。
這里面居然包括吳國亡國之君孫皓,有次在司馬炎組織的宴會上,賈充為了拍司馬炎的馬屁,故意質問孫皓說:“聽說你在南方鑿人的眼睛,剝人的頭皮,這算是什么刑罰?”賈充滿以為觸到了以殘暴著稱的孫皓的痛處,沒想到孫皓答得更絕:“臣下若是犯了弒君之罪,必受這種刑罰。”賈充知道孫皓這是在說自己,大庭廣眾下他的傷疤又被揭起,頓時面紅耳赤,一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六年之后的朝堂之上,賈充舊事重提,殺傷力可謂驚人。想著上一任皇帝的悲慘結局,曹奐決定不再堅持,畢竟在生命和皇位之間,前者更為重要。
公元266年農歷十二月,在一片肅殺的冬景中,司馬炎如愿從曹奐手中接過了傳國玉璽,魏國從此消失在歷史舞臺上,新升起的旗幟寫著一個大大的“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