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昨夜死了。

應著他的遺言，本應由師傅登壇祈天和觀內上上下下再誦經數日的習俗也免了。

一切從簡。

次日五更時，灰蒙蒙的天，初夏清晨的細雨微冷，蘇幕怔怔地站在靈堂外，望著師姐把大師兄的身體放進棺材內。

按照當地風俗，原應由師傅親手入棺，再點亮長眠燈，而后是按輩分依次服孝。

可是，師傅不在。

大師兄剛閉了眼，師傅就打了個哈欠，嘟囔了一聲“大道無情”，悠哉悠哉閉關去了。

“為什么。。。為什么。。。”蘇幕哭了一夜還沒干的眼睛又開始泛紅，“他不是你最喜歡的徒弟嗎，他又不像我這樣廢物，三年還沒入道，大師兄天天念叨著你的好，為什么。。。”

蘇幕不明白師傅在這件事上為何如此絕情，從觀內師兄弟到外院小廝無不哭成淚人，他倒好，到現在一次都沒出現過。

“蘇幕，進來。”冷清的聲音打斷了蘇幕的思緒，他裹起袖子抹了抹眼淚，低頭走向靈堂。

“棺前叩首四次！”

“是，師姐。”

蘇幕還沒來得及看看大師兄的臉，就被師姐令著跪下，重重地磕了四個頭。起身時，聽見幾個師兄師弟哇哇地哭，他也沒忍住，一邊哽咽著，一邊嘩嘩的流淚。

“轉身！朝堂外叩首三次。”

叩完人后再叩仙，寓意亡人魂魄能夠得到祖師們的照拂。

抬頭，起身，蘇幕退到其他弟子身邊。

其余眾人也都輪流一一上前，整個葬禮很快進行了大半。大家似乎都不愿意接受這個現實，想趕緊結束。

就在所有人盤腿誦經時，外院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震地高臺上的牌位搖搖晃晃。

“怎么又來了，昨夜剛響過”。

“昨夜大師兄就是去查看這聲音，回來就。。。”

“不會吧，大師兄不是說沒發現什么異常嘛。現在怎么辦啊。。。”

堂內師門眾人竊竊私語。

“要不。。。再派個人去看看？師傅也不在這。。。”這時，蘇幕身邊的一個矮瘦男孩朝師姐道。

蘇幕扭頭望了眼這個名叫費戊的五師弟，心里嘆了口氣，“雖說昨日大師兄說沒有查到異常，但哪怕個傻子都清楚，以大師兄的修為，沒有什么極大危險，哪能突然就死了，他這么說不就是在害人嗎”。

“要不就讓四師兄蘇幕去吧！”費戊又道。

蘇幕聽到此言心中一驚，趕忙拒絕，“師傅九個弟子中，數我道行最低，連御劍都做不到，讓我去和送死有什么區別？費戊，你是何居心？”

“誒，四師兄此言差矣，誰都知道大師兄對你這個從書院半道出家的小書生關愛有加，不過相識三年，死了都要把他最珍貴的本命之劍留給你，現在四師兄飛黃騰達了哪還能怕眼前這點小困難？”說罷，費戊嘴角微微一揚，輕咳了兩聲。

身后幾個同門也都附和起來。

“是啊是啊，有仙劍在手，你還會怕那聲音？”

“哪有什么聲音啊，說不定聲音是某些人自己弄出來的呢，不然劍怎么會落在某些人手里。。。”

蘇幕聽到這些心里發涼，咬牙切齒道：“我也就算了，我知道你們因為我修為低微，瞧不起我，但大師兄尸骨還在跟前，你們這些人竟然為了一件身外之物，詆毀他清譽，你們還是人嗎？”

二師姐冷冷地瞧著這幫師弟師妹，再也受不住吵鬧，喝到：“夠了！你們一個個的，平時勾心斗角小打小鬧我不管，今天要是再有人在師兄尸骨前有逾禮之舉，別怪我不客氣。”

平日師傅不問世事，大師兄待人溫和，二師姐性子清冷不好人情，眾人嚇的大氣不敢出，只有門外悶悶的巨響還在持續。

“蘇幕。”

“師姐。怎么了？”

“你出去瞧瞧吧。”

“為。為什么？師姐，難道你也看不明白嘛？他們無非是因為大師兄把劍給我心懷嫉妒，現在讓我去調查，和送死有什么區別？”蘇幕說著說著，朝師姐跪了下來。“還請師姐明鑒！”

“蘇幕！讓你調查一下，又不是讓你去送死，別墨跡，我會在你身上留張符護著你的，一有狀況，我會馬上趕到。”

蘇幕沒想到往日德高望重的師姐這時候拿自己的命犯糊涂，知道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他站起身，望著還坐在地上的同門無奈的嘆了口氣，將師姐給自己的符揣在道袍里，向外院走去。

堂內，師姐吩咐眾人繼續閉目誦經，自己卻晃悠悠地走到師兄的棺前，握住那雙慘白的手，貼著自己的臉，呢喃著：“別怕，師兄，我會為你報仇的，不惜一切！”

從內院到外院，再到山腳，點滿了長眠燈，漆黑的夜空被照得發青，蘇幕借著這些白燭匯聚的光往山下小心翼翼的走著。

悶響聲由遠及近，他的腳有些不自主的發顫，站在外院門口，他發現了這輩子都沒見過的藍色的光從門縫溢出，向上望去，院子四周的高墻也圍不住這光，詭異的藍色伴隨著悶響從門后散了出來。

蘇幕可不敢開門，昨天可沒有聽師兄說有此等情景，他伸進胸口摸了摸師姐給的符，考慮著要不要先通知師姐現在的情況，雖然大家都盼著自己死，但自己可沒那么傻，楞著頭把小命丟掉。

忽然，院內傳來一聲男人的輕呼：“靠！怎么會傳到廁所，還好老子眼疾手快。”話落，藍光和悶響驟然消失。院內除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已然平靜下來。

蘇幕哪見識過這等事，嚇得半死，趕緊蹲在門外角落，貼墻看能不能聽見里面接下來的狀況。他把懷里的符掐的死死的，想用又怕師姐來了打草驚蛇，驚走院內的人。

就在他兩難之際，院內又傳來聲音：“老子終于成功了，時間旅行，哈哈，這可是時間旅行呀！一型黑暗粒子的能量確實可觀，看這個建筑，2000多年前應該是有的。”滴滴答答的響聲參雜在話中。“不對勁呀，為什么會有新粒子，不對不對，我穿錯了？”

蘇幕聽著院內的自言自語，決定還是冒險看一眼，他一站起身，便聽到身邊的開門聲，一激靈，暗道：糟了。

他僵硬地扭過頭，朝其望去，只見一青年男人左手拖著羅盤狀的銀色物件，右手推著門，披散的頭發下是一身透白的大褂，不倫不類的款式配著黑色的長鞋。他一動不敢動，怕是這個怪異男人動個手指都能發出之前那種藍光把自己殺了。

白褂男人走了出來，眼睛一直盯著手中物件，眉頭緊鎖，從蘇幕身邊經過頭都沒抬一下。蘇幕剛松了口氣，一陣急促的滴滴滴聲又響起，白褂男人無奈嘆了口氣，往回退了幾步，朝蘇幕道：

“那個，小兄弟你好，請問你可以幫幫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