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忽然腳步一頓，總算想起哪里不對了！

賀欣柔的雙腳雖然不是三寸金蓮，卻也是巴掌大的小腳，剛才那雙穿著喜鞋的分明是大腳！

整個府里有大腳的人，除了賀儀珺就沒有別人了！

她滿臉驚恐，就要沖過去把喜娘攔下，胳膊卻被賀知舟抓住，他臉上帶笑，壓低聲音質(zhì)問：“夫人這是做什么，攔下喜娘那是不吉！”

賀夫人連忙小聲解釋：“那新娘子不對勁，根本不是柔兒，而是那丫頭！”

賀知舟一愣，沒想到新娘子又換回去了。只是這時候攔下喜娘，眾目睽睽之下就不好解釋了，所以他沒松開手：“這會兒再去攔就太遲了，被武安侯府的人看見怎么辦，說新娘子換人了嗎？”

這事擺明是暗地里做的，放在明面上，又是皇帝賜婚，將軍府簡直要吃了不了兜著走！

賀夫人眼睜睜看著喜娘把新娘子送進喜轎，咬牙切齒道：“老爺這是什么意思，覺得兩個都是你的女兒所以不在乎是哪個嫁到武安侯府了嗎？留陽候府那邊已經(jīng)送走了，賀茵上了轎，那我們的柔兒怎么辦？”

雖說不用頂著賀儀珺的名字嫁到武安侯府，可是也不能嫁去留陽候府了，難道賀欣柔要頂替賀茵的身份嗎？

到時候女兒還能嫁到什么人家去，賀夫人光是想想就開始心疼。

賀知舟等喜轎起了，迎親隊伍漸漸走遠，他才稍微松開手安撫道：“夫人怎么會這樣想，而是夫人剛才沖過去要換人，秦侯爺就算眼盲卻不傻，很快就會猜出事實真相來。到時候他去告御狀，將軍府就要吃掛落了！”

他一副為將軍府著想的樣子，賀夫人只覺得厭惡：“這事老爺跟我爹去解釋，別跟我說話，我如今不想見到你。”

她氣沖沖離開，趕緊去安撫賀欣柔，才知道這個女兒腹瀉不止，這會兒整個人渾身沒了力氣，攤在榻上滿臉生無可戀的神色。

見著賀夫人進來，賀欣柔茫然道：“娘親，她們都走了，那我怎么辦？”

留陽候府去不了，武安侯府又錯過了，以后她居然要頂著賀茵的身份過活嗎？

賀夫人心疼得不行，把她攬在懷里一個勁安慰：“別擔心，總會有辦法的。”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相信自己的老父親總會有辦法解決。

老將軍還以為事情萬無一失，沒想到最后鬧成這樣，賀知舟跪在他腳邊請罪，后者面色一冷：“都是你的女兒，柔兒向著你，那個女兒卻未必。秦小子估計早就得到消息，耍著你們玩兒，就等最后一刻才把人換過來。”

賀欣柔是白餓了，還空歡喜一場，老將軍對這個外孫女還是很疼愛的。

賀知舟嘆道：“老丈人這話叫女婿汗顏，只是皇上賜婚，當場沖過去攔人，不就將把柄送到秦侯爺手里？珺兒的確不親我，很可能還恨我。但秦侯爺看在我是她的生父面上，也會給兩分臉面。”

老將軍冷哼：“秦小子連親叔叔的面子都不給，還會給你嗎？這事已經(jīng)過了，你要怎么解決？柔兒總不能一直留在府中，會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

他是疼愛這個外孫女不錯，但是更注重將軍府的安危。

被人發(fā)現(xiàn)應該嫁去留陽候府的賀欣柔還在將軍府，嫁過去的只是個玩意兒，留陽候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賀知舟咬咬牙道：“江南有一處別院，正好送那位賀夫人和賀茵姑娘過去休養(yǎng)。”

這對母女到將軍府做客，下人都是知道的，沒有破綻。

等送親后，兩人去江南住下也沒什么，只要遮掩一下別讓人看見賀欣柔的臉就行。

老將軍微微頷首：“江南是個好去處，柔兒在那邊找個如意郎君也容易得多。”

可惜了，這個外孫女注定一輩子要不能聲張地活著，還不能風風光光的就叫人看出不對來。嫁的人不能是舉人，不然總要回京述職，被人看見要怎么辦？

那就只能嫁商賈，起碼有能耐讓她過得舒舒服服的。

兩人商議后，老將軍開口把賀夫人叫過來，聽說要把女兒送去江南，還跟賀如珍一起，賀夫人極力反對：“我的女兒怎能下嫁到滿是銅臭味的商賈之家，能有什么良人好好對待柔兒？”

老將軍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嚇得賀夫人低下頭，神色卻依舊不服氣。

“你以為我不心疼柔兒嗎？只是她一天留在這里，被人發(fā)現(xiàn)的話就難逃殺生之禍了！你以為留陽候是什么善茬嗎？他要知道嫁過去的不是柔兒，而是一個出五服的玩意兒，被耍了一個不高興就把人殺掉，這世上就沒有柔兒，只有府上那個，明白了嗎？”

賀夫人嚇了一跳：“爹，京城沒有王法了嗎？留陽候要殺人，就不怕皇上怪罪？”

老將軍冷笑：“怪罪什么，明明是我們先錯了一步，皇上也不會斷家事，只會和稀泥把事情含糊過去。”

所以要么送走賀欣柔，要么就提心吊膽等著哪天她被殺。

賀夫人哪能看女兒被殺，只能咬牙應下，回去遲遲沒跟賀欣柔提起，她卻隱約聽丫鬟提起，頓時激動道：“娘親，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

聞言，賀夫人趕緊安慰她道：“我自然不想你去別的地方，卻更怕留陽候來尋仇。要是你平安嫁到武安侯府，兩邊都是侯府，實力相當，留陽候也會忌諱著一些。”

可惜將軍府如今沒落，老將軍年邁，身邊沒什么能人在，膝下又只有賀夫人一個女兒。

還好招婿后，賀知舟的仕途不錯，有望更進一步。

這種關鍵時候，老將軍容不得一點錯失，不然多年來的謀劃不就毀于一旦了？

賀欣柔哭了起來：“娘親你騙我，說會好好解決此事的。那我去跟那死丫頭換回來，還是直接去把賀茵換掉？”

就算留陽候的兒子是個傻子，總比嫁給商賈來得體面。

她哭個不停，賀夫人頭也疼，安撫了小半天累得不行，偏偏自己剛回去院子準備睡下，就聽說賀欣柔跑到湖邊要跳下去。

賀夫人急沖沖過去好說歹說把賀欣柔勸回院子，讓身邊兩個嬤嬤盯著她，免得叫女兒又想不開去跳湖。

她這邊心驚膽戰(zhàn)，賀儀珺倒是舒舒服服坐著喜轎到了武安侯府，被喜娘重新背著跨過火盆，進了花廳才放下。

卻見花廳上首空著，左右各自坐著一對穿戴華美的夫妻，右邊的賀儀珺還見過，正是秦家三房。

那么左邊的，不用猜肯定是秦家二房了。

這兩房人突然出現(xiàn)在此處，也不知道會不會鬧什么幺蛾子。

賀儀珺悄悄捏了一下秦恒啟的掌心，小聲說了他們出現(xiàn)的事。

秦恒啟并不意外，跟平日一樣垂下眼簾，卻遮掩掉滿眼的冷意。

要他們安安靜靜觀禮也就罷了，要是過分了，自己絕不會讓這兩房人好過。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二人正要對著空置的上首擺下，秦三老爺忽然開口道：“啟兒大婚，我們這些長輩高興得很，也該跟侄媳婦見禮才是。”

把自己安置在長輩的位子上，賀儀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他們太不要臉，又擔心秦恒啟會為難。

秦恒啟聽后卻笑道：“三叔說笑了，我繼承了武安侯的爵位，只能拜天地和皇上。”

言下之意，兩房人是皇上還是天地？

哪個都不是，那就別提拜不拜的事了，根本就不夠格。

秦三老爺臉色一黑，正要發(fā)作，被秦二老爺?shù)闪艘谎郏缓冒言捬氏隆?

秦二老爺笑道：“大好日子你三叔是在開玩笑，繼續(xù)拜堂。”

兩人拜了上首后又夫妻對拜，拜堂就此結(jié)束，要被送入洞房。

賀儀珺小心翼翼扶著秦恒啟進院子，卻發(fā)現(xiàn)此處不是之前他住的地方，只是身邊還有喜娘在，她就沒急著開口。

等兩人喝完交杯酒，喜娘也退出去后，她才小聲問了。

秦恒啟學著賀儀珺的樣子湊過來，貼在她的耳邊答道：“我繼承爵位，理應住到主院來。”

賀儀珺恍然大悟：“原來那個院子終于不住了？這也好，那邊太冷清又偏了點，出去都不容易。”

“夫人說得極是，主院荒廢多年就簡單收拾了一下，覺得哪里不好就跟下人提一句，夫人想換成什么樣就是什么樣。”

他微微皺眉，又道：“只是庫房的鑰匙在二嬸手里，不知道她明早會不會交出來。”

要讓秦二夫人把鑰匙交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賀儀珺卻笑道：“此事交給我，侯爺只管看戲就是了。”

秦恒啟瞥見她躍躍欲試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那就有勞夫人了。”

賀儀珺只當自己是擋箭牌，給秦恒啟幫忙的，于是打算夜里在軟榻睡下，被他阻攔了。

“明兒有嬤嬤進來收拾，見夫人睡在軟榻上，怕是要露餡的。夫人倒不如睡在榻上，反正寬敞得很。”

秦恒啟想說他是正人君子，不會趁人之危，賀儀珺已經(jīng)點頭了：“也罷，有我在身邊，夜里侯爺要起來或是喝水都能叫醒我。”

看他的模樣，以前身邊沒幾個下人的樣子，也不知道有沒伺候得精心，賀儀珺覺得既然兩人如今坐上同一條船，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