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是怎么說的?”
護士一愣,隨后想到他是在說那個女孩,答道,“前兩天王家和劉家的律師來過,說她可能會坐一輩子的牢。”
沈季的心一沉,一股說不明道不來的情緒蔓延心間。
護士惋惜的說道,“那有什么辦法,他們請不來好的律師,就算所有人相信她是被冤枉的也沒用,而且,無論是證據還是輿論,都指明她有罪。”
另一個護士說道,“而且我們醫院有好心人把那天晚上她對警察說的話發到網上,可沒過一會就被人刪了……”
沈季聽完護士們的話,飛奔的跑出來了醫院,帶著從未如此劇烈跳動過的心臟,跑到了那個車站,車站上永遠有著來來往往的的人離開又回來。
沈季不由想起放學時,那兩個女生青春羞澀的笑臉。原本她也該是那樣的吧,安安靜靜的回家,吃飯,寫作業,聽完父母的幾句嘮叨就可以進入夢鄉。
沈季從沒有覺得心臟可以痛成這樣,他一向自詡是個十分冷清的人,對于別人的事情,他總是很淡漠,從小就被人說老成。
他也確實是這樣,活到十六歲,沒有因為什么事情而感到特別開心,也從沒因為什么事情而感到難過,只是循規蹈矩的生活著。
如果事情不是他所親身經歷,如果不是他親眼見到了女孩兒那晚的悲慘模樣,如果不是鮮血的味道過于刺鼻,如果不是他親耳聽到那個女孩的一輩子即將在監獄中度過,他不會這么感慨。
可是,原本應該在新聞與輿論中的事情,他都身在其中,這幾天他總是做噩夢,他真的無法做到坐視不理。
沈季也只不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對待不公平的事情,沒人教他該怎么做,對待權勢,除了空有一腔對不公的憤怒他一無所有,但至少應該去做些什么,沈季握緊拳頭,暗自想著。
可沈季不知道的是,有太多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卻選擇了冷漠。
他更不知道的是,就算有那么多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無能為力。
林母坐在床邊,輕撫著林原的臉龐,對林原說道,“原兒,無論發生,你都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媽媽離不開你,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原兒,我們雖然平凡,雖然普通,卻都是堂堂正正的人,堂堂正正的人怎么能這么輕易死去,媽媽相信你,媽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是個堅強善良的孩子,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孩子,別怕,你的人生不會這么輕易就結束的。不要害怕,媽媽永遠都在你身邊,媽媽會努力掙錢,一遍遍為你申訴,永遠不會放棄!”
林母終于忍不住痛哭了出來,“是媽媽沒本事,可是媽媽只有你了,是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不好……原兒,媽媽求求你,不要再想不開了好嗎,媽媽真的只有你了!”
林媽媽看著女兒絕望無神的眼中閃過一絲波動,她將林原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對林原說道,“孩子,媽媽知道你很痛苦,可是,痛苦的人難道就只有死亡這一種結局嗎?相信媽媽好不好,也相信你自己。痛苦的人也可以活下去,雖然她可能忘不了痛苦,可是她卻一定可以活著,并且不比任何人差!”
“可是,我要進監獄了,還是一輩子……”林原眼睛看向房間的角落,“媽媽,好像人們過了幾千年,卻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都沒有進步。”
罪還是罪,男人和女人的罪,富人與窮人的罪,權勢與正義的罪,還有那永遠堵不住的悠悠眾口,數千年了,又有什么不同嗎?
林原承認,她已經快瘋了,這些天她實在是想的太多了,甚至說起了胡話。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著別人看不見的痛苦與無奈,她時常看見新聞中不幸的事情發生,她也曾為那些人感到心痛,也曾想他們的親人白發人送黑發人時該有多么痛苦。世事難料,她居然親手把這份痛苦帶給了她的母親。
林媽媽抱住林原,一遍遍重復著,她真的只有林原了,她真的不能失去林原。
眼淚順著林原空洞的眼角滑下,我抬起無力的胳膊抱住媽媽,在媽媽的懷中取暖,可是她真的好冷,冷的無法呼吸。
沈季跑回家,平穩了呼吸,再三告訴自己,這不是沖動!
今天他的父母都在加班,沈季直接去了他父母的房間,出來時,握緊著揣在兜里的東西,他的心沉甸甸的,手心中也緊張的出了汗,可是他不后悔他這樣的決定。
第二天是個周六,林原的母親想再去找親朋好友借錢尋求幫助,卻又一步都不敢離開林原,生怕她再做傻事。
“媽媽,不用的擔心我,我不會再想不開了。”林原對著林母說道。
林原知道,母親想讓她活著,其實對她來說,活著或者死去已經沒有太多的意義了,可是她必須活下去,母親為她這般操勞,她這輩子已經沒有什么可報答他們的了。
在媽媽想讓她活著的時候活著,在媽媽覺得她是累贅的時候死去,就當是對他們的報答吧。
沈季來到醫院時,發現那個女孩兒的母親正坐在她的身邊,林母的目光一刻都不敢離開林原。女孩兒已經睡著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穩,她的母親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著女孩兒,像是再哄一個嬰兒。
沈季沒有直接進去,他在走廊上徘徊,等看到女孩兒的母親出來去上廁所,他才又走近病房,女孩兒還在熟睡,想來正是如此,她的母親才敢去上廁所。
他輕輕的將東西放在床頭,他本以為他已經夠小心了,卻還是將女孩兒吵醒了。
林原只是隱約感覺到是一個男生,還沒看清面容,就已經將整個人蜷縮在被子中,聲音顫抖的問道,“你是誰?”
沈季看到這幅場景,知道自己嚇到她了。他聽到有腳步聲靠近,壓低帽子,加快步伐的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