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互相對視一眼,再看向面前身形龐大的小黑,樣子依舊,不過卻覺得比起之前,心里倒是沒那么恐懼了。
那雙綠幽幽的眸子雖是防備地注視著,可已沒了紅眸的暴戾與邪氣。
而且此時它身上好幾處都流出了鮮紅的血,周身也沒有了炙熱的氣息。
看樣子確實虛弱了很多,像是一條正常的蛇了。
于是乎,大家的心平復了不少,不過還是沒有多少人愿意主動出手。
站在最前面的仍是那幾位年長者。
也正在這時,冰天雪地中突然出現了一位著黑色斗篷的男子。
他身形一閃,那被許多人圍著的一個雪堆里忽地閃現過一道刺眼的白光。
眾人大驚,幾乎條件反射般地屏息,大步退后。
然而并不是眾人想的那樣無意間啟動了尾戒的機關,而是尾戒憑空飛起,落到了那個男子手中。
當他站穩腳步,伸手隨意扯去了覆著臉的斗篷。
一張線條硬朗,面容冷峻的容顏。
在場的人眼珠子一瞠不約而同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只不過鬼谷派的韓晟相較而言更是激動。
“夜孤城!你……居然是你!你居然敢在這里出現!”
他萬分沒想到向來行蹤隱秘的他會主動出現在眼前。
太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個兒那么多武林人士在,還怕對付不了夜孤城一個人么!
對于眾人意外的表情和驚呼,夜孤城并沒有理會,甚至他連眼都沒有抬一眼。
徑直朝倒在雪地中的萬俟玥走去。
近了,他冷峻的目光不禁震顫了兩下。
她的背部血跡斑斑,衣袍似是被什么利器割裂成一條一條的。
他連忙傾身扶住她。
萬俟玥輕輕地呼吸著,還好,她還沒有昏迷過去。
夜孤城擰在一起的長眉微微松開了一些,他抓過她的手。
萬俟玥一怔,有涼涼的觸感套上了她的小指。
她低眸一看,灰暗的眼神中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是我的尾戒?!?
沙啞卻明顯歡喜的聲音。
夜孤城漆黑如夜的眸子好像跳躍著些微的光芒,里面似乎抹上了淺淺的溫度。
他低聲道:“既然是你師父留給你唯一的東西,那就不要弄丟了它?!?
沉緩的語氣不由讓萬俟玥漸漸收緊了手,心里很是難受,鼻子一陣發酸。
夜孤城見她突然要哭的一副表情,眼中不自覺的閃過一絲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講錯話了,他從來沒有安慰過人,一時也不知開口對她說什么才好。
攬著她的左手上傳來的她身體的顫抖,看她蒼白的一張臉,嘴唇也凍得呈一片紫色,再掃一眼她單薄的衣衫,也難怪了。
當下他騰出另一只手往她背部輸真氣,剛一會便不料她彎下腰,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
夜孤城的眉又是一皺,忙扶住她欲癱倒下去的身子。
不遠處的小黑扭頭看到這一畫面,頓時緊張得不得了。
它不顧一切就橫沖直撞地闖過來。
所幸在場的人還沒有一人最先出手。
他們大多是緊盯著那枚尾戒又重新戴回了萬俟玥的手里。
早知如此,就應該先下手為強的!
鬼谷派的人尤為后悔不已。
“沒事,我沒有事的……”
恍恍惚惚中,萬俟玥見到小黑游走著來到她身旁,她努力地扯起嘴角微微笑道。
可目光往下一移,定格在小黑身下。
有好多傷口,怎么辦,會不會有事。
她的眼中又不禁擔憂起來。
小黑接收到她的目光驀地停下了游動。
隔著幾步之遙,它沒有再靠近過來,因為它正一點一點地把尾巴往雪堆里藏。
它想蓋住那些傷口,這樣主人就不會擔心它了。
“你別說話,你受了很重的內傷,必須要快點醫治才行。”
夜孤城緊按住她的脈。
眼下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了灌輸真氣。
他解下外衣包裹住她瘦小的身子。
暖暖的體溫立時讓她暈暈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
動了動唇,剛想說什么的時候,夜孤城卻制止了她。
“不用跟我說謝謝,我是看在你師父的份上才來救你的,你先在這躺一會,待會我便帶你離開。”
聽此,萬俟玥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后才慢慢揚起唇,輕輕地對他笑了笑,倒也沒再說什么。
夜孤城抬到她額間的手一頓。
突然他移開目光,又立即縮回手站起身。
但他再次轉身面向眾人時,又是一貫的冷漠。
“現在我要帶走她,你們誰有異言就站出來?!?
說罷,他手中的斷魂刀出鞘。
同樣震懾人的銀銀白光一閃,剎那間四周的空氣凝冷起來。
除了最前面一排面色凝重的長者,其它人一聽到他這么平平淡淡的一句話竟都十分默契地倒退。
“夜孤城!你不要太囂張了,不要以為你有斷魂刀就可以打得過我們這么多人!”
邊后退邊很不甘心的韓晟大聲斥道。
夜孤城狹長的眸子習慣性地瞇起,一點危險的意味彌漫。
他直視著前一排的人,神色不變,“你們是一個個來還是一起上?”
“夜施主,你殺人無數,罪孽深重,如今又想救下這條妖蛇和這個殺害了南宮夫婦的姑娘,當真是要與我武林為敵嗎!”
少林監寺擲地有聲道。
夜孤城不受他威懾,冷冷一笑道:“與天下人為敵那又如何,她殺沒殺南宮家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你們一群自以為名門正派,持強扶弱的武林中人仗勢欺人,對一個小姑娘咄咄相逼!”
“你怎么能那么獨斷呢,我們難道會故意去為難她嗎,我們要懲治她不單單因為她是罌.粟仙子的徒弟,而是她明目張膽刺殺了南宮夫婦,爾后又不肯認錯,欺瞞我們她師父已死,最重要的是她身邊這條妖蛇,戾氣深重,絕對是不祥之物!”青城派掌門道。
夜孤城聽此,仍是不以為然。
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明顯的一絲嘲諷。
“一群愚不可及的蠢人,我懶得和你們解釋,一句話,快點出手。”
顯然他冷冷淡淡的這一句話又成功了激怒了許多人。
雪山派使者首先出手,他向前一傾,背后驀地變化出一把銀色光劍。
嗖嗖幾下,連續分化出了九把一模一樣的利劍。
夜孤城的神情不由得專注起來。
“九宮劍法中的一劍九乘,正好有機會讓我領教一番雪山派的祖傳劍法!”
斷魂刀一旋,他握刀直接攻了過去。
未有片刻停頓。
那九把劍從四面八方射來。
連綿不絕的劍招,招招取人要穴,劍劍逼人心脈。
夜孤城揮刀化解那一招招的劍式,想要逼近他。
不過那使者身形飄忽,直退出九劍之外。
也就是說這一劍九乘的劍法是一招出手,致敵人于劍陣之中,一時難以脫逃。
“小小陣法,我倒不信我破解不了?!?
夜孤城表面雖波瀾不驚,但其實他心里很是著急。
他并不想再浪費一點時間。
手中的斷魂刀閃著泠泠寒光。
刀劍相撞的聲音異常尖銳,竟比這呼嘯而過的風聲還要響亮。
刀劍摩擦出道道噬人的藍光。
可見兩人都是在用全力抗擊著。
與此同時,包裹著厚厚外衣的萬俟玥忍不住,硬是支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
她緊緊凝看著不遠處的打斗,眉間盡是憂愁。
而她心里亂糟糟的,根本沒有覺察到有人正從她的背后慢慢靠近。
南宮昊的臉色看上去怪怪的。
他提著劍,眼神直直地看著某處,像是失了魂般,神情木然。
然后他一步步逼近萬俟玥,在離她不到一丈遠之處,他眼中突然狠戾起來,殺意盡現。
小黑向來最敏感這種殺意。
它倏地轉身,瞳孔一縮,不及思考當下飛身撲過去。
速度快到讓人咋舌。
南宮昊當空劈下的劍在小黑的一阻之后,偏離了原本要害的位置,直劃下萬俟玥的手臂!
從肩膀到手腕之處,立即被劃開了長長的一條口子。
侵骨的疼痛只是一瞬間。
萬俟玥啊地一聲倒下去,血像泉水噴涌一樣地流下來。
手臂上血肉模糊,甚是讓人心驚的一道傷口。
她直跪倒在地上,低低抽氣,禁不住冷汗直冒,微微抖瑟著。
欲朝南宮昊撲去的小黑見此,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它怔忡片刻,焦躁痛苦得咝咝直叫。
它用全身力氣一尾巴狠狠甩開南宮昊,然后立即在萬俟玥身邊俯倒下來。
它不住地咝叫,卻沒有一點辦法。
萬俟玥抬眸看向小黑,手臂上傳來的痛覺,她咬著牙,依是說不上一句話來。
聽到了小黑凄厲的叫聲,另一方向的眾人目光不禁投射過來。
夜孤城心中一頓,駭然地把目光鎖在萬俟玥血流不止的手臂上。
一時間,恐慌和憤怒交錯眸底。
他手中凝力,砰地——
九把劍盡數被震開。
“夜孤城,我就再讓你見識見識我派的九劍歸一!”
雪山派使者并沒有覺察那邊發生了事,因為他正一心一意地迎戰著,神色凜然得很。
夜孤城更加不耐,眼一斜,那震開的九把劍竟又重新回來。
白光一綻,九把劍鏗地合成了一道匹練!
銀光帶著逼人的劍氣。
小黑綠眸直射向南宮昊。
它積蓄的怒氣一下子爆發,雖沒了體內莫名之力的借助,但要取一人性命,它還是能夠做到的!
緊接著它血盆大口一張,恨不得把這個屢次要傷害主人的壞人一口吞下肚才好!
“哥哥!”
南宮蘭突然失聲大叫。
眼看著暴怒中的小黑張嘴直撲下去。
青城派掌門離得最近,他青峰劍一舉,往小黑的背部狠狠砍了一刀!
可小黑盛怒之下完全沒有停下它的舉動。
見它這樣分明像是要與南宮昊同歸于盡的樣子。
它身下漫開殷紅的血,而它全然不顧地繼續攻擊南宮昊。
南宮昊狼狽地躲閃,全身上下不知被小黑的獠牙戳了幾個洞,也滿身是血了。
南宮蘭又一次嘶聲大叫,急急地要跑過去。
在她身邊的靜空大師忙攔住她。
崆峒派的使者先是反應過來,袖口一張。
叮叮叮幾聲清響,七枚泛著雪色的長長銀針一下子飛出沒入了小黑的七處要害位置。
是透骨針。
崆峒派的暗器之首,七星透骨針。
小黑防不勝防,終于全身一麻,好像被定身了一樣,身體上下頓沒了知覺。
然后隨之而來的是渾身冰針刺戳一樣的痛癢難忍。
小黑噴著火的一雙綠眸獰厲地掃向那個偷襲它的人。
可無奈全身失了力氣又如置冰窖一般的酷冷異常。
它趴在地上尖聲嘶叫,滿是敵意和恨意。
崆峒派的使者倒不再懼怕小黑這個樣子了。
他開口道:“這妖孽中了七星透骨針,必或活不過一時半刻,大家不用再驚慌了,呵呵呵到頭來還是我崆峒派為江湖除了一大害啊?!?
他放松一笑,話語中不免一點沾沾自喜。
南宮蘭在一邊扶起她受傷的哥哥,他雖一身是血,可值得慶幸的是沒受什么內傷,只是稍嚴重一些的皮外傷,止住血就沒有性命之憂了。
“小黑……”
萬俟玥努力撐起身子,搖晃著搖搖欲墜的身體一步步走來。
她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視覺聽覺便漸漸開始模糊。
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踉蹌幾步,險些要一頭栽倒之時,夜孤城終于趕到了。
他及時扣住她的腰,慢慢讓她坐倒下來。
他給她裹上的外衣此刻一半已被濡.濕,但一觸就感覺得出來,手心粘濕濕的,滿目鮮紅。
垂眸探看她手臂上的傷口,很深。
他的心臟沒來由地一陣緊縮,無法控制住擔心她的情緒。
這么深的口子,怕是傷到筋骨了,萬一……
他不敢再多想,撕下袖子,簡單替她包扎一番,便想帶她先行離開。
現在趁他們的注意不在這……